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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内鬼 ...

  •   因为邵辉就有旧伤,所以在处理新枪伤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医生给他打了份量较重的麻醉剂。
      于是,直到手术后的第二天下午,邵辉才醒来。
      赵文浩一直守在床边,见人醒了,连忙问他要不要喝水。
      邵辉尝试着张了张嘴,发现嗓子里干得冒烟,便眨了下眼睛,表示需要。
      兑了蜂蜜的温水漫过干渴的喉咙,带着丝丝甜意,邵辉忍不住猛喝了好几口,呛得差点咳嗽。
      扶着他喝水的赵文浩拍拍他的后背,帮他顺过这口气。
      “人呢?”
      “都出去了。川哥带着人在外面跟东星打了好几场。”
      他果然还是回来了。
      邵辉并不觉得意外,“周锡东派他去的吧?看来这件事不用我们插手了。这样也好。”
      左右扫了一圈,他又问:“方遇在哪?”
      赵文浩端着水杯,没说话。
      “难道他没回来?”
      “许康赶来接应我们的时候,没有找到他,估计是走散了。后来……”
      邵辉二话不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赵文浩连忙拉住他,把后面的话一口气说完,“后来我又带几个兄弟在出事地点搜寻了一圈,总算把人找到了。”
      “找到了?”邵辉扭头看他,“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赵文浩露出了迟疑的表情,“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树上。”
      “树上?”
      “我问过他是怎么回事,但他好像受了不小的惊吓,什么都没说。”
      邵辉低头想了想,“把人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是。”赵文浩猜到他在怀疑什么,事实上,当方遇拿起枪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完全不敢相信那个身手矫健的冷酷杀手,竟然是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小明星。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邵辉面前。
      看着方遇略显苍白的脸色,赵文浩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把人带进了房间。
      走到床边,看到邵辉腿上包扎的纱布,方遇渐渐从神游的状态中走出来,缓缓转动的眼珠总算有了几分生气。
      邵辉也在看他,用一种近乎打量陌生人的异样目光。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吧。”
      “说……什么?”方遇的反应还是有点迟缓,像忘了上发条的手表。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射击和攀援技术是谁教你的?是谁派你潜伏在我身边?你们想得到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把方遇问懵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自从邵辉把他从海边捡来,给他取了方遇这个名字以后,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本是什么人,只想安安分分的陪在邵辉身边,做他希望自己做的任何事。
      为什么连这样简单的生活,现在都要被打破?
      邵辉十分专注的看着方遇的眼睛,还是像往常一样清澈,剔透,干净得犹如水晶,但一想起他拿枪的样子,纯净无垢的水晶立即变成了深沉的黑曜石,幽暗无光。
      他痛恨被人欺骗,尤其是被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傻子欺骗,更让他觉得自己连傻子都不如,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升腾而起,他忍不住一手捏住方遇的下巴,把那张曾经无数次迷惑自己的面孔拖到眼前,用如同凌迟般的目光一寸寸扫过。
      仿佛要被他充满怒火的视线灼伤,方遇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皱紧眉头往后缩。
      会被打吗?就像上次一样?
      可怕的记忆让方遇不自觉的颤抖,双腿也开始发软。
      不过,这一次,他猜错了。
      邵辉并没打他。
      虽然他很生气,但看到方遇害怕自己的样子,心里某处像是被狠揪了一下,转瞬即逝的痛楚难以名状。
      邵辉不想去分辨自己是为何心痛,他只知道,他不想再看到这张脸了。
      “滚吧。”
      手一松,方遇向后退跌两步,扶着床才勉强站稳。
      “不管是谁派你来的,我都没兴趣知道了。滚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
      赵文浩没想到邵辉就这么轻松的赶他走,不禁满脸惊诧,“可是方遇他……”
      “别再叫这个名字。”邵辉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这个人我不认识,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全部收回,包括房子、车子、经纪合约,还有他的身份资料,你去把这些东西都给我处理掉。听明白了吗?”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赵文浩只能点头。
      方遇,不,此时应该叫他本来的名字,穆方,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不是没想过会被厌弃,即使是在得到最多宠爱的时候,他心里也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邵辉会不再需要他,也会有更好的人取代自己的位置,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么早,那个日日把他如宝贝般捧在手心里,百般呵护怜爱的人,竟会如此绝情。
      绝情到连一个名字都不肯留给他。
      脑海中演练过数百遍的场景,都比不上现实残酷的千分之一。
      恍惚间,穆方甚至觉得自己或许是在做梦,又或许,是邵辉在跟自己开玩笑。
      对,是玩笑。
      可是你明知道我很傻,我会当真的啊!
