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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回到水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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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回到水舍
欧阳月明如同一只被主人嫌弃的小狗,躬着身子,一路小跑着出了师尊的紫仙阁,直到踏上浣溪一桥,他还似在梦中,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他没有一丁点的预防。
欧阳月明将斗篷的帽沿拉下来,幸好六位师哥都不在水舍内,这个时辰他们大概都去太虚宗的美味堂用晚餐了。欧阳月明踉跄着快速走到自己房舍门前,哆嗦着双手打开房门,进去后一头栽到了榻上。
眼泪无声的流下,他不知道他最敬爱最仰慕的师尊刚才是怎么了。就像以往无数个夜晚一样,师尊做好晚饭,他们两个一起用了晚餐。师尊提议去温泉室,他开开心心的跟着师尊去了温泉室。
太虚宗的温泉就在他们水院的西面,琳琅峰下,是一处天然温泉,宗主把那里重新整理,划分成两个分离之室,男女各用一个。他和师尊有说有笑的去那里泡了温泉,他还在水里开心的玩水,师尊像以往的任何时候一样,宠溺的看着他,温柔的跟他说小心,别把水溅到眼里。
泡完后他们一起上岸,师尊一不小心滑倒了,但并不碍事,以师尊的本领绝不会伤着,可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师尊就那样倒下了,好长时间没清醒,他急的一遍一遍的喊,就在他几近绝望的想冲出去喊其他人时,他的师尊醒了,然后定定的看着他,再然后便跟他说了话。
贱!
滚!
这两个字就像两根巨大的石柱,将欧阳月明砸得喘不过气来。他趴在榻上,任凭眼泪肆意的流。
师尊,你,你说过的,你不会嫌弃我,都是骗我的吗?三年了,你对我那么好,我虽然有时也会想念母亲和兰姨,可因为有你,我便不会太伤心太难过。为什么?为什么你刚才那样骂我啊?
欧阳月明还在流着泪,在心里自问着,门被敲响了,他急忙擦干眼泪,咽了口唾沫,大声说着“来了”,然后下榻将自己快速整理一番,这才急急的去开了门。
打开门,欧阳月明一抬头,门外站着的竟是他的师尊诸葛风清,那人一袭黑衣,外袍亦是黑色,一脸怒气,冷冷的瞪着欧阳月明。
欧阳月明吓得缩了缩脖子,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师尊!”
“去紫仙阁,将翰墨斋里你的东西取回来!如果自己搬不动,待会儿他们回来帮你。”诸葛风清冷冷的说。
“是,师尊,我,弟子自己能搬!”欧阳月明吓得脸色苍白,低头弯腰喏喏的说。
诸葛风清没再理欧阳月明,转身离去。
欧阳月明觉得自己要倒下去了,他好不容易挪到榻边,再次趴到榻上,只觉得浑身冷的厉害,只一会儿,一股寒意侵袭了他全身。
欧阳月明真的很想扯被子将自己捂个严严实实,然后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后就会没事,这是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欧阳月明颤抖着把手举到嘴边,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股疼痛钻心而来。不是梦,是真实的。
欧阳月明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先去紫仙阁翰墨斋取回自己的东西,他,嫌我脏!
欧阳月明又稀里糊涂的出水舍,踏浣溪一桥,进紫仙阁。
看到紫仙阁里师尊用灵力点的那几只灯笼,将整个紫仙阁照的柔和明亮,他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这个地方,他待了三年,太熟悉,太亲切,可是,从今天起,他就要离开了。其实也挺好的,因为自己的寒疾,师尊才让他住进紫仙阁,否则他会跟六位师哥一齐住水舍。
如果早知道有一天会被赶走,他宁愿开始就没住进来。
欧阳月明踉跄着直奔翰墨斋,进去把自己的东西包好,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铺盖和一些生活用品。他一边哆嗦着一边收拾,想整理一下思绪,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机械的收拾,他只记得师尊让他快点搬离紫仙阁。
欧阳月明抱了被褥,一路小跑着回水舍,然后又一路小跑着回来,再抱一次,总共用了三趟,终于把自己的东西全弄走了。当他终于可以喘口气时,他的师尊竟又去了他水舍的房间。
诸葛风清手里拿着一块浴巾,欧阳月明呆呆的看着,那是师尊的浴巾,欧阳月明认得,他不知道师尊是什么意思。
“这块浴巾,你碰过,所以,你自己用吧!”诸葛风清说着,扬手一扔,那块浴巾不偏不倚恰好落进欧阳月明怀里。
诸葛风清扔完东西,转身离去。
欧阳月明用力抓着那块浴巾,大口的喘着气,站着,呆着,然后转身,木然的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的心痛得厉害,头也开始疼,然后便是浑身发冷,当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完好,他已经坚持不住了。
欧阳月明费力的挪动着双脚,把门关了,脱了斗篷,和衣钻进了被窝。
