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陈牧驰写的一些角色设定》容都

20、同事人设

　　1.
　　你在一家互联网文化企业上班，入职已经两个月了。这不是你的第一份工作，且工作内容与你的前一份工作相差无几，所以上手很快，就要转正了。
　　每个工作日，你都是上午8点半起床，花10分钟穿衣洗漱，再花45分钟坐地铁到公司所在的文化园区，剩下的时间在便利店买咖啡和面包，乘坐电梯上楼，卡点打卡上班，中午12点下楼随便找家店吃午饭，人多就得排队，可能没时间午睡，13点继续上班，上到傍晚19点，打卡下班，晚饭可吃可不吃，乘坐45分钟地铁回家。
　　当你洗漱完毕躺到床上的时候，就是晚上9点半，可以开始刷小说、刷剧了，刷到后半夜，呵欠连连，你才舍得放下手机进入睡眠。
　　如此“有规律”地过了两个月，你就又有点儿抗拒上班了。要不是暗自鼓励自己不要陷入找工作——厌烦——离职——找工作——厌烦——离职……的循环，你差点儿没坚持住。
　　现在这家公司有两个很明显的好处，就是不加班、对着装没有要求。
　　一开始摸不准公司同事和领导的调性，你还会注重衣着打扮，像个普通Office Lady一样搞发型、化淡妆、穿正装、穿跟儿鞋，几天之后，你发现公司里的男男女女都钟爱格子衬衫、各色T恤和长裤长裙，你也就“入乡随俗”了。
　　没穿拖鞋上班，是你们北京分公司人员对彼此最后的尊重。广东分公司的人另说。
　　大家都是牛马，牛马的共识是与其穿衣打扮，不如把时间留给睡眠。
　　但某一天你还没下地铁，就收到了相处得不错的女同事的微信提醒：【我今天出门早，一到公司，发现我们部门新来了一个帅哥！叫陈吃吃，帅得惊天动地！他一来，分公司一百多号人打着接水的名头陆陆续续从他工位旁边经过，把人看得小脸通红。哈哈哈哈哈哈……】
　　帅得惊天动地会来互联网文化企业当牛马？呵呵。你没当回事。
　　【你猜他的工位在哪里？】
　　你在地铁里扎稳马步，把拉着吊环的右手放下来，打字：【你这么开心，是坐你对面？】
　　【是坐在你的对面，我的斜对面呐！话说你今天出门前有没有好好洗脸护肤？唇膏擦了吗？没有你到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一管！我没开玩笑！】
　　【谢谢提醒。】你打完字就把手机塞回了衣兜里。帅不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上班上得已经丧失了性Y。
　　……
　　当你在公司入口处打完卡，踏进部门办公室看到他的那一刻，草，从你心底生了出来。
　　牛马个屁。他不是牛马，他是人，美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又亮，看人的时候能把对面的整个人都装进去——你邻座的那位女同事已经被吸得魂不附体，屁股完全离开了座位，朝新同事倾斜了过去。
　　感谢两人工位中间那块亚克力板吧。
　　你立马扭头奔向了这一层楼的公共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冲了几把脸，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你的脸上有席子压出的印痕……皮肤苍白……Duang大两个黑眼圈……
　　但你没带护肤品和化妆品。现在后悔没听同事的劝，买咖啡的时候顺带买一管唇膏、买一盒腮红什么的。
　　你一狠心，往自己脸上“啪啪啪啪啪……”拍打，比平时护肤用力得多。
　　很好，脸色红润起来了。
　　然后牙齿咬着上下唇，直到微微红肿。
　　很好，嘴唇也红润起来了。
　　整个人的气色顿时就比之前提升了好几个Level。
　　等会儿再在楼道里把咖啡一喝，消点儿水肿，嗯，完美。