      别这样好吗?我这几天故意不理你是我不对,可是你上次打我真的很痛啊……
      现在就算扯平了好吗?我们和好吧,好吗?
      像从前一样,穆方深吸了一口气,露出邵辉最喜欢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吻他。
      但邵辉沉默的推开了他。
      原来已经讨厌到这种程度了啊。
      微微上翘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眼里却溢满了悲伤。
      如果现在问你喜欢过我吗?得到的答案一定是令人死心的绝望。
      穆方突然觉得好冷,明明门窗紧闭,凛冽的寒风却呼啸着洞穿了他的胸口。
      他不得不抱紧双臂,努力留住身体里仅剩的暖意,却无法控制簌簌发抖的声音,“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没用了?”
      “……”
      “goodbye kiss……都不行吗?”
      “……”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带我回来?为什么现在又要赶我走?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我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委屈到了极点,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无法不为之动容。
      但邵辉已经转过头不再看他,“看在你陪我那么久的份上,我会告诉其他人,是我玩腻了,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他这么做,既是保护穆方,也是保护自己。
      如果被周锡东知道他身边有这么一个身份可疑的人,一定也会对他生出疑心。
      他不希望这件事影响自己将来竞选坐馆。
      说到底,他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所以,离开我,是你的幸运。
      邵辉在心里默默的对穆方说。
      就当作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再见。
      *
      说来也巧,就在把人送走的第二天,警方对洪英来了一场突袭。
      先是CCB以涉嫌经济犯罪为由,查抄了中辉公司的所有资料,随后是好几家在中辉开了资金专户的公司,也被牵连调查,据说他们的老总,都是议员选举活动的强力支持者,最后的重磅消息,是此次参选大热门杨云议员被ICAC请去喝咖啡。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行动就是针对洪英而来,目的是打垮他们的背后靠山,顺便切断经济来源。
      比起直接冲进社团抓人,这一手玩得更狠。
      前几天因为街头群殴的事情,东星被警方带走了不少人,现在洪英出事,个个拍手称快。
      不过很少有人去想,为什么警方按名单去抓人时,竟能保证一个不漏,而且廉署如此高调的在政府例行会议上带走杨云,如果手里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岂不是自扇耳光么?
      当吉立抛出这些问题时,靳扬也愣了好一阵子。
      别看他做起事来心狠手辣,要论谋略还不如周锡东,缺乏大局眼光。
      “照你这么说,那帮条子是早有预谋咯?”
      “是不是有预谋,看那个女议员能不能被保释就知道了。”
      坐在自家公司顶楼的全景式办公室里,吉立舒舒服服的背靠着沙发椅,不紧不慢的吹散了茶杯上方的白色雾气,“刚泡的龙井,要来一杯吗?”
      “谢了,我对喝茶不感兴趣。”最近道上的兄弟都不太平,靳扬可没有他那份置身事外的悠闲劲儿,“要是那个女人真的进去了,洪英没了靠山,新界东北那块地……”
      吉立笑着打断了他,“你还惦记着那块地啊?”
      “到嘴的肥肉难道不吃?”
