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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我 ...

  •   往河里丢下一个金发黑皮娃娃脸,青山■■会从水里出来问:“你丢的,是这个波本呢?还是这个降谷零呢?安室透?孩子,这里根本没有掉过安室透呀。但如果你全都要,或许可能会有吧。”

      ——

      凌晨一点半,夜色深蓝,明月皎皎,霓虹闪烁,夜行生物的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刻,波本从酒吧据点回到安全屋。
      楼梯与走廊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接连亮起,昏黄暖灯照在金色的发丝上,一个轻快的背影来到门前拿出钥匙,巧克力肤色的手臂拧开门,男人低垂的脸上隐隐约约能看出好心情。
      下班顺利,兼职工作与本职工作都早早结束,留给男人充足的休息时间,这让他心情不错,进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微笑,笑容当然不只是因为工作的提前了结而开放的。

      不久前,心思敏锐又消息灵通的波本抢在琴酒之前发现组织情报的泄露并解决了一个叛徒。
      他的行动并没有就此而止,而是继续深挖,按照线索勾引出来其他的卧底,在无声无息中设下的捕捉老鼠的陷阱于昨日彻底收网,这场围猎游戏里,由波本带领的队伍完美铲除掉一条敌人的暗线。
      这份功劳足够漂亮,这份成绩足够显眼,尤其是从头至尾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让他们死而不自知。
      那些家伙们犹如真正的老鼠一般被诱饵吸引掉入灌满油的瓶子,在吃饱喝足后才发现自己逃不出去,只能于惊慌失措中溺死。
      波本的优异让BOSS更加看重他,而对于收到情报后知后觉姗姗来迟只能辅助波本收尾的其他人来说一切就不太那么好了。
      但是其他人的不快跟组织的功臣有什么关系呢?
      倒不如说所有人的表情让波本心情比食了蜜更好。
      或许抓卧底抓叛徒只是无聊的游戏,给自己的同事们添堵才是真正的乐趣之处。
      这个恶劣的家伙趁着刮来的东风暗暗挑衅,阴阳怪气、茶言茶语又在踩到底线之前收手,人人黑脸却不能爆发,人人不爽又没到可以报复的程度。
      啊,他们肯定在心里诅咒我。
      这滋味美妙到可以用来下酒。
      波本笑意吟吟向众人举杯,眼中蒙着一片冷漠的灰。
      如果能抓住那个该死的抢过他功劳的FBI,解决人生最不顺心的一件事,这将是最美妙的一夜。
      他会将赤井秀一找出来百般折磨,然后把这个人生中最讨厌的家伙送进地狱。
      波本饮下一口金灿灿的酒液,漫不经心地想,说不定那时候他能借机会踩下琴酒或朗姆,跟他们平起平坐呢,至少别再想把他当成下属来回委派,左右使唤。
      春风得意,未来光明,恶魔一步一步踩着垫脚石往上走,那座预示权力的殿堂就在眼前,只差一点,他就能拥有开门的权利。
      闪烁着野心与欲望的双眼蒙上淡淡的紫雾,波本目视前方的众人,在一片欢笑的虚影里,仿佛看见了自己戴上黑夜的冠。
      在睡前,波本闭上眼唇还是弯的,不知道未来有怎样的可怖在等待他的到来。

      一个人影从模糊里走来,逐渐清晰的长发紫眸青年带着笑容把脸凑近:“嗯嗯,你们在什么时候背着我吵了一架?一整天都不说话,哎呀,难道是赌气的小孩子吗?”
      前排长着黑色卷卷的脑袋发出一身冷哼。
      对着那双眼睛,你感到一阵的心虚,偏偏强装着无事,同时飞快地在底下踢了前面的人一脚。
      “喂,你……”前面的人猛得站起来,带着凶狠狠的表情要说些什么。
      “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你觉得呢?松田。”你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
      “哈?”转过头来的年轻人因为不满蹙眉,那双黑色的眼睛逼视着你,又在你的眼神拼命暗示下,咬牙说道,“hagi,他说得对。”
      名为hagi的青年笑吟吟地说:“真的吗?我信了哦?”
      等你们把hagi糊弄走之后,松田凑过来小声地说:“你说他发现了吗?”
      你感到自己身体的前倾,你凑过去小声说道:“应该没有?演技不错。”
      “呼……”松田投过来一眼,“你也不赖。”
      画面中长相与现在无差只是多了几分青涩的自己摇摇头:“嘛,骗人真是不容易的事情呢。”
      这句话落下场景便转换了。
      你将什么东西往口袋藏,松田凑近:“准备好了吗?他们带着人过来了。”
      于是在hagi走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拉响了礼炮,齐声说了生日快乐。
      早已明了一切的hagi站在蛋糕前说道:“还有比你们演技更糟糕的人吗?嘛,谢谢啦~小阵平,还有——”
      他看向了你,你顺手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抹在他的脸上,众人的惊呼与欢笑将出口的那个名字压下去。
      你的目光转向同时出手的另一个人,还带着点得意与默契,但眼前实际上只有一滩模糊的蓝色身影。
      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在众人推搡和笑意里玩起幼稚的游戏,逐渐将此忘记。
      直到笑声停止,其他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着喃喃细语,你站在原地四处打量,终于发现除了松田和hagi的脸,其他人的脸与身形你一个也看不清,四周只有走动的重重鬼影。
      那个蓝色的幻影越过黑色的墙来捉你的手臂。

