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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Endless Stor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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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之岛的天空上没有星星。
数年来的黑夜都是如此。因为处于海洋内部，岛沿被一层水膜覆盖，所以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夜晚中仍旧闪烁的大概也只有旧城区内尚未被拆除的照明设施、「S.T.Y.X.」本部数不清的电子荧屏，以及深海中忽明忽灭、躲避捕食者追捕的荧光生物。
明明这里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光了，却仍旧渴望一扇对外的窗口……大设信息传输设施，仅仅依靠不真切的电子数据存活。于是所见之处都有电子屏幕——把外界的图像投放进岛内——不停歇运作的巨幅显示屏就像是某人拿来满足自己控制欲的工具……
难以理解，也不愿去理解。自顾自与他们割席后，受失眠驱动的、具有充分条件寻求能排除外界信息干扰的Idia shroud转身迈向黑暗，踏入了「俄刻阿诺斯大厅」内没有任何内设光源的、最接近于海面的空房间。海浪呼啸着压住了他心中的恐惧，身后的机械门在他彻底进入之后慢慢阖上。
一片静谧。
Idia蜷缩于房间角落，眼底的黑青彻底与淹没了十来岁少年的黑夜融合在一起。似乎能听见暗黑漩涡中鱼类的哭吼，这使他的心情变得更加微妙。
背负着诅咒的少年垂眸看着自己散开在地毯上的幽蓝发丝，皮肤在触及摇曳的焰火的一瞬产生了微妙的幻痛。微不可查的疼痛感就像是被幼猫的爪子划过皮肤——在神经中枢还没产生痛觉的时候，原本要积极应对反射的意识却被它接下来的动作所占据了——少年把自己的发梢握在手心，表情很认真地捏了捏头发自然生成的反翘。
——是什么时候长到这么长的呢？
——到底有多久没有打理过自己的头发了……
思绪拦不住地向过去奔涌，在触及到某一区域时，一种醉人的无力感和负罪感再次裹挟了Idia的肢体，似乎有所感应的少年将头埋得更深，双手环抱着抓住了自己的衣服。无意识刻进指腹的纹路刺激着那段残缺的记忆，情绪低沉时的心跳声格外清晰——就像患者提前预知了疼痛成瘾而放弃回避成瘾源，不出意外地，记忆的指针指向了令他充满悔恨的那一天。
毕竟，那日的事情与他而言……
**
两年前。
叹息之岛的冬天。
寒潮产生的冷气流吹拂过这片沉睡的土地，海平面已开始冻结。绚丽洁净的冰晶随着洋流浮动，即使身处「S.T.Y.X.」——若是从高塔向上望去，也可以在它们制造而出的阴影中捕捉到一丝斑斓的光线。
旧城区也因这偶发的自然现象多了些生气。人们不约而同地眺望着被限定规划好高度的“天空”，脸上挂着或是欣喜或是冷淡的表情。如同有人分享自己并不感兴趣的八卦时，因从众而选择作出的客套的附和感叹。
可能确实没什么可值得留意的，抑或是这种场景不能触动长期以来在这个无聊之处生活的人——近乎与外界隔绝，对于这虚构天空所遭遇的一些事件作出的反应也不能和陆地上能真正触及天穹的人相提并论。仅仅是因为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虚伪漂亮的保护壳外面而已，仅仅是因为无论是岛外遇到什么样的紧急事态，都会被「S.T.Y.X.」迅速解决处理掉而已。
只是恰好来不及多想，一切又会立马回到“日常”的轨迹上。
而生活在外界的人，也许连天上有一架飞机驶过，也会立刻拽住身边亲友指着那架飞机喊着：“有飞机！”并为之感到一丝微妙的愉悦感吧。这种热切地活在真实世界的人，和旧城区里冷淡而平和的居民有很大区别。