      “是肥肉还是毒药,现在还说不准呢。”
      其实吉立已经在政府那边得到了可靠消息,但他不打算告诉靳扬。
      一来他与靳扬本无交情,不过是利益交换的合作关系而已,二来,他也想借东星的手打击洪英。
      理由很简单,洗白上岸的社团有赫升一个就够了。
      正因为怀着这种心思,所以吉立没有点破话里的意思,任由靳扬去猜想。
      没多久,就让人送客了。
      而此时的洪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人都在找邵辉,毕竟中辉是他一手创立的,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几乎人人都追着送钱给他投资,现在出了事,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的钱还能不能拿回来。
      然而他们守在别墅门口苦等了一天,还是不见半个人影,想来他是事先得到消息,已经脚底抹油开溜了。
      于是大家又跑到料理店,向周锡东要人。
      周锡东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只劝众人别着急,也不提邵辉的下落。
      荣叔知道周锡东在中辉也投了一大笔钱,所以奇怪他怎么能这么淡定,“锡东呐,老哥几个年纪都不小了,攒点棺材本不容易,你就跟大伙儿透个底吧。”
      他话音一落,华叔和其他几位叔伯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们急得高血压都要犯了,你就说句实话,我们的钱到底还能不能拿回来?要是真打了水漂,那可要了我们的老命啊!”
      看着他们心急如焚的样子,周锡东微笑着,半天没说话。
      他当然明白这些人急切的心情。
      别看他现在还坐着洪英坐馆的位置,只要确定了中辉一垮,再也捞不到任何好处,面前这群称兄道弟的人,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拉下马,重新推选一个能帮大家赚钱的人,哪怕那个人是条狗也无所谓。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一切以利益为上。
      周锡东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必须保住邵辉,保住中辉,这无关喜恶,也是利益使然。
      “你们放心好了,我早料到警方会来查,所以提前让邵辉做了两套账。他们拿走的那一份,绝对查不出任何问题。”
      毕竟是坐馆,说话还是有威信的。
      众人窃窃私语了一阵,信了七八分。
      “那选举的事情怎么办?”
      提到这件事,周锡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我自有打算,都别轻举妄动,过几天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
      拉开某间包厢后面的暗门,坐在密室里的邵辉立即循声望了过来。
      “他们还在到处找我吗?”
      周锡东关紧门,走到他对面坐下来,“我担保中辉不会垮,暂时把人都劝走了。”
      邵辉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谢谢东哥。”
      “不用谢我。大家都是同坐一条船嘛。”顿了顿,周锡东话头一转,“那本帐真的没问题吗?”
      邵辉毫不犹豫的点头,“赵文浩找了全HK最好的会计师做的帐,他自己也亲自看过,每一笔资金往来都查有实据,虽然是假账,但比真的还要真。”
      周锡东嗯了一声,像是放心了。
      想了想,邵辉又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还留了一手,你那个账户上的资金,每个月都会固定转走一笔数目,到一个十分稳妥的地方,就算中辉真的垮了,那些转走的钱也足以弥补损失。”
      周锡东终于笑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没信错人!”
      心里骂着老狐狸,邵辉表面上依然讨好的笑着。
      又聊了几句,周锡东貌似无意的提醒道:“你觉不觉得这次的事有点蹊跷啊?”
      邵辉心头一紧,知道老狐狸起疑心了,但他假装没听懂其中的暗示,“你是指中辉突然被查,还是说杨云被带走的事?”
      “你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我明白。贿选的钱都是在中辉走的帐,警察来查中辉,其实就是在找贿选的证据。”
      周锡东拉着他的手,笑得眯起眼睛,“那你说,警察是怎么知道的呢?”
      空气流动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若隐若现的杀气,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悄悄冒了出来,如丝如线,慢慢的缠绕,缚紧,直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邵辉微扬唇角,他的眼神和他的手一样镇定,“这很难说,也许是我们这边走漏了消息,也许是杨云身边有警方的内鬼。但无论是哪边出了问题,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进去的人再吐露一个字。”
      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周锡东没有找到破绽,于是放开他的手,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会找人带话进去,让他们都安分点。”
      直到他离开密室,邵辉才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
      刚才的话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周锡东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就迟早会找出那个内鬼。邵辉清楚得很,那个内鬼极有可能就在自己身边。
      他已经派赵文浩去找那个人了,希望结果并不是自己最不愿听到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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