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一点都不痛苦》君如侍

24、别类友情

　　林任和杨峥挣扎几天，迟迟没有点头答应李煊十八岁前唯一的愿望。程一诺对此很是自信，悄悄和宴明昭耍宝卖关子。猜在李煊生日前，两人肯定会同意李煊的请求。宴明昭对此深信不疑。

　　开学第二天按照原计划正常对高三所有人进行摸底测试，高三小测多，学校不至于拿宝贵的高三时间用来让学生等待考试，干脆两天一夜，六门连考。语数英全年级打乱班级考，剩下的科目在相同科目组里面交叉考。
　　用林任的话就是——这时间紧凑的吃口史都来不及，生怕咽着。
　　宴明昭对这次小测有些紧张。这次考试仍旧可以在考试结束后选座位，高三考试多，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这学期唯一换同桌的机会。老崔反复强调要挑选与自己在各科成绩互补的，互帮互助，相互进步。

　　宴明昭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能帮上程一诺的，反倒是程一诺给他整理了不少英语成绩提升方法。对此，他有些苦恼不已。尽管他不认为程一诺会提出分开的请求，但是他还是担心自己这次小测没有进步会辜负程一诺在这大半个月的暑假里的辅导。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极端偏科。
　　他这些年记性愈发不好，英语需要掌握的词组数量庞大，他对此没有兴趣支撑，只能死记硬背。故而经常背了忘，忘了又背，周而复始，甚是磨人。而对数理化这种更加追究逻辑性的东西，他享受其中抽丝剥茧般破题的乐趣，欣赏理科对即对，错即错的思维。对很多人都认为很难的东西，他反而更加得心应手。
　　宴明昭以前顶多是有些着急，考完小测后却真的有些沮丧。

　　心酸在结束六门考试后姗姗来迟，这个暑假很多努力都没有在这场考试里面体现。他这次的英语阅读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些吃力，他为了保证准确率做的有些慢，差点没有赶出作文。这次的成绩还没有出来，他已经对分数有所感，那定然不是一个多好的成绩。

　　考试是下午五点钟结束的，他没有回出租屋，也没有去小卖部买饭。他一个人温吞地在校园溜达，思考如何提升英语。
　　一路上三三两两有人在讨论相关的考试内容，外宿生急匆匆赶回家吃饭，内宿生乌泱泱的往食堂走，间或有几个人疾速在温热的水泥地上，踩着脚步声叫嚷同伴，那是赶着回宿舍抢占卫生间洗澡的学生。

　　光影一重重，人影一沓沓。

　　宴明昭感觉到自己的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放缓脚步，向左边回头，一抹调皮的身影和他唱反调似的右绕，宴明昭察觉右侧有人影在晃，他又向右边转，调戏他的罪魁祸首反应过来就直愣愣往左躲。宴明昭一时被人绕的有些晕头转向。

　　那人恶作剧成功了还要笑宴明昭，他笑起来有种孩子心满意足后得意洋洋的温暖，只是光溜溜的脑袋在一群蓝白相间的校服堆里格外显眼。

　　“李煊。”宴明昭无奈阖眼，又好笑的睁开。

　　李煊向前走一步和宴明昭并行，“哼，好你个小宴子。我明明和你一个考场呢，你竟然走那么快，都不等我。”

　　“啊，抱歉……”宴明昭知道李煊不是真的埋怨他，但是他还是真诚的道歉了。他看李煊一个人过来的，也没有看见其他人，随后有些犹豫问他，“程一诺他们去哪里了。”

　　“程哥考完试就回教室搬东西了，至于杨峥他们……“李煊停了一下。
　　为保证每次考试的含金量，考试前都要请一次考场，学生的复习资料什么的都会放在教室走廊里。原来是回教室了，宴明昭情绪低迷了一瞬，阿糯考的肯定很好。

　　“林任和杨峥两个……哼……没心肝的，我才不管他们去哪了。”李煊傲娇回复。

　　“还气他们两个呢。”宴明昭哭笑不得。

　　“他们两个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我面子，竟然嘲笑我发型。我唉！身高腿长，浓眉大眼薄唇，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我这张脸明明就帅爆了好嘛，他们这么没品，我才不管他们呢，可得好好多耍耍他们。”
　　李煊平时就是个臭屁傲娇的小少爷，他对朋友没有架子，不过对自己的外型相当自信、自满。夸起自己几乎是一气呵成，不带脸红的。宴明昭和这个人相处过，深深明白这擅长夸大自己的外壳里是怎么样的一颗灼热的心，也清楚身边这个人没有真的对朋友厌恶至绝，他对杨峥他们的埋汰更像是孩子对一个很重要的事物表现出高深莫测的疏离，看上去真的满不在乎，实则五官六感都在注意着对方。
　　很生动，很鲜活。

　　宴明昭能看出来的，杨峥和他们难道会看不出来吗？和李煊相处久了，多多少少能看出来李煊骨子里带着的一些少爷的幼稚脾气。不过平时大家都乐意包容着，毕竟也没有人真的十全十美。于是他们几个人磕磕绊绊的，竟然也相处的很好。
　　宴明昭自然而然想到，林任和杨峥今天早上鬼鬼祟祟密谋的模样，他想，正常人的友情本就是相互包容的，无非就是，我陪你疯，你陪我闹。

　　宴明昭问：“李煊，你的十八岁生日愿望真的是让杨峥和林任陪你一起剃头吗。”