——有一队「卡戎」和预想的一样，被派去清除基地上方可能会造成安全隐患的浮冰。掐算好了它们出发的时间，蓝色半长发的男孩子从房间里匆匆拽出两条羊绒围巾，有些不太熟练地把自己和弟弟包裹严实。
“这样就差不多了……”
Idia伸手拍拍弟弟的围巾，后者把大半张脸埋在软和的羊绒里微笑着。
“谢谢你，哥哥！我们要去哪呀？”年龄较小的男孩子压着兴奋，熟练地把指尖塞进哥哥的掌心，仿佛是在撒娇一般，迫不及待地想让对方把隐藏了这么多天的【惊喜】告诉自己。
在「S.T.Y.X.」本部荧蓝的射灯照耀下，Idia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藤黄色的双眸映射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特有的傲气——一种游刃有余的自负。
而这自负并非来源妄想，青涩的男孩对自己使用计算机模拟好的预行程序有着十足的把握。输入到输出的过程须臾间就能完成，运行这些令成年人惊叹的“天赋技能”，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毕竟他可是被冠上魔导工学【天才】之称的Idia Shroud啊，能做到这些再简单明确不过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带着些许欢愉，Idia带着弟弟穿过一扇扇机械门。全程没被研究所里面的人发现，乘着电梯从基地最高处一路向下。玻璃墙之外，深海子.房中叹息之岛的景色一览无余。看着远方的地平线逐渐消失在视野里，他们握紧了微凉的电梯扶手。
当踏上旧城区的地面时，他们再次意识到这是许久未有的破例出行。被强化的认知令兄弟二人都有些恍惚和飘飘然——直到眼前出现因吐息产生的白雾，感受到温度转换带来的寒冷，这种成功逃脱出来的轻小说时的情节才终于有了些实感。
三步并作两步，Idia带着弟弟来到了旧城区西部的一处史前遗址。
万神时代高雅宏大的建筑已然倒塌，然而在旧城区这种与世隔绝、人烟稀少的环境下，目光触及摩天大楼和惨败建筑、令人痛惜叹惋文物磨损的今昔之悲基本不会生发。
男孩子们默契地在神殿的台阶前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残存的浮雕和希腊柱。
看到Ortho在寒风中瑟缩了一下，Idia握住弟弟的手为他哈气取暖，观察着弟弟的神情开口：
“对不起啊Ortho，太想带你出来了，没带你再去拿几件保暖的衣服……现在还是很冷吗？要是你觉得受不了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吧。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Ortho重重摇头：“没事的，我能和哥哥一起出来就很开心了！”
“是吗，和Ortho一起出来我也很开心……果然在室外看到因物理现象产生的白雾才更有冬天的感觉吧？虽说我也可以做个气候场景模拟装置，但这不是重点——看这个地方！Ortho能想起什么吗？”
建筑与记忆中的数字场景相重合，英雄史记的荣光浮现在眼前。
“这个地方……好像「Star Rouge」主人公受到净化和祝福的神庙！”Ortho思索着说出了答案。
“对！与游戏一模一样的建筑风格与细节，宽宏而高雅的建制，「万神时代」建筑特有的古典庄重的韵味——尽管是平面游戏，场景图中把这里超细节再现！这里说不定是游戏创作团队的取景地！”
“哥哥好厉害，居然能找到这么有趣的地方！”
“诶嘿嘿～在叹息之岛发现这种地方还真是幸运啊。据说他们还去过其他很多国家进行取材考察，‘重走英雄之路’听起来像是真正的主角一样！”
短发的男孩子仰头看着因谈及喜欢的游戏而突然激动的哥哥，也跟着他温软地笑了起来。
“真好啊！冒险什么的。如果是我的话，我也很想去外面看看呢，像一位真正的英雄一样——当然，想和哥哥一起去！”
“绝对可以的，Ortho当然是有可能的！”
“那哥哥呢？”
“我……”
——英雄……吗？
——是啊，那【我】呢？Ortho要去做英雄的话，那么【我】能做到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在这之前，他一直想让Ortho无忧无虑地生活，自由快乐地笑着。
