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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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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至拿着棉签处理完眼前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后抬了一下头,看着烛端闭着眼睛休息的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近几天虽然会有时降温,但还是会保持白天大太阳晚上有星星和月亮的景色。
到底还是在夏天,微风吹过,吹出了几声鸟叫,几只藏匿在茂密树叶中的鸟雀飞扑出来,挥着翅膀往远处飞去。
莫至看着阳台外挂着的一轮明月,嘀咕:“真奇怪。”
明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还是避免不了一年一次的心动。
他第一本用来画一整年的生活的笔记本里,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初三那时候对烛端的心动。
少年的脊背结实,靠在一块,就算是冬天也能够依此取暖。
那年冬天下了雪,满天纷飞的细小雪花都夹带着静谧和冬日冰冷,烛端拿着一本高中要学的书坐在一个比下面要高处一大截的平地上。
这是乡下的一个小村屋,楼顶平平无奇,很多人都会拿来做仓库。
烛端的外婆不会拿来做仓库,会拿来专门给烛端留着跑上来玩。
根本不知道去处的莫至被他带着一起回了村镇,提溜着所有初三要学的书回到了外婆家。
仅仅只有他们俩和烛端舅舅。
但烛端的舅舅只是回来住几天就走,烛端跟莫至是最后一个走的。
临近新年,警察还是忙的不得了,有些人为了过年,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就敢抢劫人。
有些想要拿钱过年的激动罪犯还会拿着低价淘到的小刀去抢劫银行,然后被赶到的警察全都抓回派出所。
那时候的舅舅还没当上公安局局长,还是个跟烛端父亲差不多的官职。
烛端把手中的书翻过了一页,伸出空余的手拍拍莫至:“看够没?”
莫至抵着他的背蜷缩在温暖的角落里,身上盖着一件厚衣服,眼睛里映出黑不愣登的夜幕中的星星。
他的眼睛装满星星,抬手指了其中一颗就问烛端:“每年都会有吗?”
烛端放下了手中的书:“是的,每年都会有,有时候云没那么多还能看见月亮。”
他指向因没有亮光而暗下来的云层中泛着光的圆圈那边,在莫至视线移过去后‘哎呀’一声:“指月亮会被带走耳朵。”
他说这个就是纯纯为了吓一吓莫至。
但可惜,莫至虽然不知道这些,但听村头村尾乱逛的那些老奶奶提过。
他问:“这些是真的吗?”
烛端:“你信的话,那它就是真的。”
莫至:“噢,那我不信了。”
坐在沙发上的莫至低了低眸子,拿过一边因为染血而一直充斥着血腥味的衣服走向阳台。
今晚的衣服还没洗,烛端现在回来了还来得及。
但很显然,烛端这件染了血的衣服不太适合用洗衣机去洗,不然他那件夹带白色的衣服就得变成红色的了。
莫至端来一个盆子,装了热水,把那件沾血的黑色短袖给放进盆里泡上了。
洗衣机还没有启动,莫至趁着这个空隙过去把洗衣粉抖进去,却怎么也抖不出来,最后硬生生掉下来一大块:“......”
行吧,今晚让衣服先遭遭罪。
他选的这个房子前面就是一棵大树,每到夏天就特别容易进虫子,每次都要莫至拿着杀虫剂去把虫子给灭掉。
现在是凌晨,虫子基本上都已经休息了,莫至站在阳台上吹风不会受虫子的丝毫影响。
他曾经因为这些虫子,罐子破摔的想:为什么这些虫子不会想飞蛾一样,晚上自动扑火去死。
但他还是对这些虫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地上装着热水的盆子冒着热气,熏的站在冷风中的他都有些暖。
烛端应该已经在沙发上躺着睡着了,洗衣机的动静都没有把他给吵醒。
莫至就这样在这只有半身有玻璃挡风但上边被风吹的快感冒的夜晚里吹了几十分钟。
水已经冷了,他这才蹲下/身去拿洗衣粉搓洗这件染血的衣服。
这件衣服的最终结局就是被他跟其它衣服一起挂在一边的晾衣架上。
夏季,夜晚冷风中夹杂着独属于高温季节才会有的热浪。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温度渐升。
莫至没去睡觉,站在阳台上撑着玻璃上的围栏吹了一晚上风,从笼包睡着吹到笼包起来趴在他旁边一块看太阳徐徐升起。
烛端貌似有个生物钟,每次只要一到太阳出来冒了个头,这人就会醒来,踩着拖鞋懒懒散散地走到洗手间里洗漱,然后到厨房里准备早餐。
次次都会比莫至醒的要早。
但其实莫至也没有醒的多晚,大多数都是睡一会醒一会,断断续续的睡得不困了就起来。
但绝对不会拖到九点。
烛端一醒来就看着莫至站在阳台那边吹风,随手拿了出门前觉得不适合而放下的外套走过去披在他肩上,看着日出,问:“怎么一大早就在这里看风景?”