　　“无所谓，就是想看他们为我着急，谁让他们笑我的，我才不会原谅他们呢。不过我也很好奇，他们到底会不会满足我这个愿望呢。”李煊兴奋的舔舔上唇。

　　“你的愿望一定都能实现的。”宴明昭耸耸肩，看上去不经意的祝福，实则却是真的事实。

　　李煊乐了，硬是拉着宴明昭出去吃晚饭。宴明昭其实没什么心情吃饭，李煊确固执的很，宴明昭半推半就的就跟着他走了。
　　与绝大多数人的青年时期一样，明德先前有很多店，全依托明德食堂阿姨做的饭给机会，才有可能全部支楞起来。从小吃到正餐，应有尽有。小到地摊小贩随处可见的蛋炒饭、手抓饼、关东煮。大到沿道一连排各式各样的主食系列，像盖饭，面食……
　　不过宴明昭听程一诺抱怨过，在前两年明德的‘小贩文化’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种类更多，味道也更全面。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内宿生隔三岔五才能让外宿生悄悄帮忙捎份快餐来填补被明德食堂摧残的心灵，以便在明德机械压抑的魔鬼作息里夹缝生存。

　　直到明德前两年校长换届，新校长很注重校园的门前卫生治安，刚上任那段时间强烈打击附近的摊贩，不让摊贩在附近设油烟味重的摊子，更加令人发指的是在校门口设了警卫与值日教师巡逻，严禁外宿生带有味道的食物进校。一时间，摊贩数量激减，经济效益上不去，有些店铺入不敷出就干脆关门闭店。学生的精神食粮和生理食粮被剥夺，真真是爬顶楼一跃而下的力气都没了。校内校外哀嚎一片，堪称萎靡。

　　重压之下，必有勇夫。听闻后来有勇士夜潜校长办公室，投了一封义正言辞的投诉信，声泪俱下的控诉新校长是砸学生的饭碗，建议校长把重心放在整治食堂——
　　好吧，其实根本没有这么柔和的措辞，反正后来第二天新上任的校长大人在看完信后，气得新校长连查了两天监控，非要揪出那个不服从管理的学生。那一阵子，大家不动声色，实则都在暗暗嗤笑新校长多此一举，默默都在为那个勇夫捏一把汗。

　　所幸，最后也没有揪出那个长衫长裤，面带口罩，帽子压的低的离谱的“搅屎棍”。而那个校长因为不得民心，不到两年就被学生投诉多次，没多久就换了个校长。就是宴明昭在转学时，在办公室见过的那个。宴明昭对他印象很好，觉得他是个恩威并施，颇会为学生考虑的校长。现在高三的植物角就是他的主意，在不影响教学质量的前提下，他很乐意让学生自己多一些个人生活。
　　就这样，明德的‘摊贩文化’在一次迎来了新生。

　　李煊选了明德对面马路边上一家口碑不错的快炒店，因为现在只有高三开学，平时门庭若市的店一下子宽阔许多，两人一进去就有一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在等餐的过程中，两人闲聊，李煊又提起关于明德摊贩的陈年旧事。

　　“妈的，当时被那个校长那么一搞，当时这里的地租也涨了，导致好多物美价廉的店都倒闭了。现在这家店原先是个面馆，我们篮球队经常在这聚餐来着。当时这家店倒闭了，程哥还伤心了好一阵呢，隔三岔五就站在门前左右转悠……嘿，你可别跟程哥说我说的，不然让人知道他那些过去，他不得杀了我。”

　　宴明昭太阳穴一跳。

　　“你说的是不是……嗯……李叔开的。”

　　“哟呵，这你都知道，是程哥说的？他这都和你说了。”李煊颇为新奇。

　　“嗯。”

　　“李叔的面做的好吃，买的也便宜，人也大方，平时我们下了自修还过去的话，他就说食材到了晚上十点半左右肯定不好吃了，说我们不来他也是要处理掉的，好几次都没让我们付钱。当时程哥老点他们家的炸酱面来着。唉……”

　　“怎么了。”

　　“李叔他自己一个人忙前忙后支楞一家店，妻子早些年去世了，自己又带着个生病住院的女儿……本来就有些吃力了，那段时间又……唉……我都有点想他了。不过还好他人够好，在那里都可以混的风生水起，又换了地方继续开面馆，离明德也不远，有空我得去看看他。”

　　宴明昭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那天在昏黄灯光下，在面馆里看见的那个憨厚的老板。结实的身板，汗黄的毛巾，紧贴皮肤的短袖，让人觉得温暖慈爱的笑容。
　　唉……
　　原来看起来那么爽朗的人也过得那么不容易吗？这个世界还真的是各有各人的磋磨，各式各样的苦难和痛苦，百样无一复。

　　“咳咳……那个，小宴子。”李煊别扭的开口，斟酌许久开口，“程哥他……应该还没有吃饭呢，你带手机来了吗？在群里问一下，他要不要出来。”

　　“那杨峥他们呢。”

　　“咳！”李煊不自然的挪开视线，视线落在店里稍有油污的桌面，低头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不紧不慢的擦桌子，“他们要是乐意来就来呗，林任挺乐意吃这家的番茄炒蛋，平时人多也排不上，现在我们偷偷开小灶不叫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们小气呢。”

　　嘴硬吧。宴明昭好笑地想，我说怎么刚才一下子点这么多菜呢，原来是早就计划好了吧。

　　“笑什么！我虽然是气他们当众下我面子，可是天大的事也不能不带人一起吃饭啊，我们几个一直都这样的，你以后就知道了。你现在叫他们，可不要说是我叫的。”

　　“不不不，我没笑，我现在叫人。”

　　“还说你没笑！”

　　“我的嘴角有些先天性的疾病，偶尔会抽搐一下。”

　　“哼！”

　　“……等等，考试考傻了，其实我没有带手机上学的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