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短篇故事集》姜慈

3、山水一程

　　10.
　　　“还好吗？吃点东西。”
　　关榆象征意义地浅抿了两小口杯中的啤酒就放下酒杯，便一边与程水说着话，一边剥桔子。

　　十月份的沙糖桔还并不是那么甜，醉眼迷离的程水接过来吃进嘴中便被酸得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你故意的……”
　　程水凑近来看着关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关榆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看着程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关榆的意思，程水明白，他们是一类人。
　　同性恋。

　　“小程，快来，国王游戏。”李欣看程水从沙发上爬起来，连忙招呼道，“我要输得底掉了，快来救救我。”
　　“欣欣姐，人菜就要就接受事实。”
　　程水绕过关榆向另一桌走去。
　　“欸呀，知道你运气好，这不才让你来救救吗？”
　　“那可抵饭了。”
　　“抵！抵！”

　　这边李欣见程水同意加入进来，连忙表示这局就这样结束。
　　另一名“幸运儿”自然是很乐意，但是国王可不打算放过他们。
　　“欣欣姐，我们都知道你可以的，可别说不行啊！”
　　“我今天招新可累了大半天，还真不行。”李欣做求饶状，“我请你们喝奶茶。”
　　又是被打趣一圈，李欣这才被这群不是人的放过。
　　所以李欣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程水加入进来后，关榆也紧随其后。而这次联谊一共就十八人，于是剩下的不参加游戏的六人也加入进来，看热闹。
　　而李欣不愧是热情的东北妹子，刷刷刷洗牌的功夫就已经将气氛搞得紧张了起来。

　　昏暗的房间内，对比度极高的紫光与绿光交替，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扭曲掉原本的表情，好似一群牛鬼蛇神。
　　而这些暂且没有被大染缸洗过的学生仔们，渐渐也展露出他们以后的样子。

　　“发牌了。”
　　一张张牌顺着手心滑倒每个人的面前，牌角被揭起，有的人做出失望的表情，也有的人一副镇定自如的样子，仿佛笃定自己不会被选中。
　　程水是最后一个，也是幸运的那一个，鬼牌国王。

　　他旁边的男生已经激动地吹起口哨，起哄着说道，“快选快选！”
　　程水沉思片刻，“那就是七号公主抱十二号绕场一圈。”
　　七号很快占了起来，是关榆。而十二号却没有声响，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桌上的那张暗牌。此时房间里放的音乐与现场的情况十分符合，稍显紧张的气氛与激动的心情。

　　李欣慢慢揭牌的手一顿，嘴角上立刻扬起大大笑容，程水见状就知不好。
　　果然，是Q。
　　现场的气氛有又被炒上一个台阶。大家都叫嚣着，“抱一个！抱一个！”
　　程水也不矫情地站起来，说到自然就要做到。
　　关榆不愧是有腹肌的人，一个弯腰就把程水抱了起来。
　　男生们的叫声小了下去，起来的却是女生们。
　　毕竟谁不喜欢看帅哥，她们尤其喜欢看帅哥拉郎配。

　　“好了。”
　　从包厢的里侧走向门口后，关榆就将程水放下。
　　李欣已经笑得埋进沙发里，旁边坐的是她男朋友，一边替她拍着背，一边歉意地对着程水笑笑。
　　“小程……你这……也是没谁了。”李欣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快来快来，开下一局。”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在玩玩闹闹之中，月上梢头。
　　程水的好运与霉运总是一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最后一局，程水又抽中了关榆，而另一张牌依旧是他。

　　临近结束，气氛却达到全场的顶点，声浪掀翻房顶，两人在喧嚣中对视，电视中的烟花映红两人的侧脸，好似拥吻在一起。
　　他们紧张地看着对方，一点动作也不敢有，毕竟游戏规则是谁先笑就要喝瓶酒。
　　最终，关榆先笑了，他喝下了那瓶啤酒。

　　11.
　　一觉天明。程水只觉神清气爽，这是近半年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好。
　　被窝中是暖的，爱人就在身侧，人生幸事不过几件，程水觉得自己的运气应该还算可以。
　　欣欣姐如今是为数不多与程水还有联系的大学同学，也算是好朋友，程水便想着替孩子包上一枚金锁。

