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塑》汪泛泛

41、你的婚礼3

　　吃完晚饭，杨与宁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齐悦一直想着怎么自然地问他那天电话里的女人是谁。她还没想出来，车子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车子慢慢减速，杨与宁手搭在方向盘上，选择停车位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那是你朋友吗？”
　　齐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花坛边坐着一位身穿浅色风衣的女人，背对着他们，轮廓确实像白真真。
　　“我先下去了。”齐悦把想了一路的问题抛到脑后，道了别匆匆下车。
　　“齐悦。”杨与宁喊住她，对回头的她微笑道，“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齐悦对他笑了笑，转身朝花坛走去。
　　白真真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繁杂的心绪在夜色下逐渐归于平静。她想再等会儿见不到人，就回家吧，权当没来过。
　　刚有这个想法，背后传来脚步声，她一回头，正看见齐悦匆匆走来。原以为一切情绪都已被自己安抚好，可一看见老友，她的眼圈不由自主地变红，眼泪啪嗒啪嗒跟着往下掉。
　　“怎么了这是？”齐悦凑到跟前，边掏纸巾边拍搂着她的肩膀，“是不是周鸣欺负你了？”
　　“没……没什么。”白真真呜咽着否认，话都说不清，眼泪比想说的话要快，脸上糊满了泪水。
　　齐悦知道这时候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坐旁边递纸巾，由着她发泄，等她的哭泣慢慢停止，颤抖的身体逐渐恢复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齐悦才开口道：“家里人知道你在我这吗？”
　　白真真点点头，擦完眼泪擤完鼻涕，哑着嗓子说道：“我跟他们说了，今天你要带你的男朋友给我看看。”
　　“……”齐悦递纸巾的手一愣，手上的纸被拿了去，她无奈地问，“结婚生子的女人难道出趟门还得撒个慌吗？”
　　白真真撇撇嘴，向刚才停车的方向点了点下巴：“也不算是撒谎，刚才确实看见了。”
　　齐悦心里甜甜的，可还不好直接承认，毕竟两人离那一步还有不少距离：“人家还不是我男朋友。”
　　“还不是？”白真真轻笑，“那很快就是了。”
　　在好友面前，齐悦也不打算装了，她对杨与宁有意思，她觉得杨与宁对她应该也有点意思。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索性现在就承认了吧，她笑着道：“希望吧。”
　　这样的玩笑，让时光仿佛回到了高三那年，齐悦就是在白真真的推波助澜下，一步步把徐邦彦追到手的。
　　白真真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看灰蒙蒙的天，无限感慨道：“那时候真好啊，不论白天发生什么事，晚上倒头都能睡着，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永远精力旺盛，永远生机勃勃。”
　　白真真虽然身材宽裕了不少，但脸色看起来并不好，跟上次比差了许多，黑眼圈有点重，脸色憔悴，眼神也不大灵光的样子。
　　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怀念过去，大多是现在过得不好的时候。
　　齐悦担忧地问：“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也没什么。”白真真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没事不至于大半夜来找我，说吧，你有什么事都不直接说，非要我逼着你，才肯说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点没变。”齐悦道。
　　白真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真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不开心，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有时候站在阳台往下看，会觉得跳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话把齐悦吓着了，手不由自主抓住真真的胳膊。
　　白真真苦笑：“不会的，牙牙还那么小，我不舍得，还有我妈和周鸣。可是，我感觉不到一点快乐。”
　　这状态明显不对，齐悦想到了网络上刷到的一些关于哺乳期妈妈产后抑郁的案例，但还不敢下结论，也不敢说太多刺激她：“你这个状况持续多久了？周鸣知道吗？”
