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拯救》于珍妮

8、第三次循环（3）

　　——第三次循环：7月17日

　　朱志美尖叫着醒来。

　　房门微动，张晓书她妈探进来一张幽幽的脸：“你叫什么？”

　　朱志美一身冷汗，喘了半天气，断断续续道：“做……做噩梦了。”

　　她妈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出了声，退出去。

　　这场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像是张晓书自己的记忆。

　　朱志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又陷入更大的困惑和迷茫中。

　　这场报复性的谋杀，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凶手撤销这个行为？

　　张晓书真的是凶手吗？如果她是凶手，又何必去调查整件事，甚至不断打扰聂倩倩曾经最好的朋友林梓？

　　是不是张晓书也很纳闷，甚至有了自己的新疑惑？

　　照片和视频又是谁发出的？朱志美觉得此人绝对目的不纯，如果这是个正义人士，那么在当年他就应该毫不犹豫地交出证据，而不是在聂倩倩死后，连追究时效都过了才发给家属，这更像是用家属的怒火来对付张晓书的手段。

　　朱志美越想脑子越是一团乱麻，她突然埋怨自己为何当时不多多关注张晓书，多多了解一下她，也许这样，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了。

　　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抱着那一丝对张晓书的信任，朱志美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

　　朱志美拨通林梓的电话，果不其然没人接，她跑去学校踩点，找保安通知，但林梓都不再见她，只是让别人跟朱志美传话，说上次之所以愿意跟她说句话，无非是实在憋不住怒火，且让张晓书就此别来找她。

　　朱志美知道林梓这边暂时是撬不动了，她只能孤注一掷，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朱志美直接赶去公司，找到正在上班的李玫，李玫将她带到休息室。

　　“李阿姨，你是不是想杀我，因为你的女儿。”朱志美开诚布公，李玫惊了。

　　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朱志美，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晓书虽然聪明冷静，但她不够直接，也不爱沟通，有什么都憋在心里，即便调查出来了什么，也埋在心底，以至于都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有些东西再不表示出来就永远都开不了口了。

　　可朱志美不同，她知道死期，而且她的性格本就是有什么事就开诚布公地说，动作麻利，绝不推脱，所以她直接当面跟李玫对峙。

　　李玫镇定心绪，笑着准备开口。

　　“你是不是也收到了照片和视频？”朱志美不给她任何想要敷衍和伪装的机会。

　　李玫又是一愣，笑意消退，目光逐渐沉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李玫不再伪装，面色差到不行，说话也是咬牙切齿。

　　“是谁发给你的？”朱志美问，她要找到万恶的源头。

　　李玫死死盯着她，“你知道这个做什么？你还要害别人吗？”

　　“李阿姨，你不想想这个人的目的吗？”朱志美一发问，李玫咂摸了一下意思，怔住了。

　　是啊，有证据早拿出来了，何必等到这时候？

　　“万一人家是看到倩倩去世，良心忍受不了呢？”李玫愤怒的眼神扫视着朱志美，仿佛在说，而你的良心去哪儿了呢？

　　朱志美支支吾吾：“这也有可能……”

　　“但是。”她随即重新坚定，“我觉得这件事很古怪，你这几天先别杀我，容我调查一番。”

　　朱志美忘记自己此时是张晓书，对着李玫义正言辞。

　　李玫觉得张晓书变化很大，不仅变得外向善谈，而且有点傻缺。

　　“凶手是不是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李玫冷哼一声。

　　朱志美没回答，心里想：我还真没数。

　　李玫沉吟片刻，道：“我在倩倩去世第二日，收到了别人寄给我的USB，里面就有视频和照片。这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李玫和林梓都是聂倩倩去世第二日收到的东西，如果张子竟对自己有恨，想必也收到了一份。

　　“你认识张子竟吗？”朱志美问。

　　李玫蹙眉，“倩倩葬礼上来过，但我不认识他，倩倩也从没跟我说过。”

　　朱志美寻思，那这么看来，上次她在商场摔死，并不是二人合谋的结果，很可能是张子竟也有谋杀自己的想法，只是被李玫刚好找到机会先下手为强了。

　　离开公司，朱志美直奔陆家深的公司，她早已把他名片上的位置烂熟于心。如果张晓书的死真的跟高中时期聂倩倩被害有关，那她只能去找对高中八卦最熟知的陆家深去了解更多内情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服李玫，也不愿耽误时间浪费口舌去劝阻张子竟，除了赤裸裸的真相，他们估计什么都不会相信。

　　陆家深见到“张晓书”，先是一惊，紧接着喜上眉梢。

　　“张晓书，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朱志美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这人最爱乱塞名片。

　　“我想跟你打听些事，你有空吗？”看来陆家深混得还不错，有自己的办公室，还配有秘书。

　　“有有有，怎么能没有？”陆家深喜不自胜。

　　说实话朱志美有点惊讶，她没想到陆家深好像真的真的特别喜欢张晓书。这么多年，张晓书只要跟他多说几句话，他都那么高兴。

　　“你先去我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我，我还有十分钟午休，一会儿去找你。”

　　朱志美点点头，走出陆家深办公室。

　　她扫了眼外面大通间的办公室，每个人都在伏案工作，有一个女人的侧脸好熟悉，朱志美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