      凌晨三点,波本猛然睁开眼睛。
      黑沉的夜还未离去,将男人罩在阴影里,窗帘遮蔽了外面路灯的光,斑驳模糊的光线下房间内的那张脸看不清神情,只听见轻轻一声笑飘出来。
      这时窗外路过一辆卡车,明亮的车灯越过窗帘,带来柔和的白昼,照清了波本的暗沉双眼,照清了他唇边的寒意森森,也照清了日历上的日期——11月7日。

      今天晚上来到基地的波本脸上带着让每个遇见他的组织成员背后升起一阵毛骨悚然的笑意。
      这份完美的笑容是个预示危险的讯号,代表着这位昨天晚上还孔雀快乐开屏的家伙遇到了一件让他心情糟糕的事情,他会比昨晚更恐怖地折磨其他人。
      也不是没有人在躲在一旁偷偷讥讽,虽然看起来波本没心情来注意角落里的闲言碎语,但实际上男人心情越不好越冷静,正在找出气口的波本马上选中了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做了倒霉鬼。
      “哇哦,他状态可真糟糕。”旁观的贝尔摩德拖着下巴打量远处的波本,“我可真好奇谁把波本惹成这样。”
      吧台边的另一个人则是毫无关心,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最近无需上班的波本,来基地是为了寻找一个死人的档案。

      只是一个梦而已,波本毫不在意,随时会将它抛在脑后忘记。
      即便他认出来梦里的人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个不算熟悉的警察,也只会认定成荒唐梦境重组导致的亲密。
      如果不是梦醒后断断续续出现在脑中的记忆,如果不是它明显预示的异样,波本会无视掉它。

      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这两个名字对波本来讲并不陌生,他们同龄,他们曾经短暂成为过朋友,没能将友情延续下去的原因看起来是死亡,实际上他们是两路人,从来走不到一起。
      过去的波本花了多少真心在里面呢?
      在萩原研二死前只是普通的几面之缘,为了留下一条可以利用的人际关系的线。在萩原研二死后,某一天发现松田阵平追逐凶手的状态,因为对变化的松田阵平感兴趣,试图将这个不凡的青年拉到自己世界的波本才开始与他接触。
      但即便抱着复仇的愿望,松田阵平却并不会因为愤怒与仇恨堕落,他坚定地站在犯罪的另一边,永远不试图跨线,哪怕他其实不介意违规,却没有实际做过一点能让自己掉进陷阱的行为。
      在波本将人诱惑进黑暗之前,松田阵平就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ok,fine,该死的炸弹犯,没有犯罪艺术的粗暴同行,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喽啰与伟大正直的警官,一切戛然而止。
      无聊的故事很轻易就翻了篇。
      若不是突如其来的记忆,若不是这些脑中多出来的东西,波本早已把两个死去的人遗忘。
      即使是被告知过去亲密回忆的现在,波本仍然没有任何升起什么怀念与在乎的情绪。
      多出的记忆并不能改变他们只是平平之交的事实,或许回忆里他们关系看起来不错,但对波本而言没有更多值得回望的故事。
      「更何况,」冷漠而清醒的男人分辨着,「那不是我的记忆,那不是我的经历。」
      学生生涯的两段过去混在一起,毕业以后的时光同样黏连不清。
      波本把两份不同的记忆割开,让它们变得泾渭分明,他没有掉入幻像的陷阱——直到波本发现档案里组织任务时误入任务现场布置炸弹的害死萩原与松田二人的炸弹犯被杀死的纪录隐去了。
      而在基地打开文件的波本看见组织存档里这个人的痕迹同样消失不见。

      这意味着什么?
      波本摸着纸件资料上的每一行字。
      我的记忆出了错?
      不。
      波本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他合上文件,整理好书架,把痕迹抹去,转身离开。
      男人开着车驶向自己的情报根据地,那里早已经在重新收集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的过去。

      梦后的第七天,组织优秀的情报员波本发现死去的人避开了原本的人生轨迹回到了世间。
      脑中的两份人生里,没有杀死炸弹犯的人是——谁?

      一日一日上演新记忆,波本的头越来越痛,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糟,坐在安全屋里的男人表情越来越灿烂,同时气场越来越阴沉。
      我杀了他。
      波本按着剧痛的脑袋,眼神冷冰冰盯着照片上的男人,他在疼痛中思考,慢慢整理线索。
      我记得他是怎么死的,我记得谁跟我出的任务,我记得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吃什么饭、喝几口水、杀几个人、见到了谁、怎么开枪。
      我的记忆绝不可能出错。
      因为那天的搭档是已经叛逃的莱伊,波本无法去试探答案,又正是因为那天的搭档是莱伊,他才如此确认自己不会记错与仇恨的人相处的每一段时间。
      可炸弹犯就是活过来了,不是易容、不是整形、不是另外一个人、不是复活,是从没死过,是波本在那天从来没有看见炸弹犯出现在现场,所以波本从没有开出那一枪。
      那波本杀死了谁?
      档案里没有记载,也没有人替代掉炸弹犯,似乎波本在那一天只除去了目标,不曾遇到任何的意外,不曾看见任何一个男人抱着炸弹闯入眼前。
      这个人就像突然出现的记忆一样砰的一声突然从那个地方消失了。
      所以波本没有杀死任何人……不,波本确实杀死了炸弹犯,只是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的好友没有做下这件事。

      最后的结果证明现实与波本的记忆有差别,却同多出的记忆相符合。
      是组织做的吗?我经历过洗脑?
      不对,我的人生轨迹完整而清晰……如果是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的友人,两名警察的同期,一定在警校留下过痕迹。
      找到漏洞的波本坐直身体,那张极具欺骗性的娃娃脸上勾起笑容,眼底却汇聚着暗沉的乌云。
      在想起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两人的死亡时,他感到了一股悲伤的情绪,波本厌恶入侵这份身体的感情。
      那不属于我。
      波本可惜过松田阵平死得太无趣也太辉煌,萩原研二?哈,抱歉,认识时间太短没有感觉哦。
      难道有人会认为乌鸦随随便便就掉眼泪吗?那一定是鳄鱼泪。
      心软的波本?不错的玩笑,会让每一个与他敌对的人笑到肚子疼——当然是波本捅的啦。

