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小兽爱吃基围虾

13、刺破

　　一个月后。
　　“婉玲，恭喜你。刚来就得了评优，还是局长亲自颁给你的。”，下班时，几个单位的年轻时去大排档聚餐。
　　面对同事的夸赞，王婉玲十分谦虚，“没有没有，这都是局长照顾我，功劳是大家的，我们一起出的力。”
　　一个女警拍拍王婉玲的肩膀，发自内心地说：“说真的，你是我见过潜力最大的新人，每次都能准确找到潜伏的凶手，抓人快准狠，精力特别充沛，好像不用睡觉一样，找的线索也是对的。”
　　对面两个男同事一边吃这串一边点头，“连我们这些男的在你面前都自愧不如，婉玲，你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王婉玲哪好意思说自己早就突破了人类的极限了，身怀异能是因为自己会作弊，笑着不说话。
　　局长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后，两个男同事连忙吐出嘴里的羊肉，站起来行礼，随即王婉玲和另一个女同事也反应过来。
　　局长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一串韭菜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招呼他们。
　　“吃吧，这都是下班时间，不用紧张，你们平时工作都辛苦了，我也是顺便路过看看现在年轻人都在想什么。”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地坐下，局长平时挺好说话的，但对待工作十分严肃认真，公安局在局长的带领下每年都能得到公安厅的表彰。
　　“我年轻的时候也爱跟同事下班后吃点街边小吃，什么卤豆腐、卤猪蹄、猪脑花、烤鸡之类的，现在的东西虽然贵了，但还不如那时候做的好吃，这些年虽然物价在涨，但工资没涨多少。”，局长一边吃一边不经意地闲聊，“单位饭堂的饭还吃得惯吗？”
　　就算吃不惯总不能说实话啊，几个人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局长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一圈，嘿嘿一笑，“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心气变矮了，我们那时候跟领导不对付都是直接干的，你们别怕我，我孩子跟你们差不多大，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有什么意见建议可以跟我反馈，有什么不爽的也别憋着，可以一吐为快。”
　　其中一个男同事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我们几乎每天都加班，能给我们发点加班费吗？”
　　几个人盯了他一眼，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啥都敢说。
　　局长点燃一支烟，“加班费我们之前争取过，但上头不给批，其实现在梧彤市财政很紧，看起来好像哪儿哪儿发展都挺好的，但其实这头要扶贫，那头要振兴，没多少钱，所以每个月的补贴不敢走工资的渠道，都以奖金的名义发到你们手里了。”
　　原来如此，几个年轻人眼睛亮了，难怪每个月有1000的奖金呢！
　　局长接着说：“你们出去可别炫耀啊，别发朋友圈，不然我要挨收拾。”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了。
　　小王年纪最小，但工作能力十分突出。小陈属于埋头苦干型，交代什么就干什么。小刘愣头青，有一股子生猛的劲儿。小李沉稳低调，办事靠谱。
　　局长掸掸烟灰，咳嗽一声，四个年轻人瞬间紧张起来，这是要交代任务的节奏。
　　看到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局长哈哈大笑，“我是老虎吗？”
　　王婉玲小声说：“我们不是怕您，是敬重您，我阅历太浅了，工作的时候也经常犯错，是您一次又一次包容我们给我们机会，让我们有进步的空间和平台，所以对您的每一个指示、每一句话，我们都不敢懈怠。”
　　局长眼神一亮，“别您啊您的，我有那么老吗？”
　　王婉玲浅笑，摇摇头。
　　局长斜着眼看着王婉玲，吐了一口烟，打量道，“小王今年刚毕业是吧，有男朋友吗？以后在哪儿安家？”
　　王婉玲说：“我没有男朋友，打算以后就在梧彤市发展。”
　　局长哦了一声，接着问：“工作压力大吗？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这些哥哥姐姐。”
