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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PID(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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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温峤不紧不慢,又问:“乾帝铁杖,PID中有谁没有接触过?”
丁陵头皮发麻,他攥紧了头发,声带像是被人绞成了烂泥,发不出一点声音。
“鳐兽纠缠了秦教授二十多年,你们PID又何尝不是,鳐兽混入PID,既可以利用你们的资源监控秦教授,又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全,关键时候,还能动用同伴的力量来立功,一箭三雕。”
丁陵怀疑宋温峤动机的同时,也无比赞同他的言论,他甚至在某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想要擒获鳐兽,最好的办法是将乾帝铁杖交给秦少淮,而非将其锁在保险箱里。
鳐兽探测仪检测不出已经深度融合的鳐兽宿主,乾帝铁杖却不知能否有奇效。
宋温峤抽了半支烟,把泡面盖上的杂志拨开,掀开盖子,把烟蒂扔了进去。
丁陵怪叫着扑了过来:“我的泡面!”
“大过年吃什么泡面?”宋温峤拽了他一把,“有人请你吃饭。”
丁陵被他单手擒住后领,完全挣扎不开,半推半就上了他的豪车,坐在后座上四处摸来摸去,眼神艳羡道:“我什么时候能买得起这么好的车?”
“铁杖拿来,我送你。”
丁陵噤声,过了会儿又说:“我听说你们这群社畜,规矩很大,我坐后面是不是不合适?要不然我坐副驾吧,免得你像司机一样。”
“你这人是不是缺根筋?我的副驾是你坐的吗?”
丁陵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了,讪笑道:“真好啊,我三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呢。”
“谈一个。”
丁陵摇头,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玻璃上的自己,喃喃道:“我不能谈恋爱。”
宋温峤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你刚才不是说我蒙冤么?”丁陵的眼圈在夜色里红得不明显,喉头却明显哽动了一下,“我父母是我杀的。”
宋温峤问:“意外?”
丁陵摇头,他开了一点窗,让冷风吹在脸上,冷静后才说:“我有反社会人格。”
宋温峤:“......我要不然给你打个冷空调吧,你清醒清醒。”
“是真事儿。”丁陵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气后,闲话家常一般说道,“我几乎每天都会做梦,如果反复梦到同样的事情,那么我潜意识里就会想要去实现它,我八岁的时候,总是梦见我杀狗,有时候是拿刀子,有时候是拿板砖,梦了不下十次,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手里拿了根火腿肠,拐角冲出来一条疯狗,追了我整条街,后来被堵进小巷子里,那野狗穷凶极恶,咬着我的腿不放,我抄起手边的板砖,朝着它的脑袋拍了下去,几下之后它就断了气。”
宋温峤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见他在笑,笑得有点可怜。
丁陵挠了挠脸,又说:“后来我上高中的时候,总是梦到杀人,有时候是我爸,有时候是我妈,直到那天......”他哽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半夜起来煮宵夜,害怕我妈唠叨,黑灯瞎火煮了碗面,后来还忘了关煤气,我妈早晨起来烧早饭,刚开灯厨房就炸了,家里就只有我活了下来,是我杀了他们。”
“类似的事情比比皆是。”丁陵苦笑,“说起来我这一辈子是挺窝囊的,永远走在独木桥上。”
宋温峤拐弯开进商业街,把车停到地面停车场,推门下车后说:“你这不是反社会人格,可能是预知梦。”
“预知梦?”丁陵揉了揉脸,“什么是预知梦?”
两人顺着人流往前走,宋温峤站定在酒馆面前,哑然失笑道:“你不会以为,PID选中你,是因为你心狠手辣吧?”
丁陵瞪圆了眼睛:“难道不是?”
宋温峤说:“不要让自己成为被选择的那个。”
丁陵蓦地怔住,心脏以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频率跳动。他正要追问时,旁边传来亲切的叫喊声:“宋大哥!这里!”
宋温峤抬头看去,二楼的露台上,叶荟清捧着草莓巴菲正在向他挥手。
丁陵回首的瞬间,目光对上酒馆的大门,倒吸一口气,惊骇道:“怎、怎么是这儿?”