　　至于穿着……你对着镜子，抖着手，最终还是没把衬衫上第二颗扣子解开。
　　那还是过于明显了，你略感羞耻。
　　你似乎对自己很满意了，一切想象都是很美好的，但是当你再次走进部门办公室，你的脸上已经戴好了在人员密集的空间才会戴的口罩。
　　搞什么？你的女同事恨铁不成钢，对你做口型。
　　“你好。”新来的美男同事陈吃吃朝你礼貌点头，微笑。
　　“诶，你好。”你也朝他点头，假装镇定，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一上午整整两个小时，你都戴着口罩，一边工作，一边跟隔壁女同事通过微信电脑版“啪啪啪啪啪啪……”激情输出，话题都围着他转，什么“他在你看来到底帅不帅”、“你有没有芳心暗许（doge）”、“我们以后该不会因为他打起来吧”、“所以他果然是个男妖精吧”、“但有了他我上班都不觉得累了，甚至想主动申请加班”、“你清醒一点，我们就没有加班这个选项，谁都别想让我加班”、“一旦加班，国将不国”……
　　你和女同事都默默关注着一块亚克力板之隔的新同事陈吃吃。
　　看着他去办理入职手续（当他从座位上站直身体，你们才发现他是个北极兔，腿长至少一米二三）、等技术人员给他开通各种内部账号、熟悉公司内外网页。
　　部门主管让他跟着另一个男同事学习，这让你和邻座既松了口气，又怅然若失。
　　这一天的8个工时，除了中午吃饭，你都戴着口罩，女同事说你是怂货，你认了。
　　下班前两个小时，公司某总在钉钉群通知，今天周五，为了欢迎新入职的总监和其他几个同事（一一圈起），晚上下了班大家一起聚一聚，地点是经常去的那家提供晚餐的KTV，去留随意。
　　有同事响应附和：“好耶”、“谢谢X总”……
　　有同事拒绝：“今天我bliabliabla……所以就不去了”……
　　你隔着口罩，瓮声瓮气，小声问女同事：“我们今天还新来了个总监？”
　　女同事说：“那重要吗？”
　　对你们俩来说，不重要。
　　连上午某总把总监拉进公司群介绍的时候，大家也是打一句“热烈欢迎（或表情包）”，总监回一句“谢谢大家（花花）”罢了，暂时没有任何影响——消息刷太快，你连是谁入职都没细看，“欢迎欢迎”就完事了。
　　无所谓，你是公司里的路人甲乙丙丁，谁会关注你。
　　……
　　还真有人会关注。
　　就是那位新来的、40出头的总监。
　　问题出在你一直戴着的口罩上。他大概是太好奇了，在大家在KTV的大包里唱得、喝得、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拎着罐啤酒坐到了你旁边，问：“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口罩？不闷吗？”
　　“闷啊。”你老实说，“但比起闷，还是命要紧。北京最近有乙型流感病毒和JN.1变异毒株。”
　　“哦~”他面上有点儿尴尬，但还是向你自我介绍，“我叫李XX，你可以称呼我Lee D。”
　　“好的，Lee D。”你心想：这人大概在某个外企干过，在那边当总监，来新公司还当总监，希望他不要水土不服然后让大家去适应他。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XXX。”你说。
　　“很高兴认识你，XXX。”李总监拎着一口没喝的啤酒罐走了。
　　你莫名其妙。
　　隔了一阵，刚刚大展歌喉完毕的女同事回到你身边坐下，开始啃卤鸭翅中。
　　那个味道，隔着口罩也直往你鼻子里钻。
　　你馋了，终于把口罩摘了塞兜里，套上一次性手套，朝茶几上那盘卤鸭翅中伸出你罪恶的双手。
　　“这不就把口罩摘了？大馋丫头。”那总监神出鬼没，不知从哪儿又绕了回来。
　　您没事吧？你和女同事几乎同时抬起头看他。懂不懂社交界限？我们很熟吗？
　　他一屁股坐到了你和女同事中间，开始用微信小程序点歌，把自己点的置顶。