　　“工作压力是有的，但压力就是动力，我不会因为有压力就出现畏难情绪，在工作上我会恪守初心、全力以赴。”
　　大家都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局长嗯了一声，“那个，我听说你去殷栗枝父母家了，是去慰问了吗？有什么新情况吗？”
　　恐怕这才是局长的真实目的，王婉玲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面不改色说：“他们过于思念女儿，所以想来看看我，我前几天带着案件资料去问了一些案发时的状况，没有问出新的东西。”
　　局长吐出一口烟圈，闪亮的白炽灯下，局长眼神忽明忽暗，这姑娘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工作拼命，知进退、懂礼数，会结交同事又不巴结，几乎每个人都喜欢她，有时候，会造势会比实干更有用。
　　梧彤市西北和东南被一条狭长的护城河切割成两个地域，西北的工业园区蔓延到东南的局部地区，工业废水排放到护城河里，人们生活用水都受到了影响，市政虽然拨了一大笔资金用于整顿废水，但只能缓解燃眉之急，夏季来临之后，护城河里的鱼虾在高温污染作用下死了一大片，又没有人去处理，附近的居民苦不堪言。
　　有的民众自发筹集资金想用于整顿废水污染，毕竟和人们的健□□活息息相关，但大部分人颇有怨言，上头的领导们为了政绩不顾他们的死活，还想他们自掏腰包擦屁股。
　　有的小年轻们拍了一些视频配上猫猫狗狗因为水污染得了皮肤病、毛发脱落、长疮流脓的样子，引得很多人围观，再加上护城河几十年前清澈见底，如今河面上漂浮着各种水藻、浮游生物，烂臭的鱼招来各种恶心的苍蝇，各种塑料袋和生活垃圾堆积在一起。原本很多市民喜欢周末去护城河跳广场舞、拍一些照片、下棋钓鱼，如今护城河已经“恶”名远扬，过路人都要捂住口鼻。
　　有的甚至组织在一起，直接拉着长长的横幅去游街，溪山街常年做生意的小摊贩不知道今天是挂的什么风，怎么突然有一大批市民聚集在一起，脸颊上用蓝绿色燃料化成了山清水秀的样子，嘴里大声喊着口号：“还我家园！还我净水！”
　　乌压压一批人气势汹汹、义愤填膺冲过来，似要震碎山河。
　　无数个头从窗户探出来，梧彤市一向治安有序，什么样的事才能引起群情激愤？
　　游行持续了半个月，报纸头版、头条新闻都刊登了这场声势浩大的集众抗疫行动，甚至一向发达的娱乐业都被压了半头。
　　最终，环保部门、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等多个部门牵头，承诺将在接下来三个月内完成对护城河、气候、空气质量的控制与维护，还给民众一片蓝天净土。
　　王婉玲下班后，换上便装，神情倦怠地走在大街上，她经历了三十二年死一般的寂静，过度的安静仿佛死亡在紧紧卡住她的脖子，所以现在格外依赖热闹。
　　人们行色匆匆，有的在怒骂，有的在调笑，有的在发呆，有的循循善诱......原来这才是人间啊，如果亲人都在，她也还在，他们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点，这滚滚红尘，不管是光芒万丈还是无边荒凉都足以留住她。
　　有时，放弃复仇的念头也是钻出来，韦媚已死，杨轩半死不活音信全无，她留下的唯一执念就是复仇，但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甘吗？执着于真相吗？人生不过几十年光景，体验完了这一场，可以奔赴下一场，不管结局是什么，都被茫茫岁月掩埋，仿佛只有她还在挣扎着......
　　悄悄去看过杨轩，除了每日被食魂鸟啄食以外，过上了与往常一样的生活，这次，他要彻底遗忘了吧。
　　不过，吊诡的是，他没有遇上任何危险，难道追杀他的人不是张晟？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王婉玲找了个茶馆坐下，现在的年轻人也有了品茶的喜好，身边叽叽喳喳是他们讨论的声音，王婉玲点了一杯清茶。
　　“还以为能有什么好点子呢，不过就是把那些垃圾打捞起来，再种树，每年只知道种树，这树都换了好几批了！”
　　“就是，那些烂鱼臭虾不捞起来难道等着生蛆啊？这些领导难道自己不喝水吗？他们不嫌腌臜吗？”
　　“啧啧啧，据说他们吃用的水都是进口的，经过认证的纯天然饮用水。”
　　“说到底啊，还是发展太落后了，又急功近利，搞了经济就毁了生态，保护生态就发展不起来，到处都是这个路子，我还以为我们这个领导很能耐呢，原来也是照搬别人的发展模式，唉！”
　　“我爸前几天去钓鱼，结果钓起来了一个......充气娃娃，把他吓死了，还以为吊了一具尸体，哈哈哈哈！”
　　......
