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野行》七王夜寻

6、第六章、三仙钓玉江-名侦探云野行

　　死去的人先是身体瘫软，接下来开始发生尸僵，身体低处会沉积淤痕，就是尸斑。按道理说，钱老爷如果已经死了两三个时辰，达到尸僵的程度，身上必定会有瘢痕。可老家院验看过，并没发现。
　　钱老爷的颈侧脉搏确实摸不出，但云野行凭借着稀薄的内力摸到了钱老爷股部有轻微的脉搏跳动，提示人还活着。
　　大家一瞬间有了精神，纷纷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云野行却不说了，只是看着管家。
　　管家后退两步，郑重抱拳，作揖行礼。
　　“是我等有眼无珠，还请少侠见谅。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我叫云野行。”
　　所有人齐齐恳求云少侠仗义援手，千万救救我家老爷。
　　“还有我师兄。”
　　“对对，对，还有林少侠。”
　　得了大家的支持，云野行开始分配任务，让家丁护院把守住门户，不许任何人进出。派人去江畔搜寻，任何一点可疑的都不要放过。
　　他拿出自己的万能灵药，忍痛给钱正大倒了半勺，由花魁娘子亲自喂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老家院来报，说师兄的气息已有好转，但还没醒。而叶娘子的女儿发起了烧，仍旧昏睡着。
　　“法王人在哪里？”
　　管家一摊手，还等你问啊，早就没影子了。
　　花魁娘子忽然低低叫了一声，大家齐齐凑到床边，只见钱老爷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滚了滚，居然有气了！
　　“少侠，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花魁娘子福身下拜，管家也带着一众家丁下跪叩头。
　　云野行吓了一跳，赶忙叫他们起来。
　　“扶危济困乃是江湖中人的本分，不算什么，当前要务还是把守门户，查清真相。”
　　众人对云野行敬若神明，你说要干啥咱就干啥。
　　云野行跑去找叶娘子，见她半散着头发坐在门槛上洗衣裳，还哼着小曲，好似心情不错。
　　“我听说妹妹发烧了啊。”
　　叶娘子摆摆手，小孩子发烧最正常不过了，我是她娘，我有数。
　　“小娃娃发烧是要长个子，是好事。”
　　云野行踟蹰不走，拿眼瞟她，她洗衣服倒是很麻利，不用搓衣板也不用木槌，只是用手搓，几下就搓干净了。那衣服的样式、颜色、新旧和她此时此刻穿的一模一样，就是钱府给下人做的粗布衣服，每人两套，还有可能是从别人那里继承来的。
　　叶娘子洗好衣服，扯了晾衣绳一件件搭起来，扭头看云野行还杵在原地。
　　“你有话说？”
　　确实有话。
　　钱正大出事就在昨晚，小丫头被救回来，云野行想出门查看的那段时间。而那时是叶娘子拦住了他，他才没有去的。
　　“你为什么拦着我？”
　　“外面落下大雷阵，你出去送死啊？”
　　今早，云野行听到下人惊呼，夺门而出之时，叶娘子已不在房内了。
　　“既然雷雨交加，你又出去做什么？”
　　“早起去厨房收拾啊。”叶娘子没好气：“我又不是你这种闲着没事的少侠。”
　　云野行挠挠头，实话说，他的智慧也就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他还真没底。
　　“我想，你帮帮我。毕竟钱老爷对你也算不薄。”
　　叶娘子倒是爽快，答应下来。只不过女儿没人照顾可不行。临江仙的肥娘子和她交好，小娃娃也跟她，便叫下人抱了去。
　　“顺便给临江仙知会一声，就说老爷留客，让他们别急着接走花魁娘子。”
　　云野行愣了一下：“为何？”
　　就在此时，有下人拿来一柄长剑，说是草丛里发现的，看着眼熟。另外，江边搜寻的人发现水里有不对劲的地方，正到处找船打捞。
　　身为江湖人，连佩剑丢了都还不知道。云野行虚虚打了自己两个巴掌，赶紧接过长剑来，抱着在脸颊上贴贴：“新月，对不起，别生气”。
　　叶娘子查看了钱老爷房内的情形，出来见此一幕，颇觉好笑。从前常听长辈教诲“莫作小儿女情态”，现在才明白所谓”小儿女情态“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几岁啦？”
　　“二十二啊。”云野行知道下句话必然是要笑话自己，早准备好了。
　　“但凡什么物件，取了名字就有了精魂，不可以等闲看待的。尤其习武之人，兵器乃是性命相托的伙伴。若用心爱惜，必能达到人剑合一之境界，到那时，什么招式什么法诀都不重要，剑随心动，剑在人在。”
　　“若不在呢？”叶娘子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云野行扬着下巴叉着腰：“我爹没说，等我回家帮你问问。”
