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萤火的光

10、第十章

　　薛云岚看着迟瑜，缓缓道：“我昨天看晨报，薛家的港口现在吞吐数量挺可观。”
　　迟瑜“嗯”了一声不再接下茬，不知道薛云岚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薛云岚拿手指蘸了蘸茶杯里的茶水，在桌上缓缓写了两个字，缓缓道：“大哥升了官，小弟我还没顾得上为您庆贺，这便算做我这做弟弟的贺礼吧。”
　　迟瑜看了看桌上的字：“哈哈哈，二弟好大的手笔。说吧，需要哥哥我替你干点什么。”枪支弹药这种乱世的硬通货，要是别人许下的，迟瑜肯定给他一梭子，拿他迟大当家，不，现在应该是迟团长开涮呢。可这是薛云岚许下的，那便是真的了，而且数量必然不会太少。
　　薛云岚伸手从怀里掏出早准备好的信封，递给迟瑜：“如果我没算错，这几天薛家应该有一条运布匹瓷器的船只出海，目的地应该是海城，细节都在这封信了。可能会有保安队的人出面......”
　　迟瑜接过信封，转头给身后的人一个眼色，刚在身后充当背景板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恭敬的递给薛云岚，“大少。”
　　迟瑜：“这是给弟妹的见面礼，你二人成婚我也没庆贺，就这些黄白之物，你不要推迟了。”
　　薛云岚也没推辞。
　　*
　　林木昏昏欲睡间听的大少的声音，一个激灵，忙点起油灯，推门出去，“大少，他们走了？”
　　“嗯，走了。”薛大少揉了揉太阳穴
　　林木走到大少跟前蹲下身子，“大少夜，夜深了，先歇了吧。”
　　林木服侍大少上了床，一边给大少拖鞋，一边说道：“大少，我总感觉刚才那人看着眼熟。”
　　薛云岚：“他是来云山少的迟双枪，现在归顺了第十三军成了团长。”
　　轻飘飘的话在林木耳边炸开了花：“迟....迟双枪？”
　　“对”薛云岚看着林木震惊的神色，摸了摸他的脸蛋“不用这么震惊，他是我结拜的大哥，不会伤害咱们。”
　　这迟瑜，林木知道，之前在来云山上落草为寇是亳城及几个周边城市出了名的山大王，政府派兵缴了几次也没缴干净，这可是个凶狠至极的主，听说杀人不眨眼，残暴极了。林木在通缉令上看过他的小样，这才有些印象。
　　林木给薛云岚掖好被角，顺手烫了一块热毛巾盖在大少的额头上，大少好像有点头疼，他怎么根迟瑜扯上关系的。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就问出来了：“大少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
　　薛云岚：“先上床吧，夜深了。”
　　林木也不矫情，吹灭油灯手脚麻利的钻进被窝“你还没告诉我呢？”问出口林木突然就后悔了，他突然意识到，旁边被窝里躺着的是繁华里长大的，要不是遭了难，这人一辈子都是林木只能在传闻里听着的大人物。这人之前的生活随便露出的一角都不是自己可以随意猜想琢磨的，自己没见过，没听过，没经过，甚至没敢想过，那些能写进书里的林木看不懂的，这对大少来说都悉数平常。
　　薛大少拿开额头上的毛巾，伸过一只手悄悄钻进林木被窝一把拉住林木的手。
　　“呀....”林木吓了一跳
　　薛云岚：“之前他被通缉，我无意间救过他一命。我俩就结拜了。”
　　“嗯”林木挣了挣，没挣开薛大少的手。俩人之前一直是一张床两床被，薛大少从没主动拉过他的手。
　　“怎么了？”薛云岚侧了侧身，看着林木，他感觉出了林木的低落
　　林木低声道：“我有点害怕。”
　　薛云岚婆娑着林木的手“别害怕，我必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嗯。”林木不再接话
　　“乖宝，睡吧，不要多想，有我呢。”薛云岚学着林木拍拍自己的样子，轻轻拍着林木。
　　动作渐渐慢下去，直到没有，他睡熟了。
　　远远的守夜人打更的声音，亳城政府大楼的钟表报着丑时的钟声，和在一起搅合着冬夜的寒风刮到了林木的耳朵眼里。雪映月明，摇曳着窗外枯黄稀疏的树枝，倒影印在了隔着纸窗的地面上。
　　林木小心的转过身子，隔着黑夜细细的用眼光描摹眼前人的轮廓，一遍一遍又一遍......