　　王婉玲侧耳倾听，聊天的几个年轻人年纪都不大。
　　“你们在聊什么啊？什么鱼啊虾的？”
　　一个年轻女孩诧异，“你难道不知道吗？前几天，一个老太太准备洗菜，结果水龙头里流出来一个烂掉的虾头，这事闹得特别大，纪委和环保局都去查了！”
　　王婉玲一心查案，没关心时事，不过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女孩对同伴说：“唉，我现在才领会到，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除了认命，还能有什么办法？之前星际大楼案的热度不比现在低，还不是被官方压下去了，听说啊，是那些官员干了亏心事要那些女孩子替他们挡灾的！怕死人来索命！”
　　女孩声音越说越小，几个年轻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哎呀，你别说了，现在特殊时期别提这些敏感话题。”
　　女孩嘟嘟嘴，低头喝了一口茶，“哪有什么鬼，要是有鬼的话，这个世界上哪还有这么多不公正的事！日本早就灭国了！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告诉过我们，要珍惜当下的幸福，不要迷信什么鬼啊神的，那都是人们面对不公、苦难时给自己找寻的心灵寄托，不然蒲松龄为什么要写《聊斋志异》？难不成真有怨鬼和狐妖啊？”
　　王婉玲心想鬼正在你身边。
　　另一个女孩点点头，说：“对啊，现在有关鬼神的电影啊，全部被禁了，我小时候还能看一些真有鬼的恐怖片，现在都被解释成精神病和梦境了，我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我们唯一能把握的就是现在、此刻，现在信佛的人也越来越少了，除了一些年纪特别大的老人之外，几乎都不信了。”
　　王婉玲沉默，她以前也是不信鬼神的，认为那属于主观唯心主义的范畴，直到她变成鬼。
　　可见，这些上没有什么是异常的，异常只能说明少见和狭隘。
　　张晟西装革领，站在发言台前，台下有名的报刊媒体都来了，现场开始沸腾，主持人简短介绍今天新闻发布会的主题之后，张晟发言。
　　“亲爱的市民朋友，各位媒体朋友：
　　我是梧彤市的现任市长张晟！此次召开新闻发布会，是为了解答各位关于护城河严重污染事件的疑问，并将处理情况、后续整治方案简要介绍给大家。
　　首先，护城河历史悠久，在三国时期，就有关于护城河的详细史料和记载，自那时起，护城河就承担了饮用水源、军事防护、生态绿化的作用，无数政客骚人凭栏倚望，写下了关于护城河的诗词歌赋，直至今日，护城河也是梧彤市的代表性景观，也养大了一方人。我和大家一样，对护城河有着深厚的情感，请相信，在以我和市政为领导的小组带领下，一定会在三个月以内彻底解决水污染、水质溃烂、生态恶化等问题，让大家可以继续享受护城河的优美风光，放心使用水源。
　　其次，护城河的污染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们承认错误，并且深刻检讨自己在生态布局的预估不足和经济发展上的急躁冒进，由于过度追求短期快速的发展，我们在以山阴区为代表的西北部开设了许多工业园区，招募了许多大龄下岗工作，对他们进行培训后，投入生产实践中。众所周知，几十年前，山阴县的领导班子给我们留下了大量的工业生产材料和生产对象，对其进行开采利用后，我们市获得了大量的物质财富增长，但与此同时，工业废水的排放也留下了隐患，给大家的生产生活带来了伤害，我真诚地向大家道歉，对不起！
　　经过调研小组历时半个月的工作，我们得到了准确的数据，包括受害群众数量、水质污染指数、污染持续天数等......”
　　无数闪光灯闪烁，人们在张晟的讲演当中静下心来。
　　半小时后，张晟的发言结束，到了记者提问环节。
　　“为什么过了一个多月后才开始着手处理？是因为之前的民怨不够重吗？”
　　张晟面对尖刻的问题丝毫不愠怒，他面色从容不迫，“民众反映自己的难处和情绪是正常的，这是他们的权利，我们能够做到的是接收民众传达的讯息，并且正确处理。当时，民意到达了顶峰，我们出面或许会引起民众更大的怒火，让事情不能理性得到解决。并且，调研也需要时间去着手准备。”
　　“为什么梧彤市的过道树木换了一批又一批，这样不会造成资源浪费吗？是凭领导的主观喜好决定的吗？”
　　“梧彤市情况特殊，地址凹陷，土质和气候不适宜一般防护林，很多移种的树木在试验时都还存活着，但现实情况是不适应本地水土最终死亡。造成资源浪费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但我们会尽量补救、最终决定是林业局、国土资源局和生态局做出的。”
　　“最新的一批树苗是来自哪里？”
　　“最新的一批树苗叫比干树，从巴西引入的，一年四季绿树成荫，生长周期比较长，但我们做过可靠的试验，成功率在80％以上，适应性较强。”
　　......
　　“市长，我记得前不久星际大楼案您没有出面，是公安厅厅长出面道歉，是想等舆论过去了再面对公众吗？放任有关污染的舆论白热化是想掩盖星际大楼案的舆论吗？”
　　刚刚变柔和的气氛陡然尖锐起来，大家心下愕然，齐刷刷转头，哪家媒体的记者这么大胆？
　　闻骁目光犀利，面色庄重，凛然不惧所有人的目光。
　　主持人率先发言：“请大家注意，此次新闻发布会的主题是护城河污染事件，请不要问无关问题，新闻发布会还有二十分钟结束，请珍惜时间！”
　　张晟迎着闻骁逼问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很欣慰现在的年轻人有血性有胆量！不畏缩、不刻板，不迎合，这才是我们梧彤市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现场稍微放松了一些，很多人听到张晟的话松了一口气。
　　张晟说：“我们没有忘记十八条鲜活的生命，省检察院和省公安厅对星际大楼案有管辖权，我们目前没有权力处理，但有任何命令，我们都会无条件服从执行。至于有关案件的真实情况和细节，我们不能透露出来，这涉及到逝者的尊严和隐私，生命无价，我们要学会敬畏生命！在未来，如果案件有了进展或者结果，我们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我们也会加强治安和公共安全管理，不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让大家生活在安定有序、幸福和谐的环境中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和使命！”
　　闻骁不语，平静无波的脸上无喜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