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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雨漫校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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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雨还是照常落下,淅淅沥沥;乌云盖住了敞亮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最倒霉的还是学生——至少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自己确实是最倒霉的。
本来学习就够累够苦,奈何天公不作美,一场倾盆大雨,直接浇去了他们想去上学的心。再不愿也没有办法,雨虽然一直下,但学也是必须上的。
班主任最多也只在家长群里发下“注意安全”的标识。
季然呆在家中,瘪着个嘴:“雨下这么大,学校怕是要被淹了。”
这句话既不夸大也不夸小,一中地势低,对面又隔条江,校园内还种着大片树木。江南一带多雨,雨季时节,树多的地方多遭殃,更别说湿气重的地方了。
而一中,似是雨水“聚宝盆”,别的地方下雨,一中必然下,一中下雨,别的地方可不一定下。
调侃归调侃,别的人当笑话听听,一中学子们可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雨阻挡他们求学的路啊!
谢一苇也看向击打在防盗窗上的雨滴,郑重其事地说道:“今天不能从南门进校了,绕东门吧。”
“为什么?”不怪季然问,车库安置在南门,平常去南门也能少走段路。何苦为场雨绕这么大弯子?
谢一苇正欲解释,邓宏发来一条视频。
视角应该是在家拍的——他就住南门旁边的院子,平时出门也能比其他人晚些。
季然点开——天哪这场景!
南门真的被淹啦!
水势积得有些高,其中不乏有些同学淌水而过,无一不是卷起裤脚脱鞋脱袜的——可不得这样嘛,水都漫过膝盖了!
稍有些先见之明的学生,直接穿着拖鞋来学校。虽然学校明文禁止拖鞋非能入校园,但法为人定,德为人宽。学校也不想学生就这么湿哒哒的上课吧。
小型的“波涛骇浪”已经使季然胆战心惊了。
他问谢一苇:“南门都这样了,东门能好到哪去?你莫诓我耶……”
谢一苇也如实回道:“东门地势相对较高,至少没有漫过膝盖。而且……”
“而且什么?”
谢一苇还是把小心思袒露出来:“而且大门一般家长接送多,很多都是小车进出。”
季然眼睛一亮:“我们可以蹭车?!”
谢一苇默认,但还是说:“不过我没试过。”
“那你以前……就从南门淌水啊?”
谢一苇摇摇头,似回忆的说道:“那倒也没有,去年这个时候,我本来准备去东门碰碰运气,还没走到,旁边一家店的店长招呼我去他那,我见好几个学生往那走,就跟了过去。”
季然接道:“然后呢?他怎么帮你们的?”
“他店后面有个储藏室,储藏室边上有个上了锁的防盗窗,窗外连通校园内部。”
季然恍然大悟:“哦,店长给你们开了锁,你就顺利进入了。”
谢一苇肯定道:“对。”
季然不禁拍手称奇,真是好运气。
“那我们等下也从那里进?”
不料谢一苇蹙眉:“今年估计不行,那家店转让了,门也关了。”
季然暗暗惋惜的同时还是不禁拍手称奇——真是好运气啊……
谢一苇伸手向窗外探,再收回来说道:“雨小了点,现在就去。”
季然一听也不耽搁,套起雨衣一切就绪。还是有雷声在响,再过一会指不定下得更大,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朦胧雨雾下,少年的背影逐渐幻灭。
雨还是稀稀拉拉的下,可喜的是季然他们终于到了校门口。
东门如此之大,还是堵得水泄不通。
水比南门矮点,只涨到脚腕高,贴心的保安大叔们沿路铺几块砖,学生们垫脚走过,还是不容易湿脚的。
谢一苇观望了下,总结道:“家长的车来回时间要耗很久,走砖头路更方便。”
季然点头:“行,走吧。”
正欲走时,后头跟上个女孩子,她为了保持平衡,双手尽量摊开,伞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谢一苇走在季然后面,看到身后的女生,对季然示意后单膝蹲下,对那女生说:“上来,我背你。”
那女生也怪不好意思的,忙说道:“没没没事,我可以,谢谢。”
谢一苇换了个法子:“我背你,你刚好给我撑伞,省时间。”
那女生看身后的一排同学,回头便下定决心:“好的,麻烦了,谢谢。”
季然瞧了也不废话,在前面摸索探路,看哪边水洼更少。
好容易才走到了图书馆门口,谢一苇放下女孩,后者依旧回道:“谢谢。”
谢一苇依言回道:“不客气。”
见女生离开,季然才一拱谢一苇:“你还挺会怜香惜玉的。”
谢一苇一眼看回去:“换你你也会这样。”
季然抱胸走在前头:“错,我可不这样。”
“那你怎样?”
