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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叶采苓低眸一看,又是极好的花鸟墨,并一刀齐整的生宣纸,一齐摞在包裹里。

      “大公子有无说什么?”叶采苓思索片刻,问石青。

      实在是石青少年心性,常有遗漏的时候,若是没能恰好传达大公子意图,事后怕难以收场。

      石青挠挠头:“好像说了一句让姑娘随意用?”

      他又道:“大抵是说抄书之类的事情罢。”

      叶采苓心下即了然。

      两人送走石青,厢房内四下无人。月茜望着那包贵重的书房物件,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那镌了溪明阁三字的精致墨锭。

      “这么漂亮的东西,我此次才见过哎!”她道:“大公子对你很是偏爱呢,染墨。”

      她眼底的羡慕不似作伪。

      叶采苓心里微微泛着些苦涩,面上亦笑道:“哪里是偏爱?你记不记得那日在书库出现的贵女?”

      月茜犹豫道:“记得……只是她是何人?那人并不是府里的主子罢。”

      叶采苓道:“她要誊抄典籍带回去。大公子许是觉得我们用的纸墨小气了。”

      “若真有偏爱,那也不是对我偏爱,只是对那位贵女。”

      “啊,原是这样么。”月茜一时无言。

      澄明天光里丝丝缕缕染上淡青,当日午后却是再无人寻书。

      叶采苓用这些时间加紧抄着那典籍,心道还好之前没有抄完,不然此刻还需得返工。直到抄至腕酸,她望着那一本折山游,舒一口气。

      又是叶采苓当值之日,她正在犹豫如何寻温道盈。

      却听得帘动之声。

      一名婢女打起帘子,那日见过的贵女温道盈便走入厢房。

      她此番戴了点翠嵌珊瑚珠步摇,色彩配得夺人。步摇末端坠一颗丹砂色珊瑚,此刻盈盈泛着细腻光色,显得她肤光胜雪,气色极佳。

      温道盈自恃身份贵重自然是不开口的,她的婢女早已熟知主子的习惯,此刻便问道。

      “我家小姐的典籍可否抄好了?”

      “抄好了,在婢子这里。”

      叶采苓低头福了一福,递上一本由细纹云罗包着的书。

      温道盈从婢女手里接过,纤纤手指闲闲地翻了一翻。

      翻到一页,她眉头微蹙,又细细查看过。

      “这延茂二字,是否是抄错?”

      叶采苓抄写时便一字一句仔细看过,便恳切道:“不会抄错,婢子誊抄之时已仔细核对过。”

      不知道那句话让温道盈不虞,她轻笑一声:“誊抄此事严肃,自不能信口便来。”

      “婢子不知。请贵人明示。”

      温道盈点点头:“你便取了那《折山游》原本来,再细细对照一遍。”

      见那婢女低头应声退下,温道盈尚觉得心里松快些。

      上次她便觉得此女心思过重。下人须得沉静安稳,她手下的婢女都是主子发令后便立即去做事,此人却敢与她道什么无法借阅。

      此刻见对方听从了她的指令,她也不再放到心上。

      叶采苓与月茜取书出来,听到有两人交谈之声。

      便见温道盈和谢泓站在一处。谢泓正在低声给她讲着什么。

      见叶采苓手里的托盘放了书,谢泓便停下讲述,望向叶采苓。

      叶采苓上前道了声怪罪,把典籍递予温道盈的丫鬟,丫鬟再将那《折山游》递给她。

      温道盈自恃才女之名,此刻有意在谢泓面前展现。此刻未翻开那书,便道:“第三章棋云山那节,有言棋云山峰峦叠嶂,延袤三百余里。你抄成延茂,莫不是因平日常用,故抄错?”