　　你和女同事迅速挪动身体，离他更远一点，加速咀嚼口中的食物，想吃完就撤了。
　　此时正好播到他点的《广岛之恋》，他深情款款地开唱：“你早就该拒绝我，不该放任我的追求，给我渴望的故事，留下丢不掉的名字……”唱到这里，身体向你倾斜，动作十分自然地将麦克风伸向了你。
　　“……”预感成真了。你看着那个可能被喷了口水的麦：“……”原来在网上看过一个分享，说只要是年轻的女的，即便长相并不十分突出也可能会被骚扰，竟然是真的。
　　“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二十四小时的爱情是我一生难忘的美丽回忆……”在你为难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替你唱了莫文蔚的那几句歌词。
　　你看到了拿着麦克风的陈吃吃。
　　KTV大包上方闪耀的灯球让他的脸忽明忽暗，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你心中十分感激。
　　他把李总监点的好几首男女对唱歌曲都配合着唱完了，《明明白白我的心》啊、《小酒窝》啊什么的。
　　他还邀请李总监跟他一起唱他自己点的歌。
　　于是你和其他同事接受了一番红色歌曲的洗礼，比如《东方红》、《国际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难忘今宵》……
　　确实挺难忘的。你就着他高也高得上去、低也低得下来、朗朗上口的歌声啃完了四个卤鸭翅中，决定有条件要追，没条件制造条件也要追。
　　你对女同事说：“我要追他。”
　　女同事拿着一截卤鸭翅中，指着一圈看着陈吃吃两眼放光的女同事：“好男难求，任重道远，我只能说，祝你成功吧。”
　　未完待续。
　　2.
　　我要追他。你前一晚在女同事面前立的flag，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后悔了。
　　虽然看起来显得有点儿渣女，但大多数人就是这样的，受人小惠，稍作感动，找机会回报了就放下了。
　　正好周六。你躺在床上，想着：话都说了，不行动一下显得自己言而无信，再说，陈吃吃那么帅，一看就不好追，我到时候意思意思追一下，一被拒绝就顺势回到同事的原位，在工作上多指导他这个新人就完了。
　　赖床到上午十点多，你起了。
　　去卫生间洗漱完，出来后你先看了看卧室里被弃置大半年、落了好厚一层灰的梳妆台，在护肤品和化妆品里挑出临期的、过期的扔了，就在中午十一点半左右去了离家最近的一个商场，在一楼彩妆柜台区和女装店遛了一圈，收获颇丰，遛完顺便把“早午饭”吃了，拎着东西回家。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你都在“复建”——好久不化妆，手生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手生，是手生），化好一张脸，你就拍照发给邻座女同事，做出一副“你看我有为了追他而努力”的样子。
　　估计手机不离身，女同事秒回：【眉毛才修的是吧？跟你的脸型不搭。妆面有点脏，不够清透。】
　　说完这些，她还搜罗了一堆美妆博主的视频给你，附言：【好好努力，还有一天时间。】
　　努力。我不想努力了。你心说我从来没有因为男人努力过。
　　陈吃吃了不起吗要我努力？！
　　你绝不承认因自己拙劣的化妆技术而感到挫败。
　　以及，你绝不承认因自己无能而迁怒无辜的陈吃吃。
　　你“哼”了一声，去卫生间把妆卸了，回到卧室就倒到床上刷手机，还抖腿。
　　是人就怕比较。你想降低陈吃吃在你心底的比重，专搜高壮美男，看了半小时。
　　可惜啊。
　　比他高壮的没他英俊（这些人的“英俊”还有美颜、氛围加成），肌肉过于发达的也不符合你的审美。
