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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   萧元嘉把人连人带礼的撵出去后,荆王像是知难而退,连续几天没有再度登门造访。

      乌衣巷众人见刘御史乌纱不保、安乐公惶惶不可终日,大都闭门不出,也没有了看戏的心情。

      萧元嘉乐得清静,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醒了就传膳吃饭,吃饱了就回到床上睡回笼觉去,连自己的院子也不用踏出一步。

      这天她一觉醒来,还未传膳,却已隐约的闻到了一阵饭香。

      她揉揉眼睛,走出内堂,只见一人刚好开门进来。

      “主人起来了。”

      柴奉征在桌上放下手上捧着的蒸鱼,朝她灿烂一笑。

      他依旧穿着一身矜贵的华服,耳上的琥珀坠子在日光之下闪闪发亮,身上却多了一阵油烟之气。

      萧元嘉才刚起床,脑子里还是糊糊的,一时搞不清楚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屋里。

      沿着他的手往桌上看去,这才看见了桌上的三餸一汤,一碟粉蒸肉、一碟武昌鱼、一碟炒菜薹,还有一碗莲藕排骨汤。

      “这些都是你弄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

      像是小狗得到主人的认可一般,柴奉征的双目明显一亮,就差没有长出一条尾巴来摇个不停。

      “喜欢么?”

      桌上的三餸一汤,都是她在江陵驻守时曾经喜欢的荆楚菜式,色香味俱全,和从前在江陵萧府吃到的如出一辙。武昌鱼本身更是产自荆州樊水,在建康一带绝不可能找到。

      她不答反问:“你这些天去荆州了?”

      他满脸期待的看着她:“我走了一转樊口,亲自捕的武昌鱼。”

      “主人试试看,阿璞的手艺可有退步?”

      没有战事的时候,萧元嘉除了值夜的日子之外,下值以后都是回到江陵城里的萧府歇息。军营里的饮食只能算是勉强果腹之物,萧璞知道她吃得不好,每日都让府中厨子准备几样可口的餸菜等她回来。

      后来他索性不再让厨子准备,自己跟他学了几味拿手小菜,自此萧元嘉在府中吃的饭菜都是出自贴身小奴之手。

      在柴奉征的记忆之中,她应该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又或者是一整日的巡边操练实在让她饿得不行,总是风卷残云的吃完满桌饭菜,然后一脸餍足的摸摸她最喜欢的那头乌发,以示嘉许。

      如今的萧元嘉没有说话,拿起筷子默默往每一样餸菜夹了一口,最后举起碗来把汤也轻轻一呷。

      动作优雅,浅尝辄止,仿如真正养于深闺的世家贵女。

      柴奉征细细地观察着她的神色,直到放下碗筷的时候,冰山似的脸色还是没有一分溶化的迹象。

      他小心翼翼的问:“阿璞做得不好吗?”

      “阿璞。”萧元嘉放下碗筷,定定的看着那双可怜兮兮的小狗眼睛,看到里面如古井一般寂静无波的自己。 “我已经不吃荆菜了。”

      柴奉征一呆,受伤的神色一闪而过,却很快便换上了一副至纯至朴的笑容。 “我向宣城长公主请教了主人喜欢的建康菜式,学好了就天天给主人做。”

      宣城长公主啊……她还在想这人是怎么在自己府中来去自如的,原来自己的母亲还真的把他当成未来女婿了。

      萧元嘉嘲弄一笑:“我母亲希望我们成亲,我可没有这样的想法。”

      “我作为前陈郡主,身份敏感,不敢叫当朝荆王为我洗手作羹汤。”她顿了顿,淡淡道:“你可知道这乌衣巷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我,想要从中看出一些什么来,以为自己谋利?”

      柴奉征连连摇头,在她脚边跪坐下来,俊朗的脸往她的膝盖微微倾侧,和那只放在膝上的手只有一掌之隔,似是在渴求它的垂怜。

      十年前被她捡回来的小狗长成了大狗,却依旧害怕被主人遗弃。

      “我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萧璞是萧元嘉的家奴。”他的声音瓮瓮的,仰视她的双目里水光粼粼。 “这样,主人就不能再丢下我了,不是么?”

      萧元嘉的手微微一动,没有抚上他满是期待的脸,而是两指拈住他耳上坠子,轻轻在指间把玩。脸上无悲无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她放开了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下。”

      柴奉征犹豫了一下,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凌厉。

      心头一震,有那么一刻他好像看到了十年前号令一营的前锋将军。萧元嘉天生便是一个号令者,发出的命令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跟从。

      对他来说,尤其如是。

      他条件反射式的站起身来,走到主人指着的位子坐下。萧元嘉却已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用一脸冷冽把自己重重包围起来。

      “你也吃。”她言简意赅的说道。

      放在从前,这桌上的饭菜刚好是她一人的份量。

      萧元嘉有些无奈的说:“我现在已经吃不下这么多了。”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地吃完了一桌饭菜。

      初入萧府时,少年萧璞头脑混沌,只懂学着其他下人一般规规矩矩的为主子布菜、侍立。

      后来,他在萧元嘉的释心照料下恢复神智,先是把为她做饭的功夫独揽了,然后一步一步的逾矩,和她同桌用膳,再越挪越近,最后挪到了她的床上。

      十年后,柴奉征如愿以偿得到她的命令同坐一桌,气氛却没有十年前的一分温馨。

      萧元嘉隔着饭桌,冷漠的看着他。

      准确来说,是看着他的耳坠子。

      “我在回京的路上已经发现耳坠丢了一只,但是我也没有回头去找,若是你拾起来了便权当是为你留的一个念想。”

