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情书》淮续

153、予野一生

　　本吴晨痛苦地说：“我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不勇敢一点来找妈妈？为什么妈妈不勇敢一点去找他？”

　　罗怀特只是沉默。
　　因为你，因为你不许，本吴晨。

　　“还有简叔，为什么不挽留郑叔呢？那天郑叔在医院，他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却还拉着简叔的手说，下辈子我还想和你在一起，你做我的男朋友，别做我的哥哥了。”

　　本吴晨无力地说，“我多希望简叔能勇敢地告诉他，我们这辈子就可以。如果他说出来，郑叔就不会走了。”

　　罗怀特轻轻叹息了一声。
　　本吴晨声音嘶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够勇敢？”

　　可是本吴晨，你也不够勇敢，因为你是妈妈的儿子，所以你在乎她的想法。你害怕她不接受，才像白叔一样，满腔爱意，踯躅不前；又像简叔一样，在世人面前伪装自己，深藏爱意。

　　罗怀特轻声说：“有些事，不是勇敢就可以。”
　　这是林天野曾经劝慰过他的话。

　　本吴晨抬起头：“罗特，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
　　罗怀特摇摇头：“不会。”
　　本吴晨直视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吗？”
　　罗怀特说：“不会。”

　　本吴晨的眼神透着无尽的悲伤。
　　“那晚我梦见我们老了，我在你家门前转了一趟又一趟，没有勇气敲响你家的门。我梦见你再也不理我了，你转身就走，我大声喊你、挽留你，你都不回头……”

　　罗怀特想起那天本吴晨的失魂落魄，梦里的泪水。他从白叔和简叔的经历想到了自己，梦里才会如此痛苦挣扎。所以他才痛苦地问出，为什么他们都不够勇敢？

　　罗怀特又想起那天本吴晨问简叔，你们为什么不公开？还有那夜的宿舍，本吴晨一遍又一遍的翻身，辗转反侧，他听着上铺的内心斗争，自己也一夜未眠。

　　本吴晨问出那样的话，其实也是在问自己。他希望自己是那个勇敢的人，可是，他做不到。

　　他希望白叔是勇敢的。
　　他希望简叔是勇敢的。
　　他希望从他们的勇敢里汲取力量。

　　他失落于他们的放弃，可是本吴晨，你为什么不能选择勇敢？
　　可是亲爱的本，即使你不够勇敢，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
　　吃过早饭，罗怀特坐在书桌前，继续将自己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
　　只有专心的做着一件事，他的心才没有那么沉重。

　　昨晚本吴晨将他送到安居，接着出发找妈妈，他下定决心，这次要劝说妈妈去看望白叔。
　　中午本吴晨信息过来，说他和妈妈已抵达南城。聊了两句，本吴晨说有事便挂断了电话。

　　下午三四点，罗怀特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食材。他很久都没有在家了，他想为舅舅舅妈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还有几道菜就可以上桌，罗怀特发信息问舅舅什么时候回来，舅舅回复说不回了，他和舅妈要去赴一个宴席。

　　罗怀特对着一桌子饭菜发了愁。手机铃声又响了，是林天野。
　　林天野遭遇了和他不一样却同样悲催的剧情。林甜甜要做拉面，鸡蛋番茄洋葱肉丝都准备好了，付梓文一个电话，人走了。

　　林天野向他讨教怎么做拉面。罗怀特详细解说了一遍，玩笑道：“我做了一大桌子菜，舅舅和舅妈走了。我是人走了没人吃，你是人走了没人做。”
　　话说到这儿，他突然有了主意，“你来我家，帮我消灭一些。”
　　“可以吗？”
　　“哥哥帮弟弟，天经地义。”罗怀特报出他家住址，“我家在第四排三单元401，等你哦。”

　　林天野带了两盒上好茶叶，两套丛书和两瓶红酒过来。
　　茶叶是给舅舅舅妈的，丛书是给罗浩的，红酒是准备和罗怀特一起喝的。

　　接下来的几道菜，林天野以学习为由很自然地接手了。
　　看着洗好切好的菜，他皱眉：“早上交代你别沾水的。”
　　罗怀特调皮地反问：“你不知道有防水手套这个东西吗？”
　　林天野耸耸肩：“就知道你有理由。”

　　罗怀特不喝酒，红酒并没有派上用场。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倒也惬意。

　　看林天野斯文地只夹自己那一边，罗怀特故意问：“不好吃吗？”
　　林天野一愣：“好吃，特别好吃。”
　　“那有你不喜欢的。”
　　“没有，我不挑食。”

　　“这几盘你都没动。”罗怀特说着，将面前几盘菜往林天野那边推了推，“不是怕没礼貌，我早就想夹给你了。”
　　林天野笑吟吟的：“弟弟给哥哥夹菜叫不礼貌，我不知道什么叫礼貌。”
　　“那我夹给你。”
　　“不用了。”看罗怀特拿来干净筷子，林天野话锋一转，“不过你真要夹，我也不客气的享受喽。”

