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饵》芷名

9、她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他太惨

　　第九章她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他太惨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不是特别明白为什么后来的哥哥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护着他了。

　　记忆的齿轮轮回倒转，似乎这样的感觉是在他升入中学以后，展现出异于常人的敏捷思维后，又似乎是他连续不断地参加各种比赛，拿回一个又一个的奖杯时。

　　他们一家在餐桌上的话题由越来越多的哥哥变成了越来越多的他。

　　开朗的哥哥逐渐变得沉默寡言。

　　他遇着事时想要哥哥再护着，而哥哥每次见着却都是冷脸离开。

　　“我有些累了。”

　　陈年邺不想再说，磕上眼。

　　但他并没有睡着，而是被记忆拉得越来越深。

　　若是在那个时候，他就变得懂事一些，没有因为父母的那些甜言蜜丧失理智，一直都怀着一颗谦卑的心态，没有觉得当哥哥的其实也就比自己早出生了几年而已。

　　还能看见哥哥看护弟弟的那颗纯粹的心，对他更关心一些，或许他跟哥哥现在也不会走到相见不相识的地步。

　　陈年邺和筱筱回到第十二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筱筱刚把陈年邺送回病房，便被一个叫莫莫的女孩叫住。

　　来叫的时候，莫莫的神情慌乱，手足无措，说话的语速像是在打机关枪。

　　“我总算是找到你了，赶紧跟我走！”

　　莫莫不由分说拉着筱筱便走，而筱筱被她拉扯着本已经自顾不暇了，却还是不忘回头对他说。

　　“白杨，午饭我已经给你点了，你先忍忍，老板一会儿就送过来。”

　　陈年邺盯着两个迫切的人，“那你呢？”

　　他的目光里写满了担忧，筱筱顿了下，随后立马哈哈一笑，“没事，你先吃着，我回头便过来，只是你别把好吃的都吃完了！”

　　陈年邺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

　　陈年邺记得他这次见着莫莫应该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他刚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筱筱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时候。

　　莫莫见着他是满脸的惊奇和不可思议，打量了他足足五分钟那么久，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二次是他逃跑被筱筱半路抓回来的那个晚上，莫莫火急火燎地赶来，见着筱筱还在跟他谈笑风生，怒气冲冲。

　　莫莫在他面前极少说话，但他却依旧能看出莫莫跟筱筱的关系很好。

　　他想筱筱应该把他的事情跟莫莫都说了，只是莫莫怎么想，他却不得而知。

　　而这一次莫莫来得匆忙，还表现得如此急切，不由勾起了陈年邺心底的一丝好奇。

　　手比脑子反应更快，推着轮椅向前，沿着楼层通道的最右边而去。

　　来医院这么久，什么地方适合偷懒打盹，什么地方适合说悄悄话，陈年邺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刚拐入转角，透过门隙便隐约看见两个白色的衣角。

　　垂着的那只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闪闪发亮的红宝石，而这一枚在莫莫第一次出现在他病房里的时候，陈年邺便已经注意到。

　　而另一个垂着的衣角不用想也能知道她是谁。

　　陈年邺停在最角落的位置，远远地看着。

　　莫莫焦急地道：“我已经想过很多办法了，但叔叔他还是坚持要来椿城看你。若是给他看见你现在这种情况，后果恐怕……”

　　“不会让他看见的，我会提早到火车站去接他。”

　　“你平时工作都已经那么忙了，现在还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专程请假去欺骗叔叔？”

　　“也算不上是欺骗吧，我只是在做一件身为医者该做的事！”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医者，这第十二人民医院的医生护士还少吗？我怎么没瞧见他们个个像你一样把捡回来的男人照顾得像个宝似的。”莫莫急红了脸，“筱筱，你该不会是还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吧？”

　　“我只是觉得他可怜，没有别的，你不要多想！”

　　筱筱答得干净利落。

　　半点不知这话已经深深地印在了陈年邺的心底。

　　原来她是因为他不能说话，还不能走路，见他可怜才一直留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低头看了看仍旧被石膏包裹着的双腿，陈年邺唇边溢起丝苦笑。

　　是真没想到曾经那么骄傲的他，凡事都仅凭自己的意念行事的他，如今也沦落到需要靠博取别人的怜悯才能好好生活的地步。

　　陈年邺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回了病房。

　　筱筱回来的时候，陈年邺刚吃了一两口。

　　她取筷子时看了眼碗里堆成小山的肉，笑着说：“只是让你别吃完了，你竟然给我留了这么多？”

　　她咬了一口红烧肉，那油汁顺着她洁白的牙齿吱吱流出，“别说，这家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陈年邺只顾低头扒饭，没有答一句。

　　“你怎么啦？也不跟我说话，该不会是因为我刚才突然走了不高兴了吧！”

　　筱筱随口那么一说，陈年邺听到后立马搁下筷子。

　　神色严肃地道：“我不是小孩，你也不用每天都哄着我。我这腿现在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

　　见筱筱愣住，没反应过来，他缓和了些但仍旧是一本正经。

　　“这段时间劳烦你照顾了那么久，我很感谢。等回头过几天我会把所欠你的那些统统都折算好，打到你账上。”

　　筱筱拿在手里的快餐不由往边上滑去，一大盒米饭连同菜肴整个打翻在地。

　　“白杨，你以为我一直这么照顾你是为了钱？”

　　她的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连最爱吃的红烧肉撒了一地这会儿也完全不放在心里。

　　陈年邺虽然微感诧异，但此时的他却更愿意相信自己亲耳所听到的那些。

　　她只是因为他可怜才照顾他的。

　　“不然你还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他紧紧地盯着她，不过刹那她眼里便多了些晶莹的泪花。

　　窘迫到无地自容，但却还是固执地回望着，“饭撒了，我再给你叫一份。”

　　她转身急匆匆地去拨打电话，而陈年邺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般道：“别叫了，你叫再多，我也不会吃的。”

　　筱筱没有听他的，还是坚持叫了饭，陈年邺不吃，她就一个人吃。

　　吃完了一份，又拿过另外一份，不停地往嘴里塞，吃得都打嗝了，咽不下去了，她还是依旧如此。

　　坐在轮椅上的陈年邺半点不看她，完全将她视作空气，直到她连续干呕了两次，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筱筱，你别以为你这样，我便会改变主意！”

　　“我没让你改变主意啊，我只是觉得很饿很饿，想要多吃点而已。”

　　见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吃，半点不爱惜自己。

　　本还计较她是因为可怜他的，这会儿感觉那些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他那么久却是真。

　　“你想吃就吃吧，只是若吃坏了肚子，我就让他们替我请个比你更能干的护工贴身照顾！”

　　一直在刨饭的筱筱终于放下手中的饭盒，转身取了清洁用具默默地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