季然这时信手背立转个身向后踏脚步,笑道:“我怎么样?至少我会在背的时候跟人家讲讲话解解闷,不像你,一路上半句话不说,我都不好开话头了。”
谢一苇边上楼梯边无奈道:“我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懂,清冷高智商学霸人设,嘿,就是因为你性格如此我才有机会怼你的。略。”
要是有白眼可翻,谢一苇就要翻了。可最终只是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季然却凑过来,故作惊叹:“啊,不会吧,我怼你一下你就哑口无言啦?难道是太久没互怼过能力下降了?啧,不是吧……之前你可是天天怼我的。”
既然他有这个想法,谢一苇也不妨实现一下:“怼你什么?屁哥吗?说起来这个称呼好久没用在你身上了……”
“哎打住打住!”季然嘴角似在抽动,还好当时这两个字只有天知地知谢一苇和季然知,否则季然一世英名恐怕顷刻呜呼。
“哈,到教室啦!往事越千年,酝酿白云边,休要再提,啊,休要再提。”
谢一苇略微挑眉,似是在说季然搬石头最终砸到了自己的脚,怪谁!
季然吹调,就是不朝谢一苇这边看,掩耳盗铃掩得明目张胆。
大雨下个没完,中午食堂就会爆满。
季然料想会这样,但没想到会这样!
为了不弄湿鞋,他和谢一苇在班上接了几个垃圾袋套上,快马加鞭赶到食堂,好不容易排队等饭,结果呢!
刚好轮到他……他腼着笑容对阿姨随便指着所剩不多的菜:“阿姨,我要这几个。”
结果阿姨也腼着笑容对他说:“啊,小伙子,没饭啦。”
下一秒阿姨像是看不见楞成冰块似的季然,笑着往后招招手:“都散了吧,饭不够了,楼上楼下吃点别的吧,啊。”
谢一苇拍拍他的肩,解除他的“冰块模式”。
季然说话声里带着哭腔:“……怎么刚好到我啊,呜啊啊啊。”
曾浩也过来安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想想还有什么能填饱饿扁了的小肚腩吧。”
季然不禁想到试卷上谁谁谁写的一篇文章——《当痛苦大于力量的时候》。
他麻木地迎合:“吃泡面?”
曾浩指指人满为患的小卖部:“pass掉吧。”
谢一苇补充:“连到面包零食一类的也别想了。”
季然依旧麻木:“楼上吃面吃粉?”
谢一苇很无情道:“平时有多少人?今日只会只增不减。”
“小食堂?”
曾浩很会猜测:“大食堂都这样了,你就别想了。”
“楼上买饼?”
“肯定早被洗劫一空了。”
“买烧烤?”
“垃圾食品吃不饱。”谢一苇总结。
三个人站在食堂中心,季然近乎绝望地说道:“我来食堂是为了什么?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吃到的吗?”
六只黑塑料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颇为滑稽。
谢一苇像是看到了什么,伸手招呼他们过去。
“干嘛啊……”季然已经有气无力了。
谢一苇给了他一点力量:“这里阿姨在卖馄饨水饺,人不多。”
季然压根没听见阿姨卖什么,重点只在“人不多”上,快快说道:“买买买,排排排,有什么我吃什么,我从来不挑的!”
谢一苇略微惊叹,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有朝一日竟能不挑食?果然还得是生活所迫啊……
看到阿姨端来的水饺后,季然感觉他的眼里焕发光彩!他的手上充满力量!