和Ortho相处的生活构成了他全部的记忆，甚至可以说是Idia Shroud的一切。作为家中长子，他自小便被教导要做一名合格的继承人，所以能守护好自己的家人，守护好自己的家族——对于他，对于长子【Idia】而言，这就足够了。
关于成为【英雄】的话题，他还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
心脏仿佛第一次被什么东西触动，令人微麻而酥痒的未来的可能性在他眼前放大，无数的走向与未来的无数光景在头脑中一闪而过。勉强去捕捉不可察觉的幸福，只剩下一小节命运的尾音萦绕在他的耳畔——
「如果是哥哥的话，没有你去不到的地方！」
「我会一直陪着哥哥的。」
……是啊，如果这一切能够成真就好了。
如果他和Ortho的愿望能够实现就好了。
——这种稀松平常的生活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就如同升上高空的气球总会有破裂的那一刻。但泡影幻灭来得太早，时至今日，仍会给Idia带来仿佛梦醒时分的心悸。
回忆带有创伤的过往，就像自愿踏入猎人的锁套。明知自己会出现怎样的情绪波动和躯体性反应，却仍然像触碰那颗摇摇欲坠的牙那样——一步步被痛苦蚕食成瘾，始于最初的创伤，又让生命的脉搏停滞在那无数微小的创伤上。人生就是这样一个创伤的连续体，疼痛来得多样，最终又朝着无尽的悲哀无限延伸。
……
「向着那遥远的荣光，如流星般一往而前吧！」
“加油啊哥哥！揍扁克罗诺斯军！”
蓝色半长发的男孩子操纵着手柄，在【游戏通关】的CG浮现时，与弟弟Ortho一起兴奋地欢呼起来。
“耶！困难模式无伤通关！”
Idia抱住了搂住自己手臂的Ortho，随意地把手柄仍在地毯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愧是哥哥！”Ortho的瞳孔微微放大，眼睛发亮地盯着主机上可以称之为完美的High Score（高分），在无伤的条件下通关，并且还能拿到这样的分数——哥哥的精彩操作让他心潮澎湃，反派战败时的画面被他单拎出来反复品味。先前他玩到这里时，因操作失误而频频读档重来，心中闷闷不平，好在哥哥今天出手帮他教训了反派！
“看到了吗，可恶的克罗斯诺军！”
——沉浸于游戏故事，Idia轻声吐露出了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小小心愿：“……啊啊，我也想像「Star Rouge」里的英雄那样，去外面的世界冒险啊。”
趴在他身上的Ortho突然抬起脑袋，“我也！我也要和哥哥一起去冒险！——然后，两个人一起成为打败坏蛋的英雄。”
似乎是回忆起了那天在旧城区神庙里的对话，Ortho接着那次的话题向哥哥问出了一个问题。“呐，哥哥，为什么你那天说你不能去做英雄呢？我想和你一起……”
泄气般的语气敲打着Idia的心，英雄式的未来设想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但是，这样不行。
“我长大以后必须去继承家业……未来不能去做周游世界的英雄……”
——“那么，长大成人之前呢？”
“长大成人之前？”
“嗯。长大成人之前的话，踏上冒险之旅也是可以的吧？”
捕捉到语句中的关键信息，可行的方案如同密网一般在脑中成型。
Ortho发顶幽蓝的光映衬着弟弟明亮的眼睛，Idia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下。
“确实，继承家业之前，去外面看看应该——应该是可以的。”
停顿了几秒，Idia接着说到：“……只要能突破本部的安全系统，从「俄刻阿诺斯大厅」到岛外很简单。也就是说……”
小声呢喃着突破安全系统需要做的事项，片刻后，他终于得出了结论：
“……去试试看吧，【冒险】。”
Ortho惊喜地吸了一口气——“！！嗯！想去！”