如今已是阳春三月,恰是天气转暖时刻。其实如画山四季如春,就算不是阳春三月,天气也不会太冷,但欧阳月明却感觉不到半丝暖意,他如同掉进了一个冰窖里。
欧阳月明就在极度的寒冷与绝望之中睡着了。
这一夜,他做了很多梦,那些梦无一不是噩梦,在梦里他一会儿被大火烧身,一会儿又被大水浇身,不知死过多少次。最令他恐怖的一个梦,是他的师尊,那个身形高大,英俊冷艳的太虚宗水院长老诸葛风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指着他,说他贱,让他滚。
欧阳月明被吓醒了,他用被子捂住嘴哭了起来,直哭得有些窒息才停止。他在心里喊着“娘”喊着“兰姨”,可黑暗里依旧只有他自己。
无边的黑暗,彻骨的寒意,让欧阳月明几近晕厥。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欧阳月明挣扎着起了床,刚洗漱完便响起了敲门声。欧阳月明吓得脸色煞白,他怕敲门的又是他的师尊,他已经怕了诸葛风清。
三年的宠爱,只是昨晚半个时辰的言语之虐,已让欧阳月明对诸葛风清升不起半点眷恋,有的只是惊怕。
欧阳月明似乎将那快乐又美好的三年全忘了,只记得他的师尊对他说的那两个字——“贱”“滚”,还有看他时冷冷的眼神,跟他说话时不屑的语气。
欧阳月明骨子里的卑微,被诸葛风清一点不落的全撬出来了。
欧阳月明低着头,撮着心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师尊,而是大师兄秦子楚。
欧阳月明在看到大师兄的一刹那,差点掉下眼泪。从昨晚到现在,他一个人蜷缩在屋内,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他多么希望有个人过来抱抱他啊!但他知道,不会有人来,因为没人会想到他会大晚上的从师尊的紫仙阁搬回来。
秦子楚望着他最疼爱的小师弟,不解的问:“小师弟,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师尊的翰墨斋吗?怎么就突然搬回水舍了?”
欧阳月明红着眼圈,强忍着眼中的泪,小声问:“大师兄,你来寻我有事吗?”
秦子楚点了点头,道:“小师弟,师尊,让我来唤你,去课场,做晨课。”
一句话,秦子楚几个字几个字的说完了。在这之前,是从未有过的,欧阳月明自从进到太虚宗,做了水院月长老的七弟子,三年了,他都不用做任何功课。他有寒疾,能维持着生命就不易了,还谈做什么功课?
可是今天早晨,他们的师尊不知怎么了,铁青着脸让大徒弟来唤小徒弟去课场做晨课。欧阳月明瞪大双眼,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又慌忙的回头去找斗篷,想披上斗篷跟大师兄走。
走到门口又突然想起,做晨课拿刀舞剑的,戴斗篷不是要挨骂吗?
欧阳月明又急急的想解下斗篷,却被秦子楚喊住了:“小师弟,披着斗篷吧!你身子弱,吹不得风,师尊又不是不知道。小师弟,你告诉大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师尊怎么了?”
欧阳月明脸色依旧苍白,他瞪着一双无辜却永远含情的桃花眼,看着秦子楚,小声说:“大师兄,我,我惹怒了师尊,他,他生气了。”
秦子楚不解的看着欧阳月明,小心的问:“小师弟,你告诉大师兄,你怎么惹怒师尊了?他怎么可能舍得对你发怒呢?他疼你都来不及呢!”
欧阳月明终于没忍住,眼泪如断线珠子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流了下来。他自小体弱多病,十五岁之前在芙蓉镇的百花楼,被母亲和兰姨护的极好,在那十五年里,他只见过两个人,一是他的母亲,另一个是他母亲的服侍丫环兰姨。
三年前,他被太虚宗宗主郭成俊带回如画山进入太虚宗,做了太虚宗水院长老诸葛风清最小的弟子。他原以为自己会被瞧不起,会被人嘲笑,并没有,自打他做了诸葛风清的弟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宠爱,诸葛风清让他住进自己的紫仙阁,还跟他住一起。
三年,他被宠了三年。
虽说在太虚宗待了三年,实际上他见过的人也就水院弟子再加上太虚宗宗主夫妇。而跟他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就是他的师尊诸葛风清,那个疼他爱他恨不能将他放到心尖上的人,居然说他贱,让他滚,只是因为自己露着上半身。他当时吓坏了,因为师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来不及穿衣服,只能围着那条浴巾不停的喊师尊。
欧阳月明浑身颤抖,他很想扑进大师兄怀里痛哭一场,但他不能,他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是大人,不是百花楼的那个小孩子,亦不再是水院众人宠着的小月明。
欧阳月明努力控制着自己,抬头看着秦子楚,道:“大师兄,我们快去吧!我,我什么都没有,大师兄帮我挑一把剑。”
秦子楚答应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师尊怎么会突然让体弱多病必须得好生养着的小师弟去参加晨课?而且小师弟昨晚竟已从翰墨斋搬出来了。
秦子楚一边走一边偷看小师弟,那张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脸上写着悲伤,那双含情的美目里溢着忧愁。
秦子楚很无奈的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