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青云悦悦

41、陆府小儿女

　　自从参加过上元节宫宴之后，陆府的日子倒是始终平静。
　　东院的黛姨娘破天荒地消停了不少，每日只是要些好吃好喝。只要黛姨娘不出来惹人心烦，这些小的要求胡姨娘总是尽力满足的。就在胡姨娘以为黛姨娘就这样老老实实做姨娘的时候，又怎能想到黛姨娘却在背后日日都琢磨如何让胡姨娘下台呢。
　　黛姨娘在上元节宫宴看到的那一幕，深深烙印在了心中。本是打算直接向陆清泽举报告发的。可是黛姨娘却在想，陆清泽一直以来是信赖胡姨娘的，自己贸然这样举报告发又怎么能算数呢？而且真的是丝毫没有证据。倘若是有证据在手上，那就是铁证如山，由不得胡姨娘狡辩，那主事夫人的身份自然会落在自己身上。可苦于自己就是一点证据都没有。
　　黛姨娘在房中冥思苦想，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甚至还想到了能不能再去宰相府看看那个老嬷嬷，再为自己出个招，可是宰相府又怎么是自己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呢？黛姨娘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贵人相助自然是不易的，自己也不该是太贪心。
　　黛姨娘的反常让伺候的两个仆婢、胡姨娘以及黛青都十分惊奇，却都松一口气。东院本就不大，若是黛姨娘总是闹，自然是让人心烦。如今安安静静只是在吃食上要求多些，却是让人轻松很多。
　　只是黛姨娘一方面觉得自己如今怀有孩子，是得多吃些好的让孩子在娘胎里就孔武有力；另一方面黛姨娘觉得自己如今日日苦思，必须得吃些才能补充自己消耗的神思。于是在吃食上要求极大，每日厨房从早到晚不停为黛姨娘做着，还有小仆婢时常跑去街上买些点心、蜜饯一类。
　　可惜黛姨娘只是自觉辛苦，却总是大脑空空，什么也不曾想到。所以这些吃下去的食物化成了脂肪。如今不过才四五个月光景，黛姨娘就胖了许多。
　　胡姨娘忍不住提点黛姨娘。
　　“你如今可是长胖了许多，不如还是稍加控制，晚上这两餐便减掉吧。”胡姨娘本是好心，实在是黛姨娘胖的太多。
　　可是黛姨娘却将满是怀疑地眼神看向胡姨娘，口中还多了不恭敬：“我自然是知道的。姐姐不曾有过身孕，自然是不能理解这孩子在母亲腹中就是要多吃些才是好。”
　　没来由地被黛姨娘刺到，黛青不忿：“胡姨娘也是好意提醒，你怎的还这般无礼？”
　　“罢了，黛青。”
　　胡姨娘略带担忧，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如今才四五个月，黛姨娘就比先前胖出一个人去。胡姨娘心上担忧，便差了黛青去找了老黄，晚上请陆清泽过来。
　　原来，自从那上元节宫宴之后，陆清泽对着胡、黛二位姨娘态度十分客气有礼，黛姨娘总是以为自己有着孩子的缘故，胡姨娘则是以为陆清泽被感动了。实则却无人知道，这是陆清泽去意已决，如今苟留世间，不过是为了保护三个孩子。便打算对胡、黛善待些，直到时机成熟，就自裁。
　　到了春日里，春寒料峭，时而天气寒冷又时而天气温暖，交替之下，不少人患上了咳疾。是故，胡姨娘安排黛青煮上了银耳清肺汤。
　　陆清泽到了东院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黛姨娘早已经睡下。他进入到胡姨娘的房间，还有些不好意思，端坐在椅上。
　　胡姨娘端过一盏汤饮：“春日肺部不适，老爷用些吧。”
　　陆清泽不拂好意，接过汤饮慢慢饮下，清甜入喉，今日在外头吹了风的干涩完全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种舒适地安稳。
　　“你唤我来，可是有事？”只是陆清泽始终还是客气。
　　胡姨娘在心中叹气，面上却不显，慢慢说着：“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只是近来到了春日，想问问老爷是否要给这府中上下做些春衣。另外的则是有件小事。”
　　“做春衣之事，你定夺便可了。”
　　“另一件事，也许是妾身多心了。就在此说说，老爷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但说无妨。”陆清泽将空碗搁在桌上。