      叶采苓凝思片刻,缓缓摇头。

      “婢子想着此句之意是议论棋云山山势绵亘,故不算有错。若是未有定论,不若直接翻看郡主原文。”

      温道盈不言语,低头翻书,翻完脸色不变。

      叶采苓心知必是她弄错了,因自己抄写时字字句句对照过,只是温道盈她下意识地不信自己罢了。

      温道盈转向谢泓笑吟吟道:“你府上的婢子还真是博学。”

      也不再提是否抄错之事。

      她手指轻抚过封面,眼波流转间忽地又想起什么:“只是太子妃素来爱精巧细致,这书所用笔墨,我担心尚不合太子妃心意。”

      见面前婢女怔住。她道:“我这里无妨,只是若我带回此书,太子妃那边不虞,怪罪下来便不好了。”

      “贵人的意思是……”

      叶采苓似是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

      温道盈漫不经心地道:“这也不是我的意思,但我心想着重新抄一遍,换磁青纸,大抵更稳妥些。”

      “毕竟过些日子回京,回京之后便要呈给太子妃呢。”

      叶采苓心道,若真是太子妃要也就罢了,只是温道盈此刻的反应,摆明了是她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现在的纸墨都是谢公子赏的,还要怎么换。

      这不是与谢泓为难么。

      但这话由不得她说。她一介婢女,此刻只是低声道:“敢问贵人要何样的笔墨?婢子这便去寻。”

      温道盈手指轻掠一下额发,不假思索道:“这些小事自然不需得问我——当然是要这府里最好的。呈给天家的物件,怎么敢怠慢了?”

      叶采苓顿了一顿:“只是——”

      她正想讲,此番誊抄用的花鸟墨与生宣已是极好的品质,且是谢大少爷他专程遣人送来的,话却被突然截住。

      一道男声响起。

      谢泓此番说话依然轻缓,语气却有几分不容忽视的意味。

      他淡淡道:“持月,你与太子妃关系一向好。”

      温道盈转眸看他,美目里盛几分赧然:“啊?宣岑言过了。”

      “不过是女眷之间常玩闹些罢了,突然提此事是何意?”

      她尚不明就里。

      谢泓下巴微扬,清瘦修长的指节在桌面轻敲一记,慢条斯理道:“若是你真怕怠慢太子妃,自己大可以亲手誊抄一份。”

      他噙一丝笑:“用你能寻到的最好的笔墨便是,不怕太子妃不领情。你说是么,持月?”

      谁知道谢泓在这种时候唤她小字!温道盈有几分恼,但谢泓那话又无可挑剔,让她一瞬间无法说出话来。

      最终只有惊愕的眼神,望一眼叶采苓又望一眼谢泓。

      她咬唇忿然道。

      “那我便誊抄一份。”

      叶采苓在一旁望着整个过程,忽然觉得此刻大公子笑得有几分狡黠散漫,像是她那年在山脚下救下的小小毛团儿。

      但一转眼,他又是那副清贵淡然的模样。

      谢泓负手而立,话却是对着叶采苓说的。

      “走了。”

      他道。

      什么时候显得与她如此熟稔呢。

      贵人们带着婢女离开了,月茜伸手点一下叶采苓。

      “还说我与三公子,大公子今日护你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呢。”

      她笑得促狭:“快说,是不是与大公子联系上了?”

      叶采苓眼睫眨动,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酸涩。

      “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温声道:“石青给我送墨的时候你不在。但那些纸墨我都用在誊抄这本《折山游》里了。”

      “那温氏贵女借着太子妃的由头,挑剔大公子给的纸墨,你想,大公子能答允么?”

      月茜眼睛眨巴眨巴:“今日那些东西便是大公子送的?”

      她一拍胳膊:“怨不得温贵女神色这般尴尬,我见她来这书阁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下子一挑剔,反而把最想亲近的人给得罪了。”

      “所以我与他并无甚关系。”

      叶采苓半垂眼帘,却未接月茜那句关于温贵女的话。

      心里有几分吃了未熟的梅子那样的滞涩。

      *

      春日里雨线绵密,此刻湖边水榭坐着两人。

      谢泓闲闲地拈一枚棋子,却始终未往棋盘上落。

      他面前的青年文士凝望许久棋盘,此刻终于没有忍住,目光从棋局之上移开,道:“宣岑,京中又传信来诏你回京。”

      谢泓以手支颐,似是沉浸在棋局之中,评道:“江游兄,棋力渐长啊。”

      江游摇摇头,眉目间带忧色,仍是劝解:“此番你恰巧离翰林,京中风云便半点没知晓。前些日子圣上发了火,下旨要抄好几名大员的官邸。”