被弟弟的笑容所触动，一种醉人的愉悦感再次控制了他的理智。怎样形容这种仿佛被羽毛尖划过心脏的快慰与动容呢？也许就在此刻，Idia已经做好了会为兄弟二人有关【梦想】的承诺而背负和承担一切的觉悟——大概是这种程度。
**
「S.T.Y.X.」-「俄刻阿诺斯大厅」。
“哼哼，有我在，关闭安全系统什么的简直轻轻松松！这么容易就能入侵没问题吗？”调侃地同时，还带上了一丝理所当然的嘲讽。
关闭安全系统的过程过于顺利，给了Idia一种似真非假的错觉。就好像……只要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稍加用功，就能改写一出生就被规划好的【既定的未来】。因为，他此刻正在做着的事情就是打破命运枷锁的实证！只要有他和Ortho在的话，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所以……他是否也能改变自己的未来，和弟弟像普通的孩子那样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呢？
原本只是出于好奇心而已。
原本只是想去冒险而已。
“哇——我还是第一次进到这里面来。”Ortho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布设，语气中透露出他的兴奋。
“Ortho，要好好跟着我哦。想从「俄刻阿诺斯大厅」出去，需要水陆两用的魔导载具——等我一下，接下来访问机库的管理系统……”
下一秒。
系统触发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令人心惊的警报声让【逃跑】这样的念头在Idia的脑海中闪过一瞬，从头到脚感产生一片冷意，甚至能感受到因警报而产生的震动。
指尖仅仅是蜷缩了一瞬，又缓缓舒张，按下键盘，彻底删除了自己的访问记录。
广播播报了紧急事态的发生，安全系统受到不明网络攻击而瘫痪；「塔尔塔罗斯」内所有收容解除上锁，检测对象ROS-3367A从实验楼逃脱；卡戎小队立刻前往「塔尔塔罗斯」……
——嘛，突破安保系统好像也没那么复杂。
那么，他现在要去机库启动魔导载具了。也不知道未成年能不能授权使用魔导载具的自动驾驶功能——
……
衣袖突然被什么人拽住了。
力度不小，那只手同时正颤抖着。低头看着神情紧张、目光紧紧盯着某一处的弟弟，Idia感到一种没由来的害怕与恐慌。
究竟发生了什么？
“……哥哥，这是、什么声音？”颤抖的声线掩盖不住Ortho的恐惧。
刚才，好像听到了猛兽嘶吼的声响……Idia原本认为这只是幻听罢了——“难，难道说……刚才我黑进去关掉了的安全系统是……怎，怎么办。得赶紧让它恢复原状！”
收容、「塔尔塔罗斯」、解除上锁。
只言片语中的信息推翻了脑海中的计划，感受到危机，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迅速敲击着键盘，Idia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
“哥……哥哥！”
“……没，没事的。有哥哥在呢。”
脸色发白的男孩子带着哭腔，“不是的，哥哥……那里，走廊深处有什么东西！”
“诶？”
湿暗的走廊拐角，传来了被水浪拍动墙壁而产生的声音。Idia神经紧绷，下意识地调动自己的感官去感知对方的信息。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种更为粘稠的东西正胡乱地拖行自己的身体……
空中有一股潮湿的气息，恶臭的空气灌满鼻腔。那种感觉就像是路过一个敞开大门的屠宰场，鱼和烂蔬菜的刺鼻味道一同向他们涌来。
避影匿形的怪物发出咕噜声，Idia僵在原地。
由远及近的吐息敲打着他们的防线——
“咕噜噜噜———————！噶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团模糊的色块扑向了离它更近的Ortho——在喊出弟弟的名字之前，Idia的视野就被如常青藤般疯长的黑色覆盖。
咚。
……