　　“黛姨娘有孕已是四五个月光景，只是人却胖出一个自己来。这段时间，妾身瞅着黛姨娘竟是还要胖下去！妾身也没有过身孕，只是看得黛姨娘这般发胖，心上有些担心。便说予老爷听听。”
　　陆清泽近来没有见到过黛姨娘，只是隐约有印象自从宫宴之后，黛姨娘的确是长胖许多。
　　陆清泽对着胡姨娘尚还有些愧疚，且与胡姨娘在一处时候心神平静十分舒适。而面对黛姨娘就会让自己想到那一夜的荒唐，唯恐避之不及。
　　是故，胡姨娘这般说了，考虑到胡姨娘本是细致人，恐怕还是要小心为好，只是陆清泽实在不愿见到黛姨娘，沉吟一会儿，便说：“既是如此，明日请来郎中看看。”
　　“老爷说的是，只是黛姨娘她······”胡姨娘没有继续说下去。一边的黛青却接上了：“老爷可是不知，那黛姨娘对胡娘子十分不恭敬，想必我家娘子一心为她考虑，她还疑心病重呢。”
　　“既是如此，明日下午我会早些回府。便在明日下午请来郎中为全府请个平安脉。”
　　“如此甚好，老爷处理得当。”胡姨娘温柔笑着。
　　“事情既已决定，你也早些歇息。我还有些公文要看这就先回去了。”陆清泽一边说一边起身向外就要走。
　　胡姨娘已经习惯了，也不曾有奢望陆清泽会留下来过夜。如今也只是陪同着向外走去。
　　一直看着陆清泽出了东院的门，胡姨娘才关上门。黛青心疼地说：“娘子既然想留老爷，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呢？仆婢看着，如今老爷对娘子还是十分尊重，说不好娘子提出了，那老爷便会顺势留下来呢。”
　　胡娘子摇摇头：“在府中一年，我已是了解了老爷的为人呢。他一心为亡妻守节，其心坦诚。黛姨娘那次意外，已经是让老爷十分为难了。他为人善良，不愿伤害别人，可是却会伤害到自己。你难道不曾注意到，黛姨娘是一日一日胖起来，老爷却是一日一日瘦下去。那眼底憔悴了许多。”
　　黛青仔细想着：“娘子细心了。我是看着老爷身条瘦了不少，却还以为是春日里穿得少了的缘故呢。”
　　“那是他被迫坏了自己的诺言，心中难受呢。我既然看得出，又何必说出让他为难的话呢？我自然是希望他好好的，那便好了。”
　　“娘子真是好心，如此为老爷着想还不愿让老爷为难。要仆婢说，你们倒真是登对呢！”
　　“你知道什么？”胡姨娘嗔怪着黛青，心上却是被堵着一般：便是这般坦荡善良的陆清泽陆将军，又岂会知道黑暗里有无数的毒蛇盯着他，在等着他的错处，好让他万劫不复呢！
　　胡姨娘不知道宫中华妃为何这样紧盯着陆清泽，以至于步步紧逼自己，甚至连诬告都提得出。只是，很明显，这陆将军厮杀在光明战场上威名赫赫，回到自己的国土上，却有着无数的冷箭瞄准着他！
　　被胡姨娘好生担忧地陆清泽出了东院，却是心思繁多。刚才胡姨娘说着女子有孕不该在四五个月的时候就胖出两个人来的时候，陆清泽想着的都是青鸟。
　　陆子规即将临盆，青鸟却还是那样袅娜，甚至除了不便的腰身，脸上清减不少······那个时候的陆清泽没有经验，只是一味让厨房做吃食，青鸟却胃口不佳。陆清泽那会儿想着等到青鸟生下一个孩子的时候，自己定是不能再让她瘦了。可谁知道，却再也不曾有机会了。谁知道是不是生产陆子规的时候伤到了根本呢？
　　陆清泽踱着步，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在西院了。
　　听得见西院的人还没睡，陆子规正说着：“你快将那笋挖出！”
　　没听到沉泥的回声，只是没过多久就听到陆子规说：“你快在灯下看看！你挖的怎是笋？你分明挖了一颗兰草！”
　　沉泥回道：“少爷吩咐让我挖我便挖了，如今却还责怪我！”
　　陆子规说：“谁知道你这么笨，连笋也认不清。这么黑，我自然看不清是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丢回去吧！”
　　“喵喵！”
　　“沉泥，你的暗器丢到咪咪身上了！哈哈哈！”
　　“好咪咪，原谅我吧！要怪就怪你这坏少爷，晚上不睡觉折磨我挖笋这才误伤了你！”
　　还能听到“喵喵”地猫叫声。
　　陆清泽就这样隔着院墙，听着西院内的少爷、仆婢嬉闹着，迟迟舍不得离开。隔着院墙也能想象得到一墙之隔的小儿女是怎样嬉闹快乐。
　　陆清泽长长叹气：世事多变，青鸟当初总以为自己无缘得见这外甥女，谁知道如今，两个孩子就这样玩闹在一处，真真是一对儿极好地小儿女。
　　站了许久，直到西院内也安静下来，陆清泽才慢慢踱回自己的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