莫至没说话,还是静静地撑着围栏看太阳以肉眼无法观察到的速度慢慢上升,一晚上没睡让他眼皮微微耷拉下来,从烛端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是非常困的那种状态。
烛端见他不说话,也走到一边用手肘撑着栏杆去看太阳。
等那颗在人类眼睛里看来比较渺小的太阳升到了被树叶阻挡的位置后,莫至开了口:“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
烛端愣了一愣,顿时觉得有些好笑:“知道,这些年你性格总是变,你什么样我都见过。”
“但总结下来,只有一句话而已,很好的一个人。”
莫至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鸟雀嘴里叼着虫子飞回来,两只脚站在树枝上给自己窝里面因得不到吃的而大哭的孩子喂虫子。
“我每年都会患上心疾,现在就是该患上的一段时间。”
“也许会在后来的某一天爆发,我也许会因为心疾的影响让你也被我波及到。”
“我也是个过一年忘一年的人,每当过去三天后,我就会忘记你,就算我去看我记录各种事的笔记本里记载了你的所有事,我也没办法记起对你的感情。”
“凌灿厌不厌其烦的跟我重复她是我朋友,我也能听进去。”
“那你呢?你要在我耳边重复你是我男朋友吗?”
莫至把自己的下巴抵上放在围栏上的手臂:“我不会接受。”
不仅仅是不接受自己有了个爱人。
也是不接受他忘了自己有个爱人。
烛端看着远处亮橙黄的太阳,久久无言。
就在莫至以为自己这段话成功把他劝退了时,他开了口:“我说过的吧,我认识你二十来年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因为这一次你不记得我了,而气馁的离开?”
他转过头来对着莫至好脾气的笑了一下:“我不会因为你不记得我而离开,也不会让你忘记我。”
“我会以各种方式,遗留在你一生的记忆里。”
莫至不置可否。
刚见面的时候他就对烛端身上的气质和笑容,甚至是对眼睛里的感情产生全身的感应和联系。
烛端这十几年来,已经把自己的气质、性格还有纯洁情感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血液里。
他终究会违抗生物本能,在空白的脑海记忆里,找到这个人的记忆。
无论有多小。
莫至转了身,烛端不用他提醒就自动跟随上了他,走在莫至后面的时候还顺带思考了番会把他带去哪。
但莫至只是带着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随后在那间刚开始就跟烛端协商好归他的房间前停下,从裤兜里拿出一把钥匙开了门。
在开门前,他扭头用一种‘我不信’的眼神看了眼烛端。
烛端一开始还不懂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直到这扇一直紧闭的门被莫至打开后他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间房间里画纸乱飞,但正中央的那个画架摆得好好的,在挂了纱布窗帘的飘窗上还摆着个毯子。
如果视线只限于这一小块地方的话,那么这个房间是温馨的。
但放眼整个房间的话,这个房间是凌乱、压抑的。
纱帘挡住了光线,太阳的光芒也暂时照不到这边来。
满地的碎纸屑还随着开门时卷起的一小阵风飞了起来。
他们几乎是同一瞬间开口。
“如果我说,我马上就要变成一个疯子了,你还喜欢我吗?”
“很难受吗?”
他们俩同时愣在了原地,一方是没想到莫至会那么直白的想赶他走,一方是没想到烛端第一句话是这个。
烛端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默默开口:“所以...你是要赶我走,是吗?”
“我说过的,我不会离开。”
莫至就这样低头看着房间里的碎纸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烛端突然把手探过来,手心朝上,带有血色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莫至的视线里。
他就如一只差点被抛弃的小狗,低声开口:“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莫至垂着视线看了一会,心里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有任何纠结。
他没有思考任何东西,空白着搭上了烛端的手:“好。”
“我这个钥匙其实不是什么小金库...”