      其实波本得到的回忆并不恐怖,相反,那简直美好过头,充满着光明与温暖,让波本的胃里翻江倒海,胸口涌上一阵阵作呕恶心。
      他最擅长蜂蜜陷阱,也最擅长欺骗人心,猝不及防遇到一个更甜腻的蛋糕一口塞进来,波本十分抗拒。
      就算多出的过去再亲密、再美好、再怎么样相处愉快,那又怎样呢?
      两个牺牲的警官,在朦胧的多余的过去里似乎是好友,难道要他对着他们反省自己的罪恶吗?难道他得不明不白接受这份不请自来的礼物吗?
      波本不以为意,嗤笑一声。
      他更想探寻答案。
      为什么会是这两个人?难道因为他们死在那天,所以纪念日到了就必须得有一个人将他们缅怀?
      他们不熟悉,他们已死去,他们死亡的消息刊登在报纸上,没有跟炸弹犯一起逃脱命运。
      他们有什么特殊之处?

      波本的疑虑隐藏在问题之下。
      他们没有特殊之处,自己不曾与这两个人有过更深交际,没有人会觉得两个警察能够动摇一只乌鸦……所以谁会做这种毫无逻辑、毫无价值的事情?
      如果想要影响波本,如果想要控制波本,如果想要波本因为记忆做出什么反应,人选不该是这两个人,不该是波本怎么看都不在乎的两个人。

      获得梦境与记忆的一个月内,波本查透了两个人的背景,并且查清了那届警校的全部名单,非法搜取的照片上并没有自己,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同一个班毕业的学生与教官亦没有提到类似自己的人。
      金发黑皮在日本社会足够显眼,而在警校那群黑发的人们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对此记忆深刻。
      果然是假的。
      找到漏洞的波本试着锁定可能对自己下手的目标。

      有人在暗讽嘲笑你的肤色,那些黑色模糊的影子对着你的外表指指点点,或者辱骂、或者嘲笑、满是阴阳怪气。
      你小时候常常经历这种事,这是一个喜欢抹去不同,对「不一样」充满排挤的世界,他们不接受外来的、新鲜的事物,他们只认为那是异常的、该消除的。
      从大人到小孩,从社会公职到底层市民,他们都可以因为你长得不同对你抱有恶意,因为你是这个社会里的异常。
      你有时自我调侃,幸好没有出生在江户时期,不然已经作为妖怪被烧死了。
      这份熟悉的恶意,你早已习以为常,所以你没有理会,只是漠然。
      在你不明确的反抗下,这种姿态近乎一种默认,于是那些影子越发嚣张,他们故意撞上你,明确攻击你。
      有人站出来指责了他们。
      你转头看去,蓝色的影子们将你包围在内。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正在其中,一个带着笑容上前用提醒的方式暗暗威胁和缓气氛,一个抱臂凶狠好像对方再说一句马上就要打人。
      他们的身影挡在你的身前,挡去了一切恶意与伤害。

      可笑!
      我不需要谁来帮我,我从没有那么懦弱过,我会亲手处理掉那些垃圾。
      波本嗤笑着新来的记忆,平静的表情下是无穷的怒意,淡定的反驳里是汹涌的杀心。
      可记忆里的两个人都早已辞世,男人要为着一份虚妄的说法去报复两具说不定只剩灰的尸体吗?就算他能,又能起什么作用,搞巫婆诅咒只会被同行怀疑精神状态。
      这是波本过得最不愉快的圣诞节,在恶劣的心情下理所当然地给其他人添上了更多的不愉快。

      波本的烦心终止于基尔杀死了赤井秀一。
      可波本本能怀疑FBI并未轻易死去,无意参加这场庆祝,只是当人隐隐约约提起苏格兰时,明知那只是在点酒,波本心情还是变糟糕了。
      但今晚还有更糟糕的,比如更多的记忆。

      “喂?还在睡吗?ZERO,起来了,等会儿我们还得赶时间呢。”有人在摇你的手臂,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可是约定好今天把事情做完的哦~”
      “hiro?”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然后立马坐起,“啊!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你转头看见一个黑发蓝眼的小男孩站在房门照来的光明里,带着温暖的笑容对你说:“没关系!”
      ……
      你看见你们牵着手在丛林里捕捉蜻蜓,男孩伸着捞网,你跟在他身后扑过去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凑过来关心你的伤势,发现你并没有受伤后才注意到你一身的狼狈,他为你整理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衣服,又为造型的滑稽偷偷露出一个笑容;
      你看见你们一个顶着一个爬树放归小鸟,你撑着他的身体,让他去够树冠,明明脸上满是汗水,却带着大大的笑容,阳光下的树荫里做到了归还小鸟的你们同时发出一声欢呼;
      你看见你们一起玩泼水游戏搞得湿漉漉,两个人绕着喷泉打转,你追着他,又在他抓起装水的工具时立马倒着跑回去,在人工泼洒的彩虹下,他笑起来,清透的天空蓝色的眼睛洁白的云,闪亮着更美丽明媚的光,你只是扑上去,将他同彩虹一起,裹进倒映一切的水面。
      你看见春天互相分享的野果与花枝;
      你看见夏天两只同时伸出来的手上的小小昆虫飞起;
      你看见秋天落叶后起风下的奔跑与坐在河边观看落日;
      你看见冬天同堆的奇怪雪人与新年那日同时邀请去逛神社;
      你看见儿童时的久别重逢,你们如何再熟悉;
      你看见少年时的争执和好,你们如何更亲密;
      你看见青年时的解开心结,你们如何被宽慰;
      你看见卧底时的互相支持,你们如何变坚定——你看见他逐渐变成你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你看见了太多太多。
      最后,记忆又回到了起点,故事也回到了终点。
      砰——
      zero看见了hiro的尸体,嘴上却连一声哀鸣也不能,连悲伤都不曾表露在脸上一分一毫,唯能表现愤怒,只被允许迁怒。
      你第一次见到诸伏景光的离开,却再一次重复了苏格兰的死亡,于蔓延血液里带着无声的悲喊低垂头颅。