　　女人正对着电脑啪啪啪打字，像是感受到了其他目光的投射，转过头，眼神正好和朱志美撞在一起。

　　那女人在看到“张晓书”时，突然大为震惊，与此同时，朱志美也想起了此人。

　　高中同班同学吴荷荷。

　　她之所以如此快速地想起她，是因为吴荷荷不算和她们毫无交集的同学，她曾经非常想融入张晓书和朱志美的圈子，但张晓书冷漠地拒绝了她。

　　高三那年，张晓书转学到朱志美她们班，不过短短一个月，漂亮神秘的她在月考中打败了班级神话，一跃成为第一名，再之后的一个月，张晓书和朱志美成了好朋友。

　　她们形影不离，一起上厕所，一起上体育课，一起吃饭，平时在宿舍二人也是结伴。对于二人的关系，大家的态度难得统一，觉得朱志美是舔狗，张晓书被迫和她一起玩。

　　朱志美成绩中等，长相也不算出众，总而言之，挺平凡一人，但她又有点神奇，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她，疏远她，她依然大大咧咧，两耳不闻窗外事，该跟人交流交流，哪怕别人说她坏话被她听着了，她也就无所谓这么过去了，心大且活在自己的世界。

　　而张晓书，是主动远离所有想要她亲近的人。她只跟朱志美玩，不是因为她没有朋友，是她只选择她做朋友。

　　而除了一直追求张晓书的陆家深，吴荷荷就是最想亲近她的人。

　　吴荷荷跟朱志美一样，成绩一般，长相也不突出，总之就是扔到班集体很容易被忽视的存在，她跟朱志美似乎一样，又不一样。朱志美平凡又不平凡，每个人谈起张晓书，也都会津津乐道地谈起朱志美，可吴荷荷，根本不会有人谈到她，因为压根没人想得到她。

　　朱志美后来琢磨，这也许是吴荷荷为何想拼命挤进她和张晓书关系中的原因，她也想要被重视，被谈论，被那个风云人物张晓书选中，证明自己是特别的。

　　但总之，张晓书拒绝了她的示好，之后吴荷荷就远离了她和朱志美，再之后，张晓书也莫名远离了朱志美。

　　朱志美想到之前张晓书对吴荷荷的冷淡，觉得有必要对她表示友好。于是她用张晓书的身体，朝吴荷荷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招了招手。

　　吴荷荷显然有点手足无措，她和高中时一样，普通平凡，甚至有点灰头土脸。

　　十分钟之后，陆家深准时出现在咖啡厅。

　　“吴荷荷也跟你一个公司啊。”张晓书按耐不住，立马问陆家深。

　　陆家深有点讶异，“你还记得她呀？”

　　朱志美点点头，但这不是今天的讨论重点，她赶紧进入正题。

　　“你知道聂倩倩吗？”

　　陆家深脸上的笑意淡去，若有所思地盯着朱志美，“你是说那个出意外休学的女生吗？”

　　朱志美狂点头，“你对她熟悉吗？她在学校有没有什么仇人啥的？”

　　陆家深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露出复杂的表情，许久他冷静道：“她的仇人不就是你吗？”

　　朱志美愕然，陆家深目光深沉，似有一层阴影笼罩之上，让他面容模糊。

　　彼此沉默一分钟后，陆家深忽然又换上灿烂的笑脸，“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都多少年了，谁上学时候没点黑历史啊？”

　　朱志美没吭声，陆家深的话再一次让她确信自己梦境中的一切，不是假象，或许这些梦，就是张晓书的记忆。

　　她想到前一晚把聂倩倩推下楼的梦，心里又冒出一股冷汗，难道，聂倩倩真的是张晓书害死的？

　　“她俩……我俩为啥是仇人？”朱志美发现，原来她对张晓书真的一无所知。

　　陆家深一副见鬼的样子，估计心里寻思这事还问我？但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俩都学习成绩好，长得漂亮，所以不对付吧？”

　　朱志美不信，张晓书是个不将任何事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人，她对别人都无知无觉无看法无情绪，这意味着她自我孤立，也意味着她绝不会主动和人产生矛盾。

　　但是聂倩倩呢？她拿不准。

　　“张晓书，你为什么突然对聂倩倩这么感兴趣了呢？我记得你以前好像除了朱志美，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陆家深问道。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朱志美心里一颤，“朱志美，我们不就好了一学期吗？也好久没来往了，哈哈。”她尬笑着，眼下这种莫名其妙的身份交换，让整个场面透着诡异。

　　“你在前几天的同学聚会上还跟我打听她呢，你还说你很想她，你都忘了吗？”

　　朱志美愣住，嘴张开却又不知说什么，她从没有想过，原来张晓书还一直惦记自己。而她在高中那次无缘由地疏远后，就渐渐将张晓书抛在了脑后，若不是葬礼，她恐怕再很难主动记起她了。

　　“可是她……是我主动疏远她的。”朱志美都想明牌了。

　　陆家深摇摇头：“你不是有苦衷吗？你是为了保护她啊。”

　　朱志美很震惊也很疑惑，追问道：“啥苦衷？保护她什么？”

　　陆家深又露出“见鬼”的表情，从同学聚会当晚送她回家后，他就觉得张晓书怪怪的，如今更觉得她行为诡异，好像……好像她的体内住着别人。

　　朱志美一见陆家深那副表情，就知道自己该停止了。这话题她先记着，等她在张晓书这次死后恢复本体的那两天，再好好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