　　你悚然而惊：不不不，XXX，你怎么对着这些男菩萨还拉踩起来了？
　　你丢开手机，双手合十：“罪过罪过。”
　　忏悔完，你继续捡起手机刷美男，并且在心里继续拉踩。
　　……
　　周一，你全妆上班，穿着淡紫色长裙，小白凉鞋，打卡的时候，前台两个小姐姐都多看了你好几眼。
　　到了工位，邻座女同事面露满意之色，偷偷朝你比大拇指。
　　你得意得很，心想我可真是个机灵鬼儿——早起直奔某商场急速造型亭，选的基础妆容，两百多块，仅供“告白”使用，一旦被拒绝，就能一劳永逸了，再没有自己动手化妆的必要。
　　但是，一上午你都没找到“告白”的机会——陈吃吃跟男同事学习的时候不好去打扰，学习的间隙男同事邀人去办公楼楼下抽烟摸鱼，陈吃吃不会抽烟所以没去，而这时也正是他被对他有意的女同事们包围的时候。
　　她们每一个都很美，各有各的美。
　　哪怕你的审美再主观你都打心里认为她们很美——经过颜狗老中人的一代又一代的基因挑选，早就没有丑人了。
　　你这才懂了两个前台小姐姐看你的眼神。
　　跟惊艳二字完全扯不上关系。
　　她们的眼中分明写着“果然”。
　　相比昨天自己化妆的挫败，今天的挫败居然更胜一筹。你明白你比你以为的还要看重陈吃吃。
　　更多的竞争者不过是让你把你的心看得更清楚罢了。
　　要不然，认真地告个白吧。你心想：其他女同事矜持得很，还在展现自我、想让陈吃吃主动的这一阶段。
　　你在脑海中演练。
　　比如在中午陈吃吃即将跟着男同事他们去吃饭之前，将自己买了带来公司、并提前用微波炉热好的饭菜端到他面前。
　　假设其他男同事没人起哄（互联网文化企业从业者，面对同事时情商普遍较高），顶多离开前笑得别有意味。
　　再假设陈吃吃的脸刷的就红了，立即从座位上站起，往后一退，几秒钟时间，从头脸到脖子，全红了。他说不出话来。
　　假设你说：“我买的（本想说做的，但要脸，没说），但想减肥，为了不浪费，请你吃吧。”
　　再假设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稍一犹豫，就收下了：“……好的，谢谢X姐。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如此你请一顿我请一顿，慢慢熟悉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你在工位上痴痴地笑出声。
　　“嗑嗑。”邻座女同事敲了敲你的桌子：“喂！”
　　你看向她，还恍惚着：“什么事？”
　　“看小群。”她指了一下你的手机。
　　你拿起手机，找到那个微信小群（八卦聊天群），往前翻了翻，没发现问题。
　　“怎么了？”你问。
　　邻座女同事给你截了某个女同事发的一段话：【新来的帅哥，单身女同事都有机会公平竞争，某些有男朋友的，哪怕是异地恋，也不要想了哈（狗头）。】
　　有狗头也说明不了什么。她就是在特指你。
　　你回想了一下，大概是一个多月以前，有男同事向你示好，同时有亲人催相亲，你为了拒绝他们，编了一个容貌、家世、性格都非常完美的异地恋男友，编得有鼻子有眼，怕自己忘了露出马脚，你还在家里的电脑上用思维导图给这个“异地恋男友”丰富家庭背景、人物关系、读书和恋爱的时间线索……两个人好得那叫一个蜜里调油。
　　只要是人，好奇心、八卦心都一样重，这事儿迟早得传陈吃吃耳朵里。哦，或许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男同事们一样八卦。
　　回旋镖终于扎自己身上了。是谁杀了你？是你杀了你。
　　知情者之一邻座女同事拍了拍你的肩膀，以作安慰。
　　你带的饭还是自己热了吃了。
　　从周二开始，你的衣着打扮回到了从前。
　　只要不打算谈恋爱结婚什么的，立省百分百啊。天天上班能看到美男同事坐在自己对面，情绪价值拉满。你苦中作乐地想。
　　……
　　哦，差点儿忘了说那个新来的总监Lee D.