　　*
　　“有人在吗？”林木放下手中的活计
　　透过院门，小心的问“谁？”
　　“来给家里人看病的。”大少早上吃饭的时候说可能有大夫上门，忙拉开院门。
　　门外是个瘦弱的年轻男人，穿着滚着毛皮边的黑色长袍袄子，背着一个有些斑驳的黑色木头的药箱。笑着打了声招呼：“小哥打扰了。”
　　林木没想到大夫如此年轻“先生您客气了。”忙把人引到卧房，大少正看今日晨报。
　　“大少，您今日可好。”大夫向着床上的薛大少躬身见了一礼
　　薛云岚刚就听到了院中的动静，“白大夫您客气了，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薛云岚忙摆摆手，语气里的熟念显然与来人也是旧相识。
　　“先头听说您在遭了难....咳咳.....果然吉人自有天象。”白大夫一边说一边咳嗽，显然身体也不太好。
　　“您近来身体可好？”薛云岚关心道
　　“托福，近来好些了。”薛云岚也不揭穿，跟半年前见的那面比，白思安这人的身形又瘦弱了一圈，脸色也更苍白了，人说医者不能自医，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就好。”
　　林木给白大夫搬来板凳“先生您坐。”
　　白思安接过凳子“大少，劳驾左脉。”
　　......
　　白思安收起银针，接过林木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林木给大少盖好被子“白大夫，大少怎么样？”
　　白思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大少之前受的枪伤没养好，后来中了毒药更是雪上加霜，不过大少到底子比常人好些，加上这段时间您照顾的也好，各方面都在慢慢恢复。但是大少体内还有些余毒没清干净，我开几幅解毒调养的药，吃一段时间好好将养，我隔天来给大少针灸一次，恢复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白思安似乎想说什么，隐晦的看了林木一眼，欲言又止
　　薛云岚一瞥水壶，开口道：“乖宝，你去烧壶热水给白大夫换杯茶吧。”
　　林木听到大少可以恢复开心极了，不疑有它，“白大夫你们聊。”去厨房烧水去了。
　　“没别人，白大夫你说吧。”薛云岚低下眸子，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白思安斟酌了一下“大少，你这腿恐短时间内恢复不到从前，而且，这毒药我听林小弟叙述和自己把脉看，毒性极猛恐对寿命有碍....
　　薛云岚闻言抬起头看着白思安，面色如常，好像对方说的不是自己“短时间内有事吗？”
　　白思安：“短时间内影响不大。”
　　薛云岚沉思了一下：“白大夫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好。”白思安点点头，合上药箱“大少，那我就不久留了，我把药方给林小弟。”
　　“好，辛苦您了。”薛云岚点点头
　　“您多保重，告辞。”白思安辞别薛大少，厨房里林木正烧着水，看到白思安从正厅出来，忙擦了擦手迎上去，“白大夫，您不喝口茶歇一歇？”
　　白思安：“不了，还有点别的事。”
　　林木把人送出大门，提着烧好的茶，回到卧房
　　薛云岚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进来的林木：“白大夫走了？”
　　“嗯呐，说是还有事情。”林木把水壶放在书桌上，从壶里倒了一杯茶，递给大少。
　　“大少，刚白大夫说啥了？”
　　薛云岚小心的吹了吹热水，“没什么，交代让我多吃点你吃的饭。”
　　这句话带着三分的调笑，六分的亲呢，一分的正经，一下就让林木忘记了自己的问题。
　　*
　　日子平稳的像冬天的冰面。
　　林木和薛云岚的日子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林木做的饭菜依旧难吃，些微的变化不过是吃药针灸下薛云岚日渐好转的腿，从最开始的全靠林木抱着拽着在地上划拉到自己拄着拐棍在地上慢慢的走，不过两周的光景。
　　今年的天气不知怎么地，格外特殊，回暖的格外早，还有几天过年，树上已然挂上了断断续续的绿色。