      波本面无表情拭去眼角的泪痕,他压下翻涌的堆积的要将他摧毁的记忆逼自己去漠然去冷淡。
      但它们太多又汹涌,一股劲冲过来,几乎要将男人压垮,根本无法像从前那么轻易的消化。
      波本逼着自己将它们全部忘记,他试着将回忆撕裂埋葬。
      或许这次的记忆真的太多,它们也知道自己的主人一时半会受不了,于是温顺地将自己藏起来了。
      然后波本遗忘了ZERO,也抛弃了HIRO。

      波本坐在床前为自己梦见了莱伊逼死苏格兰的场面而连夜加班去找寻赤井秀一的痕迹,可恨的莱伊,可恶的FBI。
      他无视了心里若有若无的悲哀,只放纵地怨恨起那个黑发绿眼的男人。

      新年后,波本接收了新的任务。
      回复完BOSS短信,波本将手机放下,打开电脑,过了一秒,手机的光再度亮起,发出一声短信的提示音,吸引了男人注意。
      「安室透先生,很抱歉现在才通知您,您的面试已通过,如果您还需要这份工作,请在明天上午九点来到这里[附地址],万分感谢您选择我们。 ——□□咖啡厅。」
      波本单手打字回到:「感谢您的邀请,我会准时到达。 ——安室透。」

      叮——
      短信发送成功的声音震得波本的脑袋断了弦,他睁大了一双眼睛——等等、安室透是谁?

      你看见了安室透的日常。
      有着多份工作的开朗青年每天都在不同的职业里打转,上班、上班、上班……他带着温暖的笑容与温柔体贴的态度服务每一个人。
      安室透友善而宽容,不论哪一份工作都认真完成,做得漂亮,让同事、上司、客户们赞不绝口。就算换工作频繁,还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同事与客户们的变化与不高兴,并且常常给他们提出建议,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哪怕两个人之前有过矛盾,安室透也不会心存芥蒂。
      安室透充满好奇心和探索欲,他每天都充满热情的探求每一份工作的运行程序,了解每一个行业的秘密,去找寻每一个城市的传闻,走完每一个美丽的地点,有时他在夜晚工作,阻拦了几次夜晚角落发生的不幸。
      安室透聪明又有毅力,不管选择了什么工作,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将它学会、习惯并且做到最好。不管是多么艰难的地点、天气、目标,这对他而言,都不能形成阻碍。他学会的技能在时间的累计下慢慢充满每一个领域,形成全能的趋势。
      你看着安室透,心中清晰这个人并不对劲。
      他的频繁更换工作地点与工作时间不定正是为了掩盖他本身的具住地与时间线问题。
      他的多种工作和好奇心是为了搜索情报与编织人际关系,以混乱掩盖异常。
      他的笑容和态度是假的,他的友善和宽容是假的,他的名字和过去是假的。

      波本冷笑着脱离记忆。

      一瞬清醒的男人在手机里搜索起关于安室透的短信,大量的内容涌出来,他滑动手指翻看,又起身去找背包,最终从包里翻出了安室透的身份证明和驾驶证。
      将三样物品堆放在眼前的波本面无表情。

      波本有一个相同过去的假身份,但那个身份的名字与安室透无关,如今已被彻底替代。
      两份记忆有着相似的锚点,它们极快混在了一起,波本想要搞清楚没那么轻易。
      如果说分清萩原松田是分开两根长在一起的枝条,那么分清安室透就是从溶在一起的河流中扒出刚刚汇聚进来的小溪。
      看见污浊的河面被冲开的痕迹,分析它来到过这里,但伸手去捞的那一刻,清澈就变成了污浊,小溪就变成了河水。

      有人能伪造手机短信,但没有人能在波本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把过去的所有东西添上安室透的痕迹。
      波本闭目回忆,越回忆越发冷,越追寻越恐怖,记忆中所有曾经的名字都被改去,找不到一点痕迹,人们只呼唤他:“安室透。”
      那个名字已经被安室透三个字替代,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或许这正是为什么对方会留下明显漏洞的原因,因为TA拥有这样的力量,所以并不在意。
      将炸弹犯从任务现场抹去,将假身份的名字全部替换成安室透……如果有一天,这份力量选择剥去了波本呢——少年时期就加入黑衣组织的波本怎么会有两个警校的同学?