宋温峤笑吟吟道:“进去吧,丁先生。”
丁陵脚软,他拼命地吞咽口水,企图从宋温峤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然而宋温峤已经走了进去,三步跨作两步上了二楼。
丁陵咬紧后槽牙,一跺脚跟了上去。
室内开了暖气,宋温峤进门就把外套脱了,蒋樾走上前与他握手言和,余光瞟见身后的丁陵,他眼神错愕,旋即又笑,问道:“这人是谁?不会是宋先生的男朋友吧?”
宋温峤笑说:“师兄装傻的本事,和你的身手一样厉害。”他拍了一下蒋樾的肩膀,走向秦少淮,问道,“等久了吗?”
秦少淮对他的笑脸视而不见,绕过他走到丁陵面前,两人靠得极近,几乎贴在了一起,秦少淮在丁陵身前伫立了很久,才淡漠说了声你好。
丁陵热情想喊大嫂,摸摸鼻子忍住了,温温吞吞也说了声你好。
叶荟清坐在沙发里四处瞟,小声问道:“他们几个对什么暗号呢?”
钟擎单手搂着他,蹭他碗里的冰激凌,压低声音说:“咱俩来蹭饭的,管他呢。”
“你吃这半边的冰激凌,把草莓留给我好吗?”
叶荟清还没说完,钟擎把草莓咬进嘴里,叼着说:“给你。”
叶荟清有点儿生气,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趁他不注意把餐券摸出来,藏进衣服袖口里。
钟擎舌头一卷,把草莓含进嘴里,冲他得意地笑。
宋温峤搂着秦少淮的后背,在叶荟清身旁落座,留了三张连续的椅子给蒋樾、田无酒和丁陵。
丁陵屁股跟着了火似的,怎么都坐不下去,他□□着干裂的嘴唇,总感觉自己是来上刑罚的。
田无酒递给他一杯荔枝苏打水,打电话让厨房上菜。
菜单上品种不多,大多是西餐,主食以牛排和三文鱼为主,后厨另外烤了两个披萨,再有小食和蛋糕。
叶荟清和钟擎饕餮进食,其他人俨然不是来吃饭的,各自捧着酒杯慢酌,似乎都有心事,谁也没有先开口,全部阴沉着脸,迟钝如叶荟清,也有点吃不下嘴了,眼神瞟着各处,用手肘撞了下钟擎。
钟擎啃完手里的羊排,搓了搓手说:“菜品味道不错啊,我听说田哥还开了健身房?能打折吗?”
田无酒端着啤酒杯,笑说:“给你免费。”
“那怎么好意思?我下回请你吃饭。”钟擎拿起啤酒杯和他碰了碰,“田哥喜欢吃什么?”
田无酒张了张嘴,须臾又合上,他舔了一下嘴唇,淡笑道:“我不挑食。”
其他人很安静,只两人在聊天,钟擎眼神环视一圈,讪讪笑道:“有酒有菜,有没有故事?”
“很久没讲故事了,不如我来讲一个吧。”秦少淮放下玻璃杯,淡漠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到自己的手心,笑容酸涩道,“我十五岁上大学,那时候年纪很小,读书全凭一股莽劲儿,完全不懂人际交往,尤其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更是学不会像普通人那样生活。那时候的我,满脑子想着独立,想尽快毕业,拿奖学金,拿工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像个书呆子。”他转过头,看向蒋樾,问:“师兄,你还记得吗?”
蒋樾点了点头,他眼神落寞,下意识想摸烟,却突然意识到,烟已经抽完了。
“我读大一的时候,你是我师兄,我们在图书馆认识,你教我散打,教我使用电子产品,教我如何与人相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把你当成我的人生导师。”秦少淮深吸了口气,努力抑制眼眶里的潮气,“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蒋樾指尖颤抖,他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情绪,沉声道:“现在变了吗?”
秦少淮嘴唇发抖,忍得眼眶殷红,他看向叶荟清,稳了稳心神说:“荟荟,你和钟擎下楼去走走。”
叶荟清面容沉静道:“哥,我想留在这里。”
丁陵小声说:“我想下去。”
蒋樾捂住发疼的胃部,冷声问道:“少淮,现在变了吗?”
秦少淮苦笑:“当宋温峤告诉我,你是PID的时候,我潜意识里不敢相信,直到我今天见到丁陵,我不得不信,蒋樾,没变的是你,因为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朋友,而是监视了我十几年的P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