　　他新官上任，要搞“阿米巴经营模式（核心是以各个阿米巴——小团队——的领导为核心，让这些团队自行制定各自的计划，并依靠全体成员的智慧和努力来完成目标）”，提高效率。
　　是不是听起来挺好？呵呵。
　　XX你工作不饱和是吧，来我们团队（临时组建）搭把手嘛。
　　简而言之，以前你能勉强自己为了一份工资当一头牛马，现在要让自己成为片刻不得闲的、一牛当多牛使、仍只拿一份工资的牛马。
　　想辞职。即便马上要转正了，你也想辞职。对陈吃吃的那点儿想法都淡了。
　　是真的淡了。男色之危害莫能抵班味。你每天都在做思想斗争。
　　某天下午，组长把你、邻座女同事、陈吃吃、教陈吃吃的男同事拉了个群，说上头准备参加今年的网络文学+大会，让你们8、9月的某个周末去帮忙。
　　帮忙，又没加班费，调休还要排。
　　男同事先开了口：“组长，我是审核编辑，我不懂宣传推广或者产品、讲座之类的东西。”
　　你：“组长我是保姆编辑，我也不懂。”
　　女同事：“组长我是责任编辑。”
　　初来乍到的陈吃吃不说话，他暂时啥也不懂，处在不停吸收的状态。
　　组长说：“你们以为我想？你们以为我懂？不是让我们去参加论坛上台演讲或者买卖版权，是让我们去搭建展台、准备互动游戏、端桌椅板凳、接待观众……”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而你还没下定决心辞职，还是去了。女同事和教陈吃吃的男同事正骑驴找马，也去了。
　　而一米九的、身有薄肌的、初入职场的陈吃吃，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在备展期间的所有脏活累活都是他在干，从没叫过一声苦。你们几个过意不去，就总请他吃饭，他每一顿饭都吃得很香、很干净，完成一点点小事都能让他开心，看他吃饭看他憨笑也成了你们全员的乐趣。
　　是的，全员，包括男同事。
　　他说，只有初入职场的孩子才会这么急切地、积极地证明自己的能力，单纯得、努力得让人觉得他可怜可爱。但他比同龄的孩子努力得太多太多，让他产生了一种陈吃吃没有人兜底的猜想，如果是真的，那陈吃吃就更可怜可爱了。
　　说完之后，躲了好几天懒的他主动上前去帮陈吃吃架梯子、挂logo和活动横幅。
　　你和女同事面面相觑。是的，这么久了，没人知道陈吃吃家里几口人、从事什么行业、他自己哪个学校毕业的（这个估计人事知道但没人有理由去问）、有过什么项目经验、谈没谈过恋爱……那么多漂亮女孩子，愣是没一个让他透露出一点口风。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女同事问，“没见你有什么动静。”
　　“淡淡的，毕竟我连上班都提不起劲儿。”你说，一手拉着操纵杆测试抓娃娃机。
　　“我要走了，走之前请你们吃一顿，吃完咱们去KTV嚎一嗓子吧。”女同事说。
　　“找好下家了？什么行业？”你手下动作不停。
　　她抿了抿嘴唇，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心理咨询，再带点儿塔罗什么的。”
　　嗐。朋友圈里，数不清是第几个转这种赛道的女同事了。你说：“我找你咨询的时候记得给我打折。”
　　“那肯定的。”她轻声笑起来。
　　……
　　那一届的网络文学+大会，你们公司的展台有陈吃吃这个大帅哥在，吸引了最多的流量，连主办方的公众号对此都有图文并茂的报道。
　　在大会结束的第五天，邻座的女同事办理完了离职手续，临时组建的小团队几人都去送别了。
　　吃的烤肉。
　　你们杂七杂八聊了很多。
　　在谈到青春期的黑历史的时候，平时很安静的陈吃吃像是终于找到了跟你们的共同语言，说自己初中高中时期的扣扣空间里全是黑历史，那段时间老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
　　你说，其实我那个年龄段的状态跟你也差不多。
　　在场众人都点了头。
　　他说他那时候伤春悲秋，东想西想一些关于生存的意义和死亡之类的人生议题。
　　组长说自己被荷尔蒙驱使满脑子有颜色的废料。也就是要散伙了他才敢说这些。
　　你说你也是。
　　“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你。
　　你大概是喝多了，撑着头，看着陈吃吃：“我喜欢胸大屁股翘的。”
　　他：“……”
　　你：“这不能怪我。人类的身体结构就是这样的。面对面的视觉角度，人类的眼睛就是会放到突出的地方，看胸看屁股比看脖子看肚皮容易多了。”