      安室透睁开眼睛:“萩原研二告诉我飙车的诀窍。”
      波本淡然回答:“我有天赋也有自己的风格,个人的诀窍未必合适其他人,我们是怎么融合的?”
      安室透继续回忆:“松田阵平曾教过我拆弹的技巧。”
      波本闭目反驳:“二十岁之前我就已经搞明白了。”
      安室透皱眉思索:“有一个很重要的男人教会了我做饭。”
      波本勾唇讥讽:“一个人长大会做饭很正常,根本不是跟哪个男人学会的,我的烹饪技巧里只有餐厅打工的痕迹,没有朋友的教导。”
      安室透转过头来:“并非如此,你确实跟一个人学过。”
      波本拧着眉睁开眼睛,一个人的名字飘出口中:“苏格兰。”
      低低的声音在空气中消失,那个人带来的回忆却扩散开来。

      苏格兰。
      波本的前任搭档、组织的叛徒、溜走的一份功勋,本该被他抓住杀死却被莱伊抢先逼死的卧底。
      日本公安的卧底在未暴露之前是个手段利落、沉默省心、脾气温和、厨艺了得、任务完成率超高的男人,他们曾经很合得来,不止在偷偷排挤莱伊这件事情上。
      苏格兰和波本交流过厨艺,他们互相学习了对方的技巧……他确实教会波本不少事情,比如怎么装一个好人。
      虽然他们是竞争对手,同盟不算稳定,但是再怎么摇摇欲坠也没有破裂。
      直到苏格兰身份暴露,直到莱伊抢在自己之前将他杀死。
      FBI杀死苏格兰,FBI获得功劳,FBI选择叛逃,留下唯一货真价实的波本遭受盘查,本就有旧怨的两个人再加上这几笔,记仇的波本必定要找机会报复回去。

      莱伊。赤井秀一。该死的FBI。
      恨意上涌的波本在剧痛里勾起唇笑了笑。

      早上八点,出了一趟门的波本已经把脑袋里的东西消化完了,并且保证自己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至于怎么做到的,那就不必多说了。

      “所以前段时间,到底是谁惹了你?”贝尔摩德笑吟吟问,绿色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八卦与幸灾乐祸。
      波本同样挂着笑容,轻描淡写道:“嘛~被幽灵报复了。”
      女人带着兴趣追问:“哦~幽灵?”
      波本转头盯向女人的眼睛,贴过去轻轻道:“是啊,因为有人遗忘了他们而找上门,搅扰得人彻夜难眠……你有听过这个故事吗?贝尔摩德。”
      气氛微妙的一刹,波本恰好退开,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问。
      “你不会是在指失眠之类的东西吧?”贝尔摩德看着男人眼下的黑眼圈狐疑地说,“这种无趣的故事,我不喜欢听哦。”
      波本侧开脸拖长音道:“哎~你没听过这个剧情吗?这可是有名的恐怖片呢……真可惜呀。”
      “嗯?”贝尔摩德注视同伴两眼,然后压下心里泛起的怀疑,她转头笑道,“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哦。”
      “哦?”波本配合地追问,“我有荣幸知道吗?”
      “当然了,波本。”贝尔摩德眯起眼,“我正是要和你分享这个消息呢——”

      你看见自己幼时的模样,小小的你故意在身上弄出伤口,只为了见到那位善良而温柔的医师。
      宫野艾莲娜,这是她的名字,一个美丽的名字,一个同样美丽的人。
      她关心地询问你的伤口来源,你撒了谎,然后她轻柔地为你处理好伤口,担忧地嘱咐你要小心。
      她的白金色长发比你的金色头发更漂亮、更鲜艳、更温暖——替你处理好伤口的医生摸了摸你的头,站起身去帮助其他人。
      你的目光追在她身后,她的女儿走过来,坐在你身边同你讲话,并且对你的肤色毫不排斥指责。
      当初,也正是女孩拉着受伤的你来到这里。
      小小的你与小小的女孩并肩坐着,让回头的医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或许正是为了这份关怀,或许正是为了看见这样的笑容,或者正是为了体验别处从没有过的平等对待,你才会经常弄伤自己,让自己有借口来到这里。
      而后某一天,再来到这里的你发现一片废墟,这个带给你温暖的人从你的生命里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谜题。
      ……
      你看见长大的自己穿着警校生的衣服向其他人说道,你来此是为了找到她。
      你的神情坚定,似乎不论如何,你都会找到她。
      你有没有找到她?
      组织的死亡记录上,组织里那个眼熟的女孩……你逐渐想起来。

      广田雅美已死。
      波本盯着那张照片,莱伊的女朋友,把赤井秀一引进来的人,也是贝尔摩德昨天告诉自己的趣事主人公——想要带着雪莉逃离组织的蠢女人。
      那个坐在身边的女孩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她的真实姓名是宫野明美。
      波本当然听过雪莉的大名,身为情报人员的本能挖出了更多的信息,所以他知道宫野明美与宫野志保是姐妹,而她们的母亲是组织已死的科研人员宫野艾莲娜。
      这种家族之间的关系挖出来不算难。
      只是人物关系里不该加上自己。
      我与她们毫无关系,我对她们毫不关心。
      宫野明美、宫野艾莲娜,她们是组织的成员,但她们跟波本没有牵扯,如果不是雪莉的家人,如果不是莱伊的女人,如果不是贝尔摩德的仇人,我不会关注她们的消息。
      我尝试了解她们是因为她们能给我带来利益与价值,为了要和科研人员拉进关系好利用,为了探查更多组织的研究与药品的进度,为了得到更多关于赤井秀一的消息与秘密……而不是出于荒唐的关心与来自拯救的善意。
      我探查宫野艾莲娜的死是为了知道更多情报,如果她只是我认识的普通一个女人,我不会投以关注……而不是追逐她的过去,找到她的踪迹,破解她的死因,然后为她收集被杀的证据。
      现实由着梦境改变,这次的记忆把自己同几个女人牵扯在一起。
      还有没在梦中出场的雪莉,宫野志保,在后来多出的记忆,关注她的原因竟然还有如此善良的部分——不希望幼小的孩童被迫犯罪被迫面对黑暗,不希望天才的才能被压榨被黑衣组织恶意利用……不希望宫野艾莲娜的孩子重复她不想走的那条路。
      自己竟然会如此好心吗?
      那不是我。

