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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移花接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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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亲爱的,我真开心!”汤姆把脸埋在那个面如土色、满脸倦容的男人的腿上,轻声说。同伴坐在那间破旧的冈特老宅起居室里仅有的一张扶手椅上,背对着破窗而入的清冷月光。“我真开心!”他重复说,“你也要开心呀!”
塞西尔皱了皱眉头,把一双因为化妆太多而发白的瘦手放在汤姆的头上。里德尔一家三口的死让这位巫师实现了第二次灵魂分裂。在短暂的思考后,他将那部分灵魂放进了从舅舅手上摘下来的黑宝石戒指并在塞西尔的反对下将其藏在冈特老宅。
“开心。”塞西尔答道,“警察马上就会发现他们的尸体并找到这儿来,那个女仆——”小伙子惊恐地瞪着眼睛,“那个女仆见过我,我们会被关进监狱,会变得臭名昭著,我们两个的名誉从此毁于一旦!”
汤姆抬起头来,噘起了嘴。“名誉?亲爱的。”他喊道,“名誉有什么关系?魂器比名誉重要。”
“我们得做点什么。现在,你去联系院长,我回剧院跟那儿的人说说好话,兴许他们很快就能将我们保释出来。你千万别忘了,汤姆,各方至少得拿出五十镑,我打算到时跟那边签订契约……”
“你在胡说什么呀,亲爱的,我严重怀疑刚刚分裂的是你的灵魂。你说是吗?我的舅舅。”少年说着,站起来走到莫芬面前,男人被禁锢咒的绳索捆绑在柱子上,黑色宽胶带将他的嘴封得严严实实。
汤姆对塞西尔所说的麻瓜警察不屑一顾。毕竟索命咒不会给死者身体造成任何创伤,最终警察也只能以无头案告终,运气好的话他们还会找个倒霉的麻瓜替罪羊草草结案。
而真正的麻烦在魔法部这边。
“要是没有他,你也就不会制成这个魂器。对他好点儿吧,汤姆,他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塞西尔叹了口气,干裂的嘴唇痛苦地抽搐着。
汤姆冲莫芬扬了扬头,笑了起来。“您恨毒了我的这张脸吧?舅舅,您一定做梦都想杀了我的父亲对吧,否则您也不会初次见面就差点把我掐死。不过我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他已经死了。抱歉,您的外甥抢了风头——三条人命啊,我可担不起,但我相信您肯定乐意替我背负这项罪名。噢不,这对您来说,应当是翘首以盼的荣誉才对。”
随后,他停住不说话了。一根魔杖在他手掌的操控下摇晃着,红晕泛上脸颊,花瓣似的嘴唇被急促的呼吸吹开,轻轻颤动。
南风拂面,在他衣服上掀起精巧的褶皱。“小汉格顿的里德尔一家死在了自己的府邸,而杀死他们凶手是你——莫芬·冈特。”他只说。
“啊!汤姆,你总是能将我回剧院的希望变成泡沫!”塞西尔站起来,“就算你篡改了他的记忆,保不齐将来有一天他会清醒过来,到时候我们还是会过上幸福的监狱生活。你这么做充其量就是在我们吃上牢饭前加了道永无止境的噩梦开胃菜。我只想尽早结束这一切,可你却从不考虑我的想法和处境。”
汤姆对那絮絮叨叨的不知所云感到厌烦。他冲过去,搂住塞西尔的脖子,亲吻他:“对不起,我的朋友。我知道我的行为伤了你的心。但你伤心难道不是因为你太爱我了吗?或许剧院能你体验到久别重逢的自由,但时间久了你会发现,离我而去只会让你更加地痛苦。我知道你不愿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那么,你走吧。我的好朋友,回去吧。时间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我没说我要离你而去,汤姆。”塞西尔紧握着双手,“我只是不想再待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了——我需要空气,需要舞台和观众。我曾一度洗脑自己,或许我应该爱你爱到为你放弃一切,可我做不到。我发誓我一开始真的很喜欢你,但一次次的事与愿违让我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应该放弃全部的热爱和梦想继续追随你?”
“可你之前还说愿意将全部的灵魂献给我呢!”汤姆刻薄地说,“那你就回去继续演你的戏吧,你演得多好啊,塞西尔——没人能比你演得更好。”
塞西尔发出一声低沉的呻i吟:“我会回去的,汤姆,因为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破碎。或许正如你所说,离开你我会觉得痛苦,但我想这是唯一的、能够让我们的关系得到缓和的方法。我走了,亲爱的。我不想不近人情,但我不能继续和你在一起了。我们都需要有自己的——”
话说到一半,汤姆转身离开木棚,不一会儿就出了大汉格顿。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后来去了哪儿,只记得自己在幽暗的巷子里徘徊,经过潮湿的黑沉沉的犁田和冷飕飕的街道;声音粗哑、笑声奸诈的麻瓜们招呼着他;一些酒鬼从他身旁跌跌撞撞、浑浑噩噩地走过,活像生病的野人;他看到奇形怪状的老人蜷缩在路口,听到清冷的院子里传出嘶吼和谩骂。
破晓时分,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葡萄园。夜色隐退,霞光乍现,天空就像一颗无瑕的珍珠。满载着葡萄的大车在空旷洁净的小道上轰隆隆地慢慢驶过。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果香,水果的香甜似乎可以抚慰心中的伤痛。他跟着走在车夫身后,看人卸货。车夫送给他两串葡萄,他道了谢,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不肯收钱。他无精打采地吃起了葡萄,葡萄是夜里摘的,沁入了新月的寒凉。
“里德尔先生?”
汤姆突然抬起头,好像吓了一跳,说话人是斯莱特林院长兼魔药课教授霍拉斯·斯拉格霍恩,一个挺着大肚子、留着海象般胡须的老头。“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真巧啊,老师。”学生站了起来,“吃葡萄吗?”
对方笑着摸了摸自己圆圆的光头。寒暄过后,斯拉格霍恩就邀请汤姆到家里做客。年轻人在窗边徘徊了一会儿,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天空像一块纯净的白琥珀,对面屋顶在它的映衬下闪着银光。烟囱里升起了一缕轻烟,像一条蓝色的丝带,旋转着穿过了石英色的空气。
宽敞的门厅里嵌着橡木板,天花板上挂着一盏镀金威尼斯大吊灯,三个喷嘴上还点着火,像镶着白边的薄薄的紫色花瓣。
“您说我残忍吗,老师?”汤姆喃喃说,“我对他难道不好吗?他几乎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我们把一切都给了彼此,可他在得到我的那部分后就无情地将我抛弃。”
斯拉格霍恩教授走过来,在汤姆身边坐下,拉起他的两只手,紧紧握住。
“别自责,”他说,“那是你朋友的错,不是你的。你把你的爱献给了他,可他却辜负了你。他很肤浅,配不上你。再加上按照你的描述,他应该比你更能承受痛苦。作为一名演员,他就靠演戏和情感生活,而且只考虑自己的感情,他找情人,就是找一个可以制造戏剧性场面的对象。你了解演员是什么吗?既然你不了解,那你又何必要为他烦恼呢?”
面前的少年看着他,美丽而富有朝气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明亮的头发在初升的阳光下闪耀,黑色的眼睛和他自己的眼睛对视着。这让他心中升起无限的怜悯。
“好吧,老师,”汤姆终于哀戚地笑笑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和您说这件伤心的事了。当然,我还是很喜欢他,但我知道你比他好——如果我遇到困难还是会来找你的,老师,我会带着您最爱的菠萝蜜饯,我相信那时会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