      萧元嘉微微一笑,笑里却没有什么暖意,眸光冷冷的犹如冰锥刺穿了他如玉纯净的双眼,看到了下面肮脏腌臜的偏执。

      “你果然把它留起来了,还为它穿了耳洞。”

      耳坠子本是女子之物,他却打了如女子一般的耳洞,日日把她的坠子戴在耳上。不得不承认的是,柴奉征本就俊美无俦,戴着女子之物更显桀骜不驯,颇有些她过去穿着男子武袍时视既定规矩如无物的气度。

      而且,那还是她的物件——他戴在耳上,就像小狗的颈上戴着象征主人所有权的玉牌。他果然巴不得宣告天下,自己和旧主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柴奉征惯性的摸摸耳坠,上面仿佛还有她指尖的余温。他知道自己的偏执已经被她一览无遗,索性破罐子摔碎,反问她:“那主人呢?可有在身边……留下阿璞的念想?”

      自从他们在建康再见,萧元嘉好像变了一个人般周身带刺、冰冷无情,让他觉得她的答案大概是否定的。

      萧元嘉却直认不讳:“有。”

      柴奉征又惊又喜,她却又道:“在两年前,已经丢了。”

      “丢……了?”

      他的鼻音重重的,声音有些沙哑。

      萧元嘉没有解释。可他知道,两年前江陵城破,萧大将军宁死不降,周帝成全了他最后的忠义。

      宜阳郡主在京待嫁,南陈再也没有一员猛将。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萧大将军的死,难道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为什么,她连曾经最是喜欢的小奴隶也不要了?

      萧元嘉静静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他问不出口的一连串问题。

      柴奉征被她一个眼神止住,什么也问不出口。

      “往事不可追。”她微微启唇。 “又如附骨之疽。”

      “所以我割肉剜疮、刮骨疗伤。”

      柴奉征眼巴巴的看着她:“主人的意思是……”

      萧元嘉平静的说:“我说过的,变了的是我。”

      “你说我还你自由是丢弃了你,但是我也已经把江陵城里的萧元嘉从我身体切割、丢弃。”

      “如今的我,连自己为什么活着也不知道,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罢了。”

      柴奉征站起身来,不顾她刚才要他乖乖坐下的命令,走到她的身侧再次跪了下来,逾矩的攫住了她覆在膝上的手。

      她不伸手碰他,他便引导着她的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萧元嘉长年练武,手上并不柔滑;如今她指间的茧已经薄了许多,滑过脸上的触感却还是让他控制不住的战栗。

      好想它碰碰别的地方。像三年前他们还未分开之前那样。

      “我明白的。”他抬首看她,疯魔的眸中带着一丝出奇的清醒。 “因为十年前在遇见主人的时候,我本来也是虽生犹死。”

      萧元嘉把手从他掌中抽出,不答反问:“我有允许你碰我?”

      她的话音轻柔,不复记忆中的凌厉,淡淡的嘲讽却让柴奉征不寒而栗,软软依着座上女子的身子也一下子跪直。 “我——”

      萧元嘉轻笑,打断了他。 “你好得很啊。”

      “现在你都不听话了。”

      “戴着我的东西招摇过市,又大摇大摆的出入长公主府,你是狗么,要把这里划做你的地盘?”

      她嘴上笑着,声音却比之前更冷。柴奉征这次却没有退缩或者顺从,反而迎上了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一脸铮铮汉子的坚毅:“我是。”

      她显然并不喜欢他把两人之间的暧昧不明大肆宣扬,怕为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他身体里的反骨在叫嚣着,无论是自己能够成为主人的污点,还是主人能成为自己的污点,都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

      微贱的他属于主人,卑劣的他拥有主人。

      “萧璞是萧元嘉唯一的狗。”

      他特别强调了“唯一”二字。

      “十年前,阿璞的世界一片灰暗,对生命早已失望透顶。是主人闯进了我的生命,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主人不愿想起过去,那我可不可以闯进你的新生,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柴奉征直直的跪在脚下,脸上只有一片挚诚,小狗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萧元嘉却是残忍地拒绝了他。 “荆王殿下。”

      她一直允他所求的没有唤他荆王殿下,如今这几个字再次脱口而出,两人之间好不容易被他拉近了那么一点的距离,就在一瞬之间被她再次推远。

      “你想重新开始的,是什么?”

      “重新喜欢么?”

      “一个连自己也喜欢不了的人,又怎会去喜欢别人?”

      最后一句,她是直直的看着柴奉征说的。那句话,指的并不只有她自己。

      他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是依赖上了在漫漫长夜过后,窗外透进来的第一线曙光?

      而她又凭什么要对他的依赖负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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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正文完结,欢迎食用! 番外一:大婚夜 番外二:遛狗 if线番外:如果十年前的小狗没有被主人捡走 两本预收,先存再开,预计2025年初开始连载: 女主男奴训狗古言《驭犬GB》 男替身甘愿做狗古言《丢棄的替身黑化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