      那不是我!
      它正在肆意玩弄我的过去,它正在试图用其他的记忆替代掉我的人生,它正在否认掉诞生波本人格的曾经。
      它正在杀死我,为另一个家伙开路。
      那个家伙就读警校,有着虽然糟糕但逐渐被朋友们治愈所以不算糟糕的过去,有着光明磊落能够站在电视机里被表彰领着徽章的未来,他坚定、善良、充满毅力……那一切与波本无关。
      即便波本已经成为了这份记忆的主人,即便现实正在向此改变、向此发生。
      波本不会承认,只因为那不是他。

      波本一个普世意义上的恶人,他变不成灿烂的金色太阳,也戴不来樱花。
      将照片压进资料最低下的金发男人冷冷想到。
      我是不会为她或者他们复仇的。

      宫野明美事件发生的一段时间后,波本听说了雪莉的消失,他像从前一样躲在暗处冷眼旁观,神秘主义者不会主动参与这种事情,尤其是旁观怒火正上头的琴酒的热闹。
      剩下来的日子里,波本敷衍黑衣组织的任务,追查赤井秀一的线索,以及找寻过去的痕迹——找到变成安室透之前的那个自己,找到事物来证明记忆的差异,找到现实被改变的地方。
      在他消化完那些不算多的回忆后那份力量就此沉默下去,当某一天他发现自己对安室透的回忆已经融入身体,他只记得自己使用过这个名字时,波本满身冷汗。
      如果人不能相信记忆,如果现实同样欺骗你,如果你被自己所杀死……
      ZERO。
      有谁在遥远的过去呼唤姓名。
      有谁再一次熟练地无视幻听。

      樱花盛开的时候,波本又开始做梦。

      你看见一个叼着牙签的粗壮男人,他留着普通的寸头,长得不算俊美,笑起来眼睛眯起露出两排大白牙,多出一股傻憨的气息。
      他拍着你的肩膀,虽然看起来很用力但其实不痛:“做得不错啊!降谷君!”
      你听到自己腼腆而谦逊地回答:“多亏了你们帮忙,班长。”
      “只有降谷君知道怎么做,我们才能帮忙嘛!”男人哈哈一笑,接着就去拍其他人的肩膀,一个一个夸奖过去。
      最后所有人揽在一起,把你捞起,抛向空中,同时发出一声欢呼。
      你在高高的视角里看见一片蓝,天空的蓝,衣服的蓝,你看清了每个青年的脸,男生女生笑容满面,你也跟着露出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
      伊达航教导你许多事情,帮助你如何处理好那些不友善的关系,拉进你与所有人的距离,并且与你成为朋友。
      你发现自己身边常常出现四个人,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伊达航……还有一个你很熟悉但看不清脸的蓝色影子。
      你们五个人在警校里一起捣乱,惹怒教官生气,然后被惩罚。
      你们分享自己的开心与苦恼,直到毕业前的分别。
      你看见了坠落的樱花。

      它飘进波本的窗缝。
      粉红的色彩如一场幻梦。
      日历表上的时间悄悄转动到二月七。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伊达航还有——谁?
      微微的疑惑后,男人皱眉收回了探寻的心。
      波本没有再去找伊达航的下落,他认定了这种对记忆的追逐毫无意义,只会掉进更深的陷阱。
      他看着窗外飘零的花朵,憎恶地想起每一份记忆里的人都已死去的结局。

      ZERO——
      无形的人呼唤迷失的友人。

      波本没有察觉到身体的变化,他只是发现自己最近频频想起苏格兰。
      大抵是因为赤井秀一的缘故吧。

      苏格兰曾经是波本的朋友。
      真是有够奇怪,难以想象警戒心极强的神秘主义者波本,在黑衣组织玩透人心的家伙会对其他酒名成员有所信任感,还交朋友吧。
      难道他不曾为卧底的身份感到背叛吗?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姓名与过去。
      波本知道苏格兰的身份,小时候,他们曾经见过面,所以波本也知道苏格兰真正的名字跟现在不同,他只是假装不记得。
      因为他既没有背叛组织的想法,也无心去告发,那很无聊。
      单纯抓人是多么没趣的事情,而且他认识苏格兰,难道苏格兰就没认出他吗?
      苏格兰会想什么呢?被吓到战战兢兢还是试图将自己灭口呢?他是善良的那一方还是邪恶的另一方?是投入了太阳之下还是和自己一样行在黑夜里?
      如果苏格兰对自己下手,那波本就不会心慈手软,但苏格兰就像似乎没记起波本这个人一样,顺着自己的轨道行动,丝毫没受到影响。
      被阻拦时威胁波本、又在矛盾和缓时示好……他看起来实在太正常,就像一只普通的乌鸦那样——但人出生在世上,到处都是痕迹与破绽。
      波本按记忆的地址找到了苏格兰的家人。
      越是矢口否认,越是证明为真。
      乌鸦虽然黑,但总会有一点红色点在其上,不可分割,这不是意外的事情。
      再次试探的波本看见了苏格兰平静而带着杀意的目光,他受到了威胁,却不曾有过面见死亡的预感。
      苏格兰或许感到异样,却不知道我已经洞察全部真相。
      游戏还可以玩下去。
      但在波本把这个游戏玩厌之前,一切就断绝在枪响。