与二人身体一起倒下的，是支撑着Idia Shroud人生道路的立柱。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等他再次醒来时，Ortho、已经不在了。
**
“——都怪我。都怪我说要去冒险。”
“……连弟弟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天才……算什么英雄！”
对着无能的自己自我厌弃，无法重演的曾经偏偏缺失了那关键的一页。
“把Ortho还回来啊……把Ortho还回来啊！”
——把组成Ortho的全部……身体、人格、记忆，全部，全部还回来！！
……
…………
……
…
……无论是怎样都好。他只想要Ortho回来而已。
但是，对啊——既然回不来的话，做一个不就好了?……没关系，他全部都记得。如果是他的话，可以【制造】完美的【Ortho】。
毕竟他们可是约好了要一起冒险的……
……交给哥哥吧。
**
组装拆解过无数的零件，夜以继日的测试与训练。
以往堆满漫画和游戏的Shroud兄弟的房间，逐渐被更多的魔导零件取代。
两年了。
Ortho也该长大了。
失去生机的藤黄色双眼藏在护目镜之后，荧蓝色的发丝杂乱地扎在一起。
这期间他做了很多思想挣扎——久到他将要记不清Ortho的面庞。真实与虚妄的间隙逐渐被时间打磨模糊，有关弟弟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他不敢细想，不敢捉摸的梦魇。
叹息之岛的魔力并不浓厚，不会产生人眼可见的幽灵。
——这里所存在的，只有恶念与私欲凝聚而成的「亡灵」(Phantom)。
并且Ortho的心智尚未成熟，无论他以那种形式存在而得以延续“生命”，都难以维持他原本的形态，保存他真正的【自我】。
这段时间里，Ortho可能早已不是Ortho了。
他居然还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拖延弟弟的重生——在抱着悔恨之心的同时，他忍不住吐槽自己和这个充满恶趣味的世界。
扭曲仙境……永远无法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身处奇迹与魔法并存的世界，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附加给寿命短暂的人类的诅咒。
——为什么不能给他和弟弟真正的解脱呢……?
看着眼前在储存箱里沉睡的自己的【造物】，Idia萌发了一种酸涩的阴冷感。
——你的诞生是我赋予的诅咒吗？
……
…
“嘣吧嗒蹦蹦蹦！！”
机械门打开，一位长发少年握着门框探出头来。两位正交谈着的研究院恰巧经过Idia的房前。
“好了！完成了——我终于找回来了！！”
男性研究院看着话题中心的Idia，一瞬间有些语塞：“I…Idia大人！?完成?是什么完成了?”
得到预期中回复的Idia扯出一个阴暗的笑容。
“嘿嘿！你问是什么?就是Ortho啊！”
一旁。
少年体型的机器人从门后的阴影中现身，漂浮至Idia的身侧。
面部两侧发声装置的闪光显示着声音的波动，无机质的AI一字一句的说出事先被规划好的台词：“初次见面。我是，「Ortho」。”
话音未落，因长期躲在房内不肯出来而面容苍白的长发少年用着满意的口吻开口：“怎么样！?Ortho
的记忆和思考模式都完美再现了。还给AI编入了自主学习的算法。”
“——世界上第一台能自己不断成长的魔导人形机器人！那就是「ORTHO」！！”
利用AI复活亲人，实在是“天才”才能够去践行的想法。但作为恪守着社会伦理道德的成年人，就算是Idia在技术上有多突破和可取之处——但任着他超前于社会的思维接着发展下去，只怕会……
“……您的意思是造出了一个弟弟吗?！！”
另一个研究院也忍不住开口：“那是禁忌，Idia大人！”
“哈?”
用着一副“你们在说什么”仿佛看蚂蚁的表情，Idia毫不掩饰地戳穿了大人们的伪装，“凭什么英雄从冥府把恋人救出来就是美谈，怎么【弟弟】就成了禁忌呢?”
“那，那是因为……”
“啊真讨厌，所以才受不了凡人。”
“可以不要用建立在主观上的伦理观，或者是仅仅是个人感情来审视他人吗?