　　白真真摇头：“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我没有告诉他。他为这个家努力工作，我不想因为自己情绪上的一点波动去烦他。”
　　“这不是一般的情绪波动。”齐悦急了，“你不要小看它。”
　　见朋友急了，白真真忽而有了勇气，：“你觉得我也是抑郁症吗？”
　　齐悦当时没有仔细揣摩她为什么会说“也”，她的重心全在“抑郁症”三个字上。愣了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真真，不管是不是，都要去看医生的。长期睡不着觉，你身体会是吃不消的。你要是不愿意告诉周鸣和阿姨，我陪你去。”
　　白真真仿佛等这个答案等了很久，等到后松了一口气：“好。”
　　给孩子喂了一次夜奶的周鸣看时间差不多了，打电话来问在哪里接人。
　　白真真接电话的时候声音活络了许多，全没有刚才丧气的样子。
　　挂了电话，两人继续坐着，等周鸣来接人。
　　过了好一会儿，白真真突然说道：“以前，丁大点事我都会跟周鸣说，任何事情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商量着来。这次，我却没有告诉他，你说，我是不是不爱他了？”
　　如果不爱，就不会担心他为自己担惊受怕了。
　　齐悦觉得自己能理解她，虽然她不明白这份理解从何而来：“你不是不爱他了，你是太爱他了。”
　　周鸣来的时候急匆匆，白真真把那份丧气收起来，笑呵呵地上了老公的车。
　　看着他们的车远去，还没想好答应真真的事要怎么办，手机已经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一看是肖岩，齐悦的眉头不自觉地多了几道纹。
　　这人白天刚骂了她一通，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干什么呢，这都下班好几个小时了，肖资本家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齐悦没有接，背着包往家里走，还没走几步，一通刚结束，另一通又响起来。齐悦想了想，还是接通了：“肖总。”
　　“你来趟公司。”肖岩直接下命令。
　　齐悦怀疑自己听错了，看了眼时间，确定是周五晚上十一点后，她觉得可能是她老板喝多了：“现在吗？”
　　“我在公司，你快过来，今晚必须把那份报告做出来，明早我要带去见客户。”事出突然，肖岩才会这样跟她解释。
　　“可是……”齐悦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小区门口已经没人了，她站在花坛边前后看看，一边是回家睡觉的路，一边是去公司加班的路。她只徘徊了几秒钟，不管是因为她敬业的事业心还是因为社畜的奴性，齐悦毅然决然地走到了路口去打车。
　　这个点，路上的车和人已经不多，办公大楼里大都陷入黑暗，只有零星的几个房间还发出透亮的灯光。
　　齐悦脚踩在地板上，听着孤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里！”这句话伴随着手骨敲在玻璃上的声音传过来，肖岩的左手没闲着，正拿着手机贴着耳朵，看样子正在打电话，说完转身进了会议室。
　　齐悦小跑着赶过去，在玻璃门关上之前挡住了，人跟着走了进来。
　　能容纳十来人的会议室里只有肖岩正拿着马克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显然手机那头有人在说着什么，他在做笔记，有化学公式，还有配图。
　　令齐悦最意想不到的是，会议桌上摆满了纸尿裤，各个品牌的，各种规格的，一些被撕开了，里面的芯片被拆出来，一层一层被揭开的，平铺在旁边。几瓶空瓶子饮料堆在脚下，看那些鼓胀的纸尿裤，大概知道这些饮料是去了哪里了。
　　他叫了人来，却一直只顾自己打电话。
　　齐悦站了一会儿，没人理只好自己坐下，打开电脑继续完善那份报告。
　　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一看是杨与宁，齐悦赶忙拿着手机出去。
　　“到家了吗？”杨与宁已经坐到了床上。
　　“还没呢。”齐悦无奈道，“又被抓回来加班了。”
　　“加班？这么晚……”杨与宁惊讶道，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那头严厉的声音。
　　肖岩大声喊道：“齐悦！”
　　“我先不跟你说了，拜拜。”齐悦匆匆挂了杨与宁的电话，被催命鬼催回了会议室。
　　齐悦回到办公室，发现肖岩已经坐到了她的电脑前，正在她的电脑上操作着。
　　肖岩头都没抬：“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他心里的鄙夷完全显露在脸上，不知道杨与宁看上她什么了，做事拖拖拉拉，一点都不专业。
　　面对他这么差的态度，齐悦压抑着怒火走过去，肖岩把电脑一转，敲着屏幕问：“三个小时，按这个框架，补充完整，OK吗？”
　　他一副挑衅的样子，齐悦被激得当场就应下了：“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