      有时波本如此厌恶暴力手段与简单的死亡,因为它们总是轻易让故事了结,让音乐断带,让一朵本该盛开的花死在刚刚探头的花苞时期;
      它们掐断了一切有趣、美丽、绽放的瞬间;
      它们杀死了生命,带走了所有的可能。
      波本不喜欢死亡,却生活在充满死亡的夜。波本从不尽力去制造死亡,他喜欢戏耍,喜欢玩弄,喜欢踩踏伤口看人痛着活下去,看那些善良的、邪恶的人如何憎恶、如何变化、如何挣扎,最后又是否会走上一条不同的路。
      每个遇到波本的人都说他是恶劣的家伙,波本却常常觉得只有单纯杀人的人才最恶劣,比如琴酒。
      他们一点合不来。
      波本不喜欢炸弹犯,波本也不喜欢莱伊,他们只会带来单纯的死亡,那毫无乐趣,他们毁掉了他的游戏。
      波本不喜欢当一个善良的人,因为他也不喜欢做出什么助人为乐的行为。

      苏格兰是一个善良的人。
      无数次他都应该杀掉可能暴露自己的波本,但是他没有。
      有够愚蠢。
      他不该被莱伊逼死,波本想,要是那天被困在阳台的人是我,我会试着反过来……哦,那家伙是FBI,传言中的银色子弹。
      所以你们卧底之间在干什么,呵,这出戏剧未免太好笑了。
      唯一活下来的人是纯正黑衣组织成员波本?
      谢谢你们官方人士的正义行为。
      波本妄自冷笑,又感到心里一阵发凉。

      不是因为哪个女人或者哪个男人……不论记忆究竟带来什么,不管我与你是谁,只有这件事是我们都会去做的。
      查清赤井秀一是否真的死亡。

      接下来进行任务与探查消息的途中波本毫无异样,似乎几份记忆从没有来到他的脑海中,从没有带给他影响。
      不论遇见了谁,波本都演得漂亮,骗过一个又一个,至少没人发现这个人的状态其实没那么对劲。
      直到有人喊出那个名字“zero”,一股记忆瞬间钻进波本的脑海,他在面前僵住一瞬,即便立马反应过来只是在喊同名的另一个人,却知道自己已经露出破绽。

      今夜,你于梦里找回了诸伏景光。
      今夜,你于梦里听到伊达航的死亡。
      今夜,你于梦里见到了记忆主人的真相,他不同于你的想象,没有逐渐愈合的过去,没有一个光明磊落的未来,只有一个又一个先离去的故友,只有一个又一个难眠的夜晚。

      从记忆逃出的波本在急促的呼吸中思考,或许只是谁将苏格兰的记忆塞进了自己的脑袋里,所以他才会有和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伊达航诸伏景光几个人的回忆,可能世界上存在一个ZERO,有人把他的过去转移到自己脑海中让它们混淆。
      波本没有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同班同学照片上找到伊达航和苏格兰,所以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他失去理智和逻辑,只是急切而不顾一切地否认掉突然到来的那些记忆。
      “因为成为了卧底,我们被抹去了身份……如果你当初多注意一眼,你会发现班长在角落。”
      沉默坐在那里的ZERO解释。
      波本并不接受这个解释:“我不是卧底!也从来不是好人!”
      ZERO没有回答,他只是注视着波本问:“那你是谁?”
      波本推开金灿灿的头发完整露出了底下那张脸,他盯着镜子里那个人,声音万分的沉:“我是波本。”
      ZERO平静又冷漠地追问:“成为波本之前呢?”
      波本立马就要开口说出来,但他张了张嘴,将名字咽了回去。
      安室透摇摇头:“我是一个假身份,我不是你。”

      在没有酒名之前,我叫什么?
      波本恍然、震撼又惊恐。
      他从没有想过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它就像房间里的大象,在你没有看见它之前,你永远意识不到它的存在。
      它是知见障,它是叫醒梦中人的咒语。
      我是谁?

      我忘记了我。
      瞬间醒悟的波本毛骨悚然,然后回忆就追上了想要逃走的人。

      黑发蓝眼的男人,是诸伏景光,是你的幼驯染hiro,是一个温柔、善良、体贴的青年,也是后来同你一起卧底的苏格兰。
      你看见他身穿警服的模样,带着帽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你看见他怎么教你做饭,教会关于三明治的技巧;你看见他端起蛋糕对你说:“ZERO,生日快乐。”

      黑发紫眸的男人,是萩原研二,是你的好朋友hagi,是一个轻佻、多情、柔软的青年,也是聪明而狡黠会带着你飙车的伙伴。
      你看见他身穿警服的模样,把半长发心机地拉出来挂在脸庞;你看见他怎么熟练带着你躲开交警的区域,因为他姐姐就是交警;你看着他勾着你的肩膀笑:“这不行呀,让我教教你怎么追求女孩子~小降谷。”

      卷发黑眸的男人,是松田阵平,是你的好朋友,是一个直白、果断、坚决的青年,也是经常和你比赛容易被激将法的笨蛋对手。
      你看见他身穿警服的模样,其实规范却因为脸被怀疑穿着不整;你看见他怎么轻松把炸弹、手枪、一切机械轻松解决,然后回头勾着唇挑衅地笑;你看见他带着被惹恼的抱怨说:“你这个混蛋!要再打一架吗?”

      寸头黑眸的男人,正是伊达航,是你的好朋友,是一个成熟、稳重、可靠的青年,也是你人生里遇到的最好的班长与领导者。
      你看见他身穿警服的样子,嘴里依旧挂着牙签被人说了才笑呵呵拿下来;你看见他怎么指挥班级活动,又怎么阻拦冲突,然后悄无声息隐去自己的功劳;你看见他将你揽在怀里大笑道:“毕业快乐!降谷!”