　　关榆还没有醒，程水便拿着自己微凉的手去贴他的脖子。果然，关榆被冰得一下子。
　　“做什么，还早呢，再睡一会。”说罢，关榆迅速地将程水得手放进被子里，将他包成一个团子形状。
　　“关榆，你说什么样的金锁好看。”
　　“金锁不都一样吗？”
　　“你见过我的金锁吗？”
　　“没有，你都没跟我说过。”
　　“我记得放在老家里了，下回我们回去的时候我拿给你看，那个金锁不是我从小就带的，是我自己画的样子，爸爸找工人加工的，丑死了。”
　　尽管嘴上说着什么丑死了，但是程水的声音不免低落下来。

　　情绪总是来得那么快，没有听见程水得声音，关榆原本昏昏欲睡的觉头瞬间飞没。
　　“怎么又哭了，下回停水了，就把你放上去，哗哗哗一会就是一盆水。”
　　程水没有理会关榆，翻个身将自己埋进一个窝中。
　　“程水，别去想了，好不好，我们今年早点回去？”
　　“嗯。”闷闷的鼻音夹杂着哭腔好半天才从“窝”中穿了出来。

　　12.
　　十月的尾巴已经随着初雪的落下远去，街上走的人都围上围巾，穿上大衣，将自己包裹着紧紧的，害怕凉风的侵袭。

　　但年轻就是好，无论是从心态上，还是从身体上。A城大学里，竟然还有不少穿着单裤的青年男女。

　　程水也是其中一员。他却又很怕冷，从好不容易暖过来的吹着暖风的教室中走出来，身体抖得像是秋风里孤零零的麦穗。
　　而关榆总是这样了解程水，亦如十二年后，一杯热水缓了大半。

　　“你先回宿舍换一件衣服吧。”
　　“来不及了，一会要求做报告，就这样吧，我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段感情开始或者结束都差不多了，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几乎就剩下了那层窗户纸。

　　这是一间小教室，不大的空间中此时却坐满了人。因为教室不大，讲台也被安排的短了大概四分之一，程水不得不扭着身体去讲解PPT，本就穿得单薄，风又像峡间的小溪，源源不断地透过门缝吹着他的后背。

　　尽管忍着，程水也依旧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但是为了这两个月的工作，他依旧尽心尽力地继续做着报告。
　　报告大概十五分钟，台下的老师们都不由露出满意的神情。很明显，程水的报告做得不错。
　　但是程水知道这并不代表自己的课题没有问题，他还要完美面对评委老师们的提问才算是真正结束。

　　“关于这份调研的准确性……”
　　“我们团队分别在……”
　　“此次课题的目标是……，但是我看你们的任务中……”
　　“针对这个点，我们团队做了……”

　　完成答辩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程水的后背被汗水打湿又被冷风阴干，身体的温度不由得下降。
　　回到座位上时，热水杯中的水已经被喝干。关榆不是此次比赛的参赛人员，只能站在外面一直等待。
　　看见程水终于是结束掉汇报，他连忙从后门溜进来，将羽绒服披在程水肩上又迅速溜了出去。
　　温暖的骤然降临像是一块暖玉，不仅是温暖身体，同样也作用于内心。

　　13.
　　“干杯！”
　　啤酒的泡沫从酒杯的杯壁冒出来，洒进下面的铁锅里。
　　咕嘟咕嘟的深色的汤包裹着排骨和玉米，鼓发的馍一戳就是一个洞。将馍泡进汤里在咬上一口，唇齿留香。

　　只不过这场被应该只有四个人的庆功宴却多出来一个“不速之客”——关榆。
　　“小子，这是我们的庆功宴，你跟来做什么。”
　　大四的那个学长板着脸意图吓退关榆，很可惜以失败告终。
　　“扬哥！”
　　一道清亮的男生突然从宋扬的身后冒出来，陪同的还有李欣的男朋友，赵慈。