      “你离京越远,所知消息便越少。我思忖数次,仍觉不妥。”

      “不然我今日也不会前来。”

      谢泓道:“查抄的便是顺天府尹罢。他虽然惯会攀附,但做臣子的,为圣上分忧才是要务。”

      江游眼睛一亮,谢泓仍说: “王秋维他这是顾此失彼,并非为臣之道。纵然三品大员,倾覆亦在圣上心念之间。”

      江游脸上的忧色终于隐匿了。

      “好啊,看来我是多虑了。说起来,你怎知王秋维是太子一党?”

      谢泓拈的那枚白子终于落下。此刻棋盘上白子皑皑,对黑子围攻气势渐显。

      他道:“《棋经》讲善败者不乱。前些日子太子在宫中设赏鹤宴,已招圣人不满。此时又恰逢顺天府尹纵豪奴抢夺。他自己撞上来,太子焉有不利用之理?只是先牺牲此人以平圣人之怒罢了。”

      “但此番不过此消彼长,并未动摇根基。”

      “你且看,日后便有此人再上来的一日。”

      江游凝神思考,不多久有人来报,两人便停下商议。

      “公子。”

      水榭外,云白垂手立在一旁,前来和谢泓报信。

      “仍是未寻到那位贵人的消息。”

      谢泓问:“街坊邻居处亦无所得么?”

      云白摇头:“这几日我把那条街并周围几条街巷的人家都打听过。当年的老人们多数已经搬走了,其余的都道不知晓。”

      云白知道大公子一向对他们这些人的要求,便是做事定要周全用心,此刻便把他获得的其他信息也一一道来。

      “小的除了走访当地人家,也去了城里的当铺打问。问铺内有无精致的女儿家物件,玉佩钗环之类的均可。”

      “你须得留神,莫要让有心人注意了。”谢泓道。

      云白低声回话:“主子且放心,未走漏风声,只说自己家小姐进京要购些好物件充场面。”

      “当铺有何消息?”江游问。

      云白道:“铺内有的物件里,没有寻到那位贵人的徽记。只有一家提到,曾有一名女子去他家典过一块羊脂玉牌。但她并未卖,故掌柜的也没有消息。”

      谢泓缓缓道:“玉牌上有无雕长足鹤?”

      “掌柜的言道他不曾记得。”

      谢泓道:“无事,你已做的不错。云州此地你亦是尽力去寻了,我改日再遣些人手去附近州县寻。”

      “只是最晚时限只到浴佛节,之后我们须得返京和景王爷复命。”

      云白道:“是。”

      *
      今日云白寻到叶家小院的时候,叶大是慌张的。

      他以为自己前些日子日日蹲守在谢府门口,被谢府当家的留意了。

      此番来人穿着好料子的衣服,望着便是贵气无匹的,想必是谢家主子要来找他麻烦。

      实则叶青山实在是眼皮子太浅。将云白这种体面长随亦能认成主子。

      但叶青山当然不知晓。

      故而云白有礼地问他话之时,他只是一味地唯唯诺诺。

      “我家?我,啊不,小的家一直住在此处。只是从未见过什么外地前来的女子和婴童,啊对。”

      他挠挠头皮。

      “小的一贯本分做事,还请老爷放过小的。”

      云白一头雾水,觉得对面这人似是有些眼熟,但讲话颠三倒四,手指还微微发抖。

      可反复问过之后,此人也回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罢了,我再问你,有无见过雕着长足鹤鸟的物件?”

      电光石火见叶青山明白了,这是要抢他们家那块玉佩,是在查前朝余孽!他那沉溺赌博的脑子此刻就算再无法转动,也明白要抵死否认。

      “没有啊,没有,小的家徒四壁,怎会有这种好东西。”

      云白有些无奈地摇头:“我并没有问你家是否有,只是问你是否见过。罢了。”

      那日谢泓救叶采苓之时,谢泓身边跟着的小厮是石青,云白只是被遣去支取了些银子。

      故而他对叶大也无甚印象。

      便略过叶家小院,前去其他家查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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