水饺虽不及饭,却也能饱餐一顿。
饭后歇息,雨还是在下。
曾浩抱怨道:“没完没了了。”
季然起身拍拍手,一脸神清气爽:“莫得事(没事),水不深,我们还套了‘一次性雨鞋’,够回班上了。”
他抬脚一走,
次——
他低头一看,
哇——破了。
季然:……果真是一次性的,以后请说我是乌鸦嘴。
有了季然的前车之鉴,谢一苇和曾浩走的那是相当小心。季然随手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索性重重踩水跑回班。
于是等余后两人回到班,看见的就是脱了鞋袜的季然。
后者按物归类,鞋子被摆好放前头,袜子被晾在课桌下的第二个抽屉外,脚踩一张大试卷,裤脚早高高卷起。
当然是因为当时教室里只有季然一人他才这么大胆的,要是多个人,季然就只好委屈自己的脚了。
曾浩“噗嗤”一笑:“季哥你在干嘛?”
季然死灰到麻木:“如你所见,晾干衣物。”
谢一苇默不作声悄悄拿出手机拍下这精彩绝伦的一幕。岂料忘开静音,季然后方传出响亮一声——“咔嚓”。
季然猛一返头:“你拍了?”
谢一苇偏头:“没拍。”
“给我删了。”
“不删。”
“那你还骗我说没拍。”
“反正你又不信。”
“那你留着它干嘛?”
“有用。”
“有什么用?”
“留个纪念。”
季然感觉他拳头都硬了,好啊,他留纪念他出丑,有没有天理啦!
谢一苇下一句说的很轻,只有季然能听到:“我喜欢。”
拳头突然泄了气,季然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什么喜欢不喜欢啊,在班上脱鞋脱袜的羞事还喜欢?!难道……?!
季然惊恐万分:“……你不会……是,脑子被门夹了吧……”
谢一苇嘴角抽搐一番,眉毛也不住挑动。他尝试深呼吸好几次,心中的内股劲还是没能压下去。一撂手机冷脸说道:“那你删了吧。”
他其实也没想留那照片,拍出来只是想活跃一下季然那颗被雨磨成灰的心,谁知一念成急一念成空。机缘巧合下倒出的喜欢也被机缘巧合地误解,说不心痛是假的,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再怎么生气都骂不出口。
季然看到谢一苇突然冷脸,心中不禁骇然,怪自己一张嘴,祸从口出,本是句玩笑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不知道谢一苇听成了什么,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现在做的只有亡羊补牢。
“唉……你别生气啊,拍得是我,出丑的是我,你气什么啊?”
谢一苇抿起嘴,没理他。
“我错了,刚刚那句话没过脑子,两分钟内可以撤回吗?”
“知道你没过脑子。”谢一苇内心矛盾极了,自己气归气,归根究底还是自己的错,这傻脑瓜子干什么非要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得到一个台阶,季然顺势往下说:“这照片,你不想删就不删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刚好,我也想留个纪念,十年后再翻出来,瞅瞅我这傻样。”
说着忙拿起手机对着照片拍了一张,刚拍完谢一苇就抢走手机。
“怎么了?”
谢一苇当着他面把照片删了,举起来说道:“你不想要,我删了。”
季然当即也没了好脸色,他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也不喜欢讨好他人委屈自己,碰上谢一苇之后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对自己判断失误,但那又怎样,哄都哄不成,自己再怎么好脾气也不曾这般过!
“谁管你!爱删不删!”
“你什么意思?原本是你不想要,我才删掉的。”谢一苇见季然开始冒火,先冷静下来想与他好好说清楚。
季然却被那“你什么意思”撩起了一把火:“我什么意思?我说了,这照片你爱删不删,老子不管了!”
曾浩见两边势同水火,连忙劝架:“都怎么了?一张照片而已,别吵别吵,都不是有心的,怎么弄成了这样?”
哪知季然此刻就像拨了油的火罐头,根本冷静不下来:“谢一苇我告诉你!我就不是会哄人的性子,你拿我之前哄你哄出瘾来了是吧,真拿自己是副皇上派头?我告诉你!从前我都是鬼迷心窍,天天粘着你念着你,我傻!现在我恨不得回到那时候一拳锤爆我自己,凭什么我要一直伺候你啊!”
曾浩还在劝道:“别急别急,气急攻心,气出病来无人替,消火消火……”
谢一苇一句话也没说,事实上,他一句话也没力气说。
补牢补牢,这牢怕是要越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