　　“小季，你怎么来的？”
　　“小水叫我们来的，只不过出来打车花了些时间，好香啊，你们在吃什么。”
　　“铁锅炖。”李欣接道，她半死不活地躺在桌子上等待着开饭，姨妈期再加上汇报和上课，早已经坐不起来。
　　“还疼吗？”赵慈关心地将暖宝宝拿给李欣
　　“疼，就知道你小子心细。”李欣瞬间恢复精神。

　　“啊，还有没有天理啦！怎么大家都有男朋友，就我没有！！”
　　封晓晓愤怒地连吃两块排骨，并且表示不会给他们这帮牲畜留一块。
　　但是很明显，单身就是这点不好，每组都有两幅筷子，就她只有一副。于是这场比赛封晓晓遗憾败北。

　　“小水，我听说你们拿了头奖欸，真厉害。”
　　“季书宇，你怎么不夸我呢？”宋扬对季书宇不夸奖自己的行为表示不满和谴责。
　　“喂，宋扬，你好意思吗？”李欣表示受不了他这个醋坛子。
　　果然，欣姐一出马就知道有没有，宋扬和小季都红了脸。
　　程水好笑道，“都不饿吗，快吃吧，今天我请客，行了吧？”
　　“那可太行了，我们今天吃大户喽。”
　　封晓晓人长得小巧可爱，胃口却不是这么说的。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在众人的侃大山中结束。

　　程水带关榆来自然不是没有目的。七个人中有两对情侣，只有关榆一个人算是“外人”，更何况这两对情侣之中还有一对同性。
　　果然，在吃到一半时出去一趟，却又很快回来的关榆，在回学校的路上掏出一捧花。
　　李欣五人见状早溜了，只剩下两人。

　　十一月的晚风已经很冷，夏日成群结队在小草坪谈情说爱的情侣们早已躲回室内。于是此时这个被起了别名叫“情人坡”的小草坪上，发生了一次无人所知的告白。
　　那天晚上风很冷，星星却很亮。而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那天是十四，却已经堪比十五圆月。

　　“程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关榆将那束花往前一递，就把眼睛一闭。看似听天由命，实则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十分害怕程水拒绝，又想不到被拒绝后他该怎么办。
　　青年眉眼间还保留着少年的意气风发，追爱的心不会被风一吹就灭了，他熊熊燃烧着，不计损失，只求结果。
　　“好。”

　　那一刻风停了，程水清浅的呼吸夹杂着热气吹到关榆的脸上。听见好字的关榆本应该放下提起的心，但是只有经历过那一刻的人才知道，心头的震颤不会平复，只会因为眼前人变为怀中人变得更加剧烈。

　　一个夹杂着酒味的吻钻进关榆的呼吸间。
　　“男朋友好。”
　　程水一触即离。但是饿久的狼怎会放过口中的肉，花被无情的扔在地上，冰冷的双手抚摸着被风吹红的脸，关榆用尽全力地吻上去。

　　14.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去经年的吻从2012走到2024，二人就这样在门口温存着，始终不肯迈出那一步。
　　“走吧，我们该出门了。”

　　关榆驱车，二人从家赶到商场。

　　一家金店内，关榆和程水挑着礼物。
　　“这个金锁就很好看，欣欣姐这次是女孩子？”
　　“对。”
　　“那一定跟欣欣姐很像，雷厉风行。”
　　“欣欣姐一向如此。”

　　“两位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
　　“对戒，那对对戒很好看，我们想看看。”
　　“好的。”
　　“这枚戒指采取的是镂空的工艺，上面镶嵌的碎钻代表着……”介绍员一边介绍着，一边将细节展示给二人，“先生您的手指很细，带上去一定很好看，要试试吗？”
　　“好。”

　　戒指是冰冷的，但人心却是火热的，尽管人来人往之间的异色目光很多，但是他们并不怕，爱意可以抵挡一切。
　　青年将手抬起，在灯光的照耀下，钻石折射出细碎的彩色，白皙的手指间，插进了另一只宽大的手掌，无名指上的戒指对撞，像是两颗心的接触，我爱你不必言说，埋藏于物，深藏于心。

作者有话说

　　短篇，不定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