　　“云门主一生炼器，果有心得，晚辈受教了。”
　　难得能占上风，云野行颇为受用，昂首转身，迈开大步，边走边说：
　　“我爹这个人你见过就知道了，他很古怪的。他一向认为侠客之流只是虚名罢了，找到自己的真心热爱才最重要。可惜我二十二岁了，万事皆通，万事稀松，到现在也还闹不明白自己真心热爱什么。所以借着找师兄的名义出来看看，就算找不到真心热爱，好歹也见见世面。”
　　到了蒙面女的房门口，云野行却见对方没在身后。
　　原来是有鸟雀打架，叶娘子展眼追着，看得忘记了一切。
　　房内一目了然，虽然宽大，却很空旷，没什么值钱的摆设，倒有很多鲜花，香喷喷的。
　　床上被褥整齐，衣柜里叠着几件黑衣，都是和蒙面女昨晚宴会上同样的款式。
　　下人说，那蒙面女子来的时候是今年四月份，钱老爷正病重，她只带了一个药匣，几件换洗衣衫还是钱老爷给置办的。
　　衣服还在，药匣却不见了。
　　昨晚陈裕姜要杀自己的时候，有人来救。莫非是那蒙面女子？
　　她敢扮作法王，必有几分底气，也说不准她就是魔教中人。
　　这样蒙面女就和陈裕姜形成了对立之势，平日见面也要斗个你死我活的。
　　云野行推测，恐怕钱老爷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只不过钱老爷要的不是法王虚名，要的是蒙面女手中的灵药，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钱老爷一介商人，最懂得算计。他答应了蒙面女向天下求购龙临剑，赌的是没人会把剑拿来。可没想到，真有人拿来了，还是正品真货。这下糟了，承诺要兑现了。要把龙临剑给蒙面女，还得把家产分给师兄。
　　钱老爷一下就成了老爷，没钱了。他怎能甘心？
　　于是，钱老爷找了陈裕姜来。
　　所以昨晚，蒙面女携剑离去，陈裕姜去追，二人在江上动起了手。昨晚的大雷阵，恐怕就是蒙面女情急之下拔出了龙临。
　　“那蒙面女必定不是七王夜寻，但很有可能是夜寻身边的人，侍女，护法之类的。”
　　“你们正道人就是爱在意身份、立场这些没影儿的东西。”
　　叶娘子手中捏着一角纸片给他看，是火烧的只剩几个字的信笺，四边黑黢黢的，只剩下“必当报”这三个字。
　　没有上下文，看不出是什么内容。
　　可是这字迹……
　　云野行心中打了个突，这分明是师兄的字迹！
　　这片残纸是在烛台下发现的，旁边还散落有纸灰，就在钱老爷卧房门口，想来是钱老爷昏迷之前将其烧掉。也就是说，他是和什么人吵了架，读了一封信，将其毁尸灭迹之后才躺倒的。
　　“花魁娘子的话不可信，她自己都说是睡得迷糊，可靠性无法保证。再者，陈大侠既然和人在江上打斗，怎么还有时间回来和老爷啰嗦？”
　　花魁娘子说，昨晚她和钱老爷回房后就服侍钱老爷睡下，钱老爷酒醉，睡得很沉。她伺候宴席疲惫，也在一旁睡了。到半夜时分，她被雷声惊醒，忽然发现老爷不在床上。她一个风尘女，不便去管恩客的闲事，顾自睡去。
　　后半夜的时候，听到一阵压抑的吵嚷，接着房门开了，钱老爷和陈裕姜推推搡搡进门，一阵混乱过后，陈裕姜夺门而去，钱老爷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电闪雷鸣的，她又没看清又没听清，怎么就确定是陈大侠呢？不过，反过来想，这个人不是陈大侠，但必定是个男人。”
　　云野行跳脚。
　　“莫非你是在说我师兄？是我师兄推倒了钱老爷？”
　　叶娘子奇怪地看着他：“只是推测，你急什么？”
　　她随即想到昨晚模糊听到一个词，不知是好汉还是好看的什么山庄。
　　云野行猛然想起昨晚师兄在酒宴上对陈裕姜说了一句话。
　　“若劳前辈费心，只怕便如浩瀚山庄一样的下场。”
　　浩瀚山庄是峨眉山一带最大的茶庄，早年也算江湖正道，后来因为生意的缘故和魔教不对付，与七王之一的毒圣五王结下梁子。五王擅长制毒，浩瀚庄主最会解毒，不打不相识，后来居然渐渐有了交往。
　　就因为此，浩瀚山庄被正道所不容，在几年前退出江湖。今年年初，浩瀚山庄惨遭灭门，无一幸存，江湖上都说是魔教动的手。
　　陈裕姜本是浩瀚山庄出身，后来打出名气，便行走天下当了独行侠。浩瀚山庄和魔教有染，他颇为不齿，放话出去说庄主行事和他无关。
　　这就是云野行知道的全部了。
　　二人去到陈裕姜房内，见这房间里确实有很多日常所用之物，墙上挂着各样兵器、工具，柜子里凌乱堆着书信草稿衣裳杂物。桌上有一杯茶，空了一半，旁边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匣子，里面虽空，却异香异气的，似乎是装过香料。
　　叶娘子把书信纸张都找出来，一件件展开来细读，忽然发现一个旧的空信封，捏在手中摩挲，有点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