　　林木坐在炕沿上收拾着薛大少的衣服，“乖宝。”透过开着的窗，薛云岚手里拄着双拐，侧低着头笑着叫了林木一声。
　　“哎。”林木抬头看着大少，带着笑意应和着，他今天心情好极了。大少一贯不把心情显在脸上，不过林木能感觉到。
　　身体调养的好，薛大少最近肉眼见的英俊起来，林木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形容不上来，不过透过窗看像是画报上的人，裸露的骨架渐渐被一层一层的覆盖，原本空荡的衣服被饱满的肌肉一日日的填满，越发像林木见过的照片上的曾经的薛大少了，不经意间露出的气度总是让林木心惊，那双眸子里慢慢装进去了林木看不懂的东西。
　　“乖宝。”林木走神的片刻，薛大少又沿着院子走了一圈，“哎。”林木下意识的应着，汗水顺着大少的脸颊滑落到夹袄的领子里边去了。“你刚才想什么呢？”
　　林木放下手里衣服，掏出怀里的手绢，隔着窗沿，替大少擦着脸上的汗，半真半假的说道：“快到年了，大少，有点想弟弟了。”
　　薛大少一愣，攥住林木为自己擦汗的手“乖宝，再忍忍，快了，很快你就能光明正大的见弟弟了。”
　　林木信薛大少的话“嗯。我知道了。”
　　薛大少笑着呼噜呼噜林木头顶的小短毛，“乖孩子相信我很快就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薛大少的手掌热极了，炙烤着林木的脸皮。
　　从在着院子安了家，林木就没再敢回去看看林熠和王大伯，平时王大伯也没敢来看过。实在想了也不过是凑林熠放学的时候远远看一眼。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林木脸上一红，低下头后退一步“我....我去开门。”
　　薛云岚收起脸上的笑，心里思衬着可能的来人。
　　“二弟，哈哈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俨然是高兴极了。
　　想着今天晨报的头条，薛云岚心底暗暗冷笑，这份大礼薛家必然是收到了。
　　薛云岚在脸上挂上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笑，抱拳行礼：“大哥，二弟向您道喜啊。”
　　“哈哈哈，好好好。”迟瑜忙上前扶住薛云岚“二弟，多亏了你啊，哈哈哈。”
　　迟瑜不等薛云岚反应，一把将他的双拐拿过来扔给身后那人，亲亲热热热的架着着薛云岚向正厅走去。
　　“二弟神机妙算啊，哈哈哈”
　　看的后面的林木目瞪口呆。
　　“薛夫人您别介意，迟团不拘小节惯了，您多包涵。”迟瑜身后哪位军官打扮人向林木抱拳解释道，这人上次也跟着迟瑜一起，应该是极信任的心腹。
　　林木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嗯，我去给迟团长准备茶水。”
　　*
　　正厅
　　“二弟，一船的枪支弹药啊，全是M国货，这一下兄弟们可是能过个肥年了，哈哈哈哈。”迟瑜伸手递给薛云岚一只香烟，薛云岚也不客气。
　　“清川”迟瑜给身后人一个眼神，名叫清川的男子立刻伸手给薛云岚点上了烟
　　“二弟这是D国的进口货，全是从敌军手里收缴的，尝尝。”迟瑜深吸一口，一脸享受。
　　“接下来怎么打算？”迟瑜看向薛云岚
　　薛云岚抽了一口烟，太久没有抽烟，舶来品劲大让他一下不太适应，缓缓吐出一口烟，“大哥，我要重回薛家还需要你的助力。”
　　迟瑜没有接话，薛云岚这话肯定还有后半截’
　　薛云岚一字一句道：“事成之后，薛家的港口咱两家一人一半。”
　　迟瑜瞳孔猛缩，这条件即使是见惯了大世面了，也不可谓不让人心动。
　　迟瑜压着嗓子眼里的激动，缓缓道：“咱们兄弟这些都好说，需要大哥做什么？”
　　跟聪明人打交道，话是不用多说的。
　　“薛家这把火烧的还不旺，兄弟我现在不方便。”薛云岚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呵呵，可能需要大哥接我一些人手和钱物。”
　　迟瑜：“哈哈，二弟你要多少人物尽管跟我说，大哥有的你尽管拿去用，咱们兄弟不分那些。”
　　“二弟先谢过大哥了。”薛云岚拱手一礼
　　“好说好说，自家人，不用那么外道。”迟瑜摆摆手。

作者有话说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