　　你的“理”多少有点儿歪。
　　但他是听得很认真，很认真的。
　　得到正向反馈，你继续小嘴叭叭：“可是科学研究证明，接近异性，闻到异性的气味会让人短命（这一点是真的，感兴趣可以去查查）。所以我从青春期直到现在，一直没有谈恋爱。”
　　可能感觉你说得太离谱，话题很快被其他人转移了。
　　只有陈吃吃，你看着他的表情，确认他当你说的话是真的。
　　啊，可怜可爱的小孩，把什么都当真。
　　吃完烤肉，一伙人去了KTV续摊儿。
　　女同事这班上得怨气深重，重复唱了好几遍本能实业的《说再见》：“说再见，请再见，我们终有一天要分别……这地球没有一个人可以工作到永远……”
　　而你唱的是达闻西乐队的《离职》：“说告别，痛快告别，装模做样拥抱个遍，散伙饭说不出的话，留在after party……天桥下的风，天桥下的风很轻，天桥下的梦，天桥下的梦很近……”
　　等下一首歌的激烈前奏响起，男同事接了麦克风，你便坐回沙发，陈吃吃把屁股朝你这边挪了过来，隔了半米远，停下了，以两手做传声筒，大声问你：“X姐你也要离职吗？”
　　蛮聪明的。你点了点头。
　　“我很感激你！”他说。
　　“你是我工作上的好榜样！”他说。
　　一个男人，以一个女人为工作中的榜样。他还说出来了！你迷蒙的眼睛稍稍睁大。
　　“你真的很优秀！”他说。
　　在他看来，承认你很优秀，并不难。但有的人觉得千难万难，甚至要无视别人的付出或者把别人的付出占为己有。你遇到过不止一个。正因为遇到过，才明白陈吃吃这样的人有多难得。
　　好男难求。你又想起女同事跟你说的话了。
　　可惜不属于你。你学着他的样子，带着不能继续的遗憾，朝他喊：“你也很优秀！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千百倍！”
　　他放下手，笑得一如既往的憨厚，酒窝好深。
　　没过几天你就离职了，但你没有删除陈吃吃的微信，即便你改行了，也经常能看到他在朋友圈发的业内信息。
　　后来，那家公司被大厂收购了，再后来，编辑部被拆了，再再后来，审核和客服业务外包了……但是他一直在，爬得很慢但很稳当，如同一只蜗牛。
　　有时候你很想问他是因为热爱那个行业，还是需要那份工作来养家糊口，但觉得仅凭前同事的关系，还不能让你厚着脸皮问出口。
　　就这样默默关注好了。
　　……
　　你默默关注了他好几年，把关系维持在朋友圈点赞的水平。
　　某一天他给你发了条信息，说要向你咨询。
　　是的，你最终也入了心理咨询行业，偶尔搞搞塔罗。
　　但你记得你只发过一条关于心理咨询的朋友圈，还是好几年前的。
　　这就不得不让你多想了。
　　而几次线上咨询和线下面对面咨询之后，你根据测试结果和他的行为能力等确认他心理健康得很，就更多想了。
　　咨询费不便宜，打了折也不便宜，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是不是想追求我？”他走后没多久，你在到处都是水晶的塔罗空间里坐立难安，拿着手机，编辑好了信息却没发，逐字删除。
　　换个含蓄一点的“你是不是想跟我交个朋友”，依然编辑好了没发，逐字删除。
　　你抬头一看页首，对方正在输入。
　　十几秒钟之后，他发了一个文档，标题是陈吃吃的个人简历，附言：【我觉得时机到了】。
　　什么时机？
　　你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文档。
　　陈吃吃的个人简历除了出生日期之外，跟招聘市场上千千万万份简历大同小异。
　　按照他提供的日期算，他才几岁啊？
　　你盯着那个日期，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确认：【你是不是打错出生日期了？】
　　【没有。我是那一天出生的，我记得很清楚。如果你忘记了，你可以去你的电脑上看一眼确认一下。】
　　怎么会忘记呢。每一次被人追求，你都会把那个完美的“异地恋男友”的思维导图拿出来完善一下，最近刚更新到“男友”当上分公司经理。
　　陈吃吃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科学研究证明，接近异性，闻到异性的气味会让人短命，我不是人，你就不会短命。你既然已经将我塑造得如此符合你的想象，就不要便宜了别人，考虑一下我吧。慢一点也没关系，我擅长等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