“它其实就是个通往这个世界的钥匙,专门给我定制的。”
“不止我一个人拥有这个东西,还有社会上的其他人...具体是什么人我没办法告诉你。”
眼前闪过一大片白色,莫至只来得及看见眼前剩下的一丝橘黄光芒。
一转眼,他已经出现在了一个花海中。
这些花只有三个颜色,粉色、紫色和白色。
莫至尝试性的抬起手触碰了一下眼前的花,却发觉自己手扫过的地方的那些花都在发光。
花朵绽放出来的光芒映在他的眼底,随着惊讶的晃动飘忽不定着。
烛端站在他背后,微微笑着看他惊奇地微微低身去触碰那些小巧玲珑的花儿。
这里常年处于黄昏时间段或夜晚的时间。
现在正是日出的时间,所以这里面并不是在晚上,那些花朵的光在黄昏光芒下不太显眼,烛端走到了莫至身边摘下那朵花:“晚上看这些花的话更好看。”
莫至点了一下那朵被他摘下来的花:“现实会过去多长时间?”
烛端看着他猫一样点那朵花:“同样的时间,你在这待多久,现实就过去多久。”
“那会有晚上吗?”
“会,但得待到现实的晚上后才会看见。”
莫至回过头,看着眼前娇嫩不已、发光的花,莫名有些遗憾。
“唔,那不等了。”
他有很多事要做。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事要做。
莫至在这团团包围的泛光花海中走了起来,走到的每个地方花朵都在发光,衬得他也好像发了光一样。
烛端看着他,忙不迭跟了上去,手上被摘下的花依然活着,像萤火虫一样散发着最后的光芒。
“我喜欢你十年了,你不用这样赶我走。”
他看着远处翻腾雾涌的橘色云朵,手上捏着的花也散发出一样的光来。
莫至不再回答他的任何一句话,只是让他自问自答,连‘应’都不再存在。
但等出去后,莫至又回到了之前那个状态。
有问必答,遇到自己喜欢的问题还会耐心地说特别多话。
但烛端一会就得去公安局处理案件,特别是之前那些在空间里侦破的案件,到现实后即使一步一步破了,也得让顾问过去结案。
更何况他们这个仍然有很多犯罪分子的县城时时都会有案件发生,烛端也肯定不只有哪一个案件。
烛端就这样处于匆忙状态中了半个多月。
莫至一直都很悠闲,因为最近没了心疾打扰,在画室里画画也变得心平气和了很多,听着音乐,背着光,画纸上的画作耀眼。
他每次画完就会摆到角落里放好,有时候画累了,抬起头就能看到。
就算他刚画的那个东西烂的要命,看到以前画的好画,他也会觉得手中的画变得美丽起来,拿着的颜料变得香了起来......
打住。
他不能吃颜料。
画室里,阳光洒落。
烛端是在一天夜晚回来的。
身上依然带着很多伤口,莫至去开门的时候血腥味扑面而来,但受了伤的本人并不这么觉得。
烛端呆呆站在门口,对莫至皱起眉头的反应有些无措,只能认错似的抬起手,抚摸他的眉间:“别皱眉。”
莫至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要去拿医药箱。
烛端却从后边环住他,然后一把把他抵在墙上,一只手撑在了墙壁上,平日里温柔似水的眼眸现在却非常强硬。
他看着烛端,刚想开口说话,就感觉到唇上凑上来另一片温热。
他的大脑瞬时关机,金钟狠狠在他脑里再次敲击。
烛端只是贴了一下,没有继续。
莫至抬起了眼睛,直勾勾跟烛端对视。
下一秒。
他抱住烛端的脖子,主动凑了上去。
凭借这一个温热熟悉的吻。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零星记忆。
他不记得什么长篇大论,只记得当天是个满天星星的夜晚。
烛端面对着他说了什么,脸靠的非常近,身上还是那件灰蓝色的校服外套。
然后烛端的脸慢慢靠近——当时的莫至抬手一把推开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叫嚣着反抗。
烛端眼睛里都冒着红光,但仍然没有继续做出什么动作,放开了被抵在角落的莫至,转身去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几瓶冰水。
烛端拎着冰水,直接坐在了离莫至很远的对面。
莫至只能看见,对面的人扭开了第一瓶水的瓶盖,抬起头努力灌冰水。
一瓶还没完,紧接着又灌了第二瓶。
剩下的两瓶也被烛端灌进嘴里。
在秋天喝那么多冰水很难让人不打个冷颤,但烛端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连着狠狠喝下了四瓶,到最后扔开了手里最后一个瓶子。
再看向莫至时,眼里只剩下了温柔。
莫至看见他对自己做口型:
不怕,我不逼你跟我亲了。
现在,他亲自起身去抱住烛端的脖子要亲。
烛端身上还带着血味,莫至被他吻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人衣服上到底又沾上了多少血。
这是一个充斥血腥味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