      他们合起来同记忆里的所有人用同一个声音喊出来那个名字:“降谷零。”

      波本靠在另一边与降谷零对峙:“你要怎么证明你与炸弹犯的消失复活、安室透的突然出现这一系列事情无关——你不是同样虚假的过去。”
      降谷零凝视波本:“我不必去证明,而是你要怎么说服自己,你不是降谷零。”
      波本眼中泛起涟漪,是怒火、是憎恨、是冰冷的杀意,他迈向前一步,露出经典的漂亮的波本的凉薄笑容:“你认为我会在乎吗?”
      降谷零没有笑,他用厌恶与悲悯的眼神注视波本,淡淡地说:“拭目以待。”
      波本为他那目光、那自信的态度而恼火,但降谷零已经消失了,只留他对着静默而空荡的房屋与破烂的记忆呆在一起。

      他们带着回忆出现,又一个一个接连死去,现实与另一份记忆相合,我无法证明降谷零不存在,却对波本的身份越发怀疑。
      我是谁?

      安室透站在身边开口:“你会认为安室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吗?”
      波本沉默一会儿,冷漠地回答:“不会。”
      安室透看着月亮,蓝色的眼睛与深蓝的天空互相交印,他轻轻说:“或许你还会纠结,但我从来都没有过……我知道我不存在,你们两个都在扮演我,你们只需要扮演我,无需成为我。又或者你们是在借我来释放真实的自己,所以我就是你们。不论最后是波本或者降谷零,安室透都不会消失,因为安室透从来不存在。不论是光明还是黑暗,他们都知道,站在中间安室透是一道欺骗的假象。我不曾存在又怎么被接纳?”
      波本慢慢地说:“那些记忆呢?”
      安室透笑着看过来,他的笑容宛若明月般温和,同某个青年相似,又找不到熟悉的痕迹:“那些记忆是我的吗?你们从来不曾把它交给我,当你们需要时,我就会多一个过去,当你们不需要时,它就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你认为我的表情怎么样?事实上,我不能决定我怎么微笑,就像如果你们需要我是一个恶人,我的笑容就会变成这样。”
      他露出一个一比一复制的波本阴冷笑容。
      “你觉得这个笑容会是安室透的微笑吗?他们会看见谁?他们会认为波本与安室透无关吗?他们会觉得波本跟安室透是两个人吗?不会的。他们会发现安室透就是波本的伪装,他们会认为安室透就是波本。谁会认为降谷零就是波本的本性?谁会认为波本才是降谷零的核心?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你们共享记忆,又善恶分割……但你们还有善恶之争,我却连善恶都需要你们给予。波本只要回到黑衣组织,就永远不必怀疑自己不是波本,降谷零去往公安,就永远不必担心自己找不到ZERO……但安室透呢?只有那些便利店、餐厅、咖啡店的零散证词,而我们都知道,这无法让一个真正的人诞生。”
      波本盯着安室透的眼睛:“你是在抱怨吗?”
      “不,当然不是。”安室透向波本眨眨眼睛,他轻巧地说,“我并不会有责怪这种情绪,因为你们没把产生这份情绪的记忆交给我,因为我是一个空壳。”
      安室透看着波本,他最后问道,“你认为安室透有自我吗?你觉得是谁在说这些话?为什么当你需要的时候我会出场,当你不需要的时候我就消失,降谷零却可以自由选择?你还要问我吗?”

      金发黑皮的男人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景色,他看见那雪白而虚幻的月光,那粉红而恐怖的樱花,那无尽广阔而无尽孤独的夜空。
      一个声音在喃喃自语:即便是公安,只要你不想,没人能证明你就是降谷零,与你有关的人都死去了,联系也因为卧底身份抹除了,如果你希望,如果你想要,你可以永远是波本——你还可以借着降谷零的身份拥有一条退路。

      你是波本。
      你添油加醋。你挑拨教唆。你罪恶滔天。
      你煽风点火。你隔岸观火。你杀人放火。
      你见死不救。你折磨他人。你残忍无情。
      是的,这些都是我做的,还都只能算是我的手段里最普通的,我还做过更多恶,十分擅长的,毫不在意的,追逐乐趣的。
      一只烂泥里的乌鸦为了从暗处向上爬,无心无肺,无恶不作,我绝不会后悔,更不会忏悔。
      苏格兰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搭档与叛徒,是勉强能算的友人,是敌人、是死人、是不被在乎的老鼠。
      波本很清楚地想,谁他妈是卧底,谁他妈是降谷零,谁他妈是诸伏景光的幼驯染,谁他妈有过警校的朋友们,波本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犯,爱好玩弄阴谋诡计,不是心存正义的警察。根本没有人在过去出现过把他带到另一端的世界里。
      但苏格兰的面孔在记忆里晃了晃,变成一张没有胡须的年轻面孔,身穿警服的青年温柔又包容的笑着,用悲悯的眼神把反驳的波本杀死了。
      降谷零想,谁他妈是波本?
      我。
      我都做了些什么。

      ——

      “您终于联系我了,降谷先生!上次您让我转移的卧底人员现已经全部改名换姓,如果不是您发现了有人试图背叛,不敢想象我们这次有多么损失惨重!”
      很久没见面的风间裕也一看到上司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
      金发黑皮的男人表情严肃地盯着下属,一张娃娃脸板出了领导的气势:“在外面不要叫我名字,回答尽量简练。”
      寸头的风间裕也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改!”
      “嗯?”
      “是!降谷先生!”
      “……你究竟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
      “抱歉!”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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