　　罗怀特本来只夹了两道菜，看林天野并不反对，玩心大起，拿起盘子开始拨，只一会儿，林天野面前堆起了高高的一大盘。
　　实在没地方放了。

　　林天野愁眉苦脸：“吃不完。”
　　罗怀特直乐：“弟弟给哥哥夹的菜，必须吃完。”
　　林天野伸手：“好吧，该我给你夹菜了。”
　　罗怀特乖乖地将筷子交给林天野。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林天野将一盘菜端起来，小半盘倒进了罗怀特面前的盘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哥哥给弟弟夹的菜，必须吃完。”说着端起下一盘。

　　罗怀特瞪大双眼，期待林天野能停止手头的动作。
　　如果眼能动手，此刻这双筷子就被眼神死死缠住了。

　　林天野看向罗怀特：“看你满怀期待的样子，是嫌我太慢了。”
　　手头微动，一大盘菜眼看又要倒下。罗怀特忙制止：“别倒。”
　　“哦。”林天野停止动作，“那喊我好哥哥。”

　　罗怀特红着脸，小声喊了一声：“好哥哥。”
　　“听不见。”
　　“好哥哥。”音量提高一点。
　　“没听见。”
　　“好哥哥。”音量震翻天了。

　　好哥哥终于放过了他。
　　“开吃。”罗怀特端起面前的盘子，这样就不怕林天野反悔了，“必须吃完哦。”
　　嘿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大不了，喊你几声好弟弟的不是。”林天野不紧不慢地说。
　　就知道，在精明的哥哥面前，就没有弟弟能沾光的。

　　“不行，不能浪费。”
　　“那你得再喊我一声好哥哥。”

　　二十分钟后，林天野吃完了面前的大山，撑得捂住了肚子，又赚取了罗怀特的三声“好哥哥”。

　　吃过饭，林天野不让罗怀特再沾水，承包了收拾清洗工作。罗怀特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

　　林天野扭头朝他笑笑：“晚上做什么？”
　　“保密。”

　　“弟弟大了，有秘密了哦。”
　　罗怀特不好意思的坦白：“星球少年马上就写好了，我想明天拿给你看。”
　　“不用着急。”林天野慢声说，“昨晚熬夜了，今晚就别熬了。”
　　罗怀特做个鬼脸，拉长腔调：“知知道道啦啦。”

　　林天野没眼看他了。擦干手问道：“我们出去散步？”
　　罗怀特小鸡啄米。当然要的！

　　走出听风向北，走到广场十字路口，两人并没有穿过马路直行，而是沿着人行道向东拐去。

　　林天野提议：“我们一直向前走，看看最远走多远。”
　　罗怀特接口道：“一人叫停不行，必须两人都叫停。”
　　林天野：“你是第一个叫停的人。”
　　罗怀特：“走着瞧。”

　　走过一个路口，又走过一个路口。朝华路西路，中路，东路过后，向前是北门路。
　　空气里满满都是大自然的清新。

　　森林公园的南门路和西门路不论日夜都人声鼎沸，东门路和北门路虽然白天也热闹，夜晚却清静的多。

　　参天的古柏探出围墙，将人行道变成了天然的避暑胜地。
　　虽然是大暑天气，这里依然清凉怡人。

　　他们的脚步放缓了些。
　　林天野随意说了一句：“好久没来森林公园了，还真想去看看。”

　　罗怀特心里翻滚起来。
　　他想起本吴晨的话：毕业了去森林公园看看，我们一起去。

　　好像只是一眨眼，毕业一个半月了，一半时间在工作，另一半时间呢。
　　好像每天都有事情，好像从结束象牙塔生活，他和本吴晨的快乐时光也随之结束了。

　　那晚他们几乎溜进了公园，最后结果还是仓皇而逃。
　　触手可及，遥不可及。
　　就像他们现在，明明那么亲近，感觉那么遥远。

　　还好，他们有他们的本罗约定，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林天野问他：“到时你陪哥哥一起去？”
　　罗怀特回过神：“什么？”
　　“森林公园。”
　　“不用了。”

　　林天野看出罗怀特情绪有了变化，又走了一会儿，他举起双手：“我喊停。”
　　罗怀特也停下脚步：“我也累了。”

　　罗怀特明白，赠书时林天野跋山涉水走那么久都不觉疲惫，今晚这点路简直就是小意思。林天野喊停，是想赶在他之前喊停。

　　林天野看向马路对面，对罗怀特说：“对面茶馆老板我认识，我们喝口茶润润嗓子再回，好吗？”

　　罗怀特不觉得口渴，但林天野这样说，想必是口渴了。刚才都拒绝了一次，这次就不好再拒绝了。
　　他扬声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