即使没有灵魂这种无法证明其存在的非物质的东西，Ortho就是Ortho，【弟弟】就在这里。而且他比□□凡身的人类要结实的多，不会轻易地坏掉。如果再加上一点改良的话，终有一天他凭借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去到宇宙的尽头！”
“没错吧，Ortho?！”
细小的机械启动声在空气中削减，“嗯！——「向着那遥远的荣光，如流星般一往而前吧！」”
“……就是这样，嘿嘿！不管是克罗斯诺军还是亡灵，如果是现在的Ortho的话，都可以一招毙命！无论是英雄也……”
Idia哽咽了一下。
“……你们这些大人明明什么都不懂。为什么可以理所当然地否定「他」的存在……？”
咬着嘴唇的男孩子心中最后一丝尊严和防线都被早已知晓的谎言腐蚀了——自言自语式说出的，急促尖锐的、可以算得上是未脱去稚气的青涩的质问，逐渐染上摇摆不定的哭腔。
人死不能复生。
这种再正确不过而又能破灭至亲幻想的【真理】他早就明白了。身为Shroud家族的医一员，就算现阶段的他不能理解这种残忍的生死观，也会因为所肩负的【使命】和以及规划好的【未来】而被家族式教育强行灌输进名为“正确”的脑区里。
“可是……”
快要冲破心脏跳出来的悔恨逼迫他把挤压在嗓子里的呜咽倾泻而出，在脑海里重演了无数次的“证言”如同断线的珠子那般，一颗颗地砸在沉入海底的牢笼上——
“可我所做的一切！全部、全部都……！”
“——只是希望Ortho能够回来啊！！！”
他嚎啕着抹去不断涌出的泪水，悲痛带来的呕吐感一次又一次的扼住他的喉咙。无论怎么掩饰哀痛都无济于事，无论想怎么挽救都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不是不知道Ortho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他只是想着——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那个逃跑的亡灵，如果他没有带着弟弟出去冒险；如果当时先被亡灵袭击的人是自己……如果之前没有憧憬英雄的话……如果没有出生在Shroud 家的话……
如果，如果他能保护Ortho的话，是不是这一切都可以改变——是不是Ortho就不会离开他了？
可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哥哥）的错……Ortho，求求你……”Idia的声音越来越小，情绪的剧烈起伏让他头昏欲裂。他机械式地重复擦眼泪的动作，甚至连自己重心不稳都不曾察觉。少年的哭声与那天Ortho的哭喊有所重合，这使他怔愣片刻。源于手足之间的相似让他更加想念那个人，原本已停歇的眼泪不知疲惫地再次流淌。
眼泪模糊视线，恍惚中看见了梦中人的幻影，他抬起手尝试抓住转瞬即逝的幻象——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所希望的，只是想再见到你啊。】
……
记得那场闹剧里，机械人偶第一次抱住了他。
和Ortho的声轨一模一样的机械音轻轻吐露在他耳边——
“不要哭，哥哥。”
回应人偶安慰的，是Idia温热的眼泪。
——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你了。
**
回到现在。
Idia在一场梦里跨越了数年，等脱离过去的楚痛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睡倒在了空房间的毛毯上。
夜晚的暴风雨似乎已经过去，他揉了揉濡湿的双眸，抹去残留在脸上的泪痕。
无法飞上夜空的虚拟明星也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消散。天空前所未有的澄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少年打开了紧闭的门。
门口那个握紧拳头贴在胸口的人影并不让他感到意外，反而是Ortho被突然打开的门下了一跳。
“哥、哥哥——！？”
“嗯，是我哦。早上好啊，Ortho。”他这么说着，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笑容。透过海面洒下的澄澈的光勾画出他的轮廓。
“早上好——不对！哥哥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机械运行声很明显是你嘛，也没有谁家的弟弟会为了等自己闹别扭的哥哥而偷偷在门前站一整晚……谢谢你。”
“^^!诶，是这样啊——”
Ortho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那下次我要改进降噪设备！绝对不会让你发现我的。”
“……只要Ortho喜欢的话，怎样都好。”他轻声笑着说道。
“升级装备的事就交给哥哥吧。”
“——走吧，Ortho。我们回家。”
就像一场游戏的Normal Ending，两人并肩踏上了旅途。在二人脑海中盘旋的结尾句是：
「向着那遥远的荣光，如流星般一往而前吧！」
—————Fin.
碎碎念：
各位中秋节快乐！我会不定期修改文章以及有空了想发一下写作心路历程……
【他们的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