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新婚》苏其

3、第 3 章

　　微信加上后好友祝清翡的消息也跟着弹出来：【相亲怎么样？】
　　祝清翡是她高中同学，昨晚宋唯跟她说过这事，她回：【结束了，刚到家。】

　　祝清翡，【没约晚饭啊？】
　　宋唯：【没有。】
　　宋唯：【但他加我微信了。】
　　祝清翡：【哇哦，有戏！】

　　宋唯手指按在屏幕上，没回，她退出对话框，看着刚加上的头像失神。
　　陈橘白给她的印象其实还不错，可外形经济这些都不是她考虑的重点，她介意的是他工作太忙。

　　她工作四年没谈过恋爱，睁眼上班，闭眼睡觉，哪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
　　现在回头一看，好像青春就这么过去了，什么也没留下。

　　宋唯环视一周干净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家，目光落在主卧边上关着门的次卧，那是宋高逸的房间，他和杨迎秋从她成年后开始分房睡，每天只有日常交流，像是搭伙过日子。

　　工作与爱情不可兼得，再深的感情也会在忙碌中消耗殆尽，她的父母就是最好例子。

　　小的时候宋高逸还不是教授，杨迎秋也不是校长，一家三口生活平淡但幸福，后来双方事业有成，聚少离多，家里渐渐只有她一个人了，夫妻间的争执是家常便饭。

　　时间的流逝与增长的年纪并未将俩人拉近，缝隙越裂越宽，到现在已无法复原。
　　没有出轨，据她所知也没有什么忘不了的白月光，有时候她想，既然没有感情了为什么不分开呢？

　　要说以前是为了照顾还未成年的她，可她今年都26，不至于接受不了父母离婚，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耗着对方。

　　八点多，杨迎秋下班回来。

　　宋唯问她吃饭没，杨迎秋说没吃，又问：“你爸呢？”
　　“加班，晚点回。”

　　杨迎秋知道后没说什么。
　　俩人都没做饭的兴致，宋唯：“我也没吃，叫外卖？”
　　“行。”

　　吃饭时自然要问起今天的相亲，宋唯说不喜欢。
　　杨迎秋问哪不喜欢，她没说话。

　　杨迎秋放下筷子，颇有些语重心长，“唯唯，你年纪不小，爱情是什么不用我教你，妈妈这几十年过来，经验是‘合适’比爱情更适合过日子。”

　　宋唯碗里的饭菜一下索然无味。
　　好一会，她轻轻说：“像你和爸爸这样吗？”

　　宋唯抬头看去，“你和爸爸现在是靠着合适过日子吗？可你们刚结婚时感情不是很好吗？相册里那些照片那么甜蜜，小姨也说你们从校园走到婚纱，你们之间也真真实实存在过爱情不是吗？”

　　母女俩第一次谈起这样的话题，杨迎秋一时无言。

　　“所以有没有爱都无所谓，反正走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宋唯语气有点沉，扒拉着饭碗低头说：“我最重要的任务是挑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再去做一个一眼能望到头的工作，安安稳稳无波无澜，过完这一生。”

　　杨迎秋再次语塞，许久过后才轻叹一声，“唯唯，你还年轻。”

　　三十年婚姻，爱过闹过，生活的洪流逐渐平缓，事业上的追求不知何时开始占据他们一切。

　　他们谁都没有错，唯一错在冷眼看着这条裂缝越来越宽，但谁也没想去补救，只在对岸凝视彼此。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确实不剩什么了，女儿是维系这段关系的唯一缘由。

　　宋唯看着人，像是期盼什么，“妈，你和我爸之间还有感情吗？”
　　可惜她没能得到答案。

　　沉默。

　　不知过多久，宋唯房间传出一声“喵”，打破母女间相持不下的僵局。

　　杨迎秋不可置信，“你养猫了？”
　　宋唯垂下眼，嗓音淡淡，“嗯。”

　　杨迎秋音量提高，“宋唯，你自己都养不活，还养猫？”

　　宋唯小声争辩，“谁说我养不活自己。”上大学后她一个人过得很好，大学以前那些他们夫妻加班不在家的日子不也是她自己养自己？
　　她这次没有让步，“猫我要养，你们要是不愿意我就搬出去。”

　　她的叛逆来得晚，但犟性丝毫不减。
　　这只猫，她一定要养。

　　宋唯回到房间，手机里有陈橘白的消息，【你的围巾，什么时候方便我拿过去给你？】

　　她愣了下，随即轻笑，误会了啊，因为围巾才加的微信。
　　先前坐他车摘下围巾放到后排，忘记拿。
　　正好，顺便还他伞。

　　【我都有空，明天下午六点，还是咖啡店见吧。】
　　【好。】

　　......

　　陈橘白放下手机，回头看那条墨绿色的宽厚围巾。

　　三四秒，他伸手拿近，触感柔软细腻，像握着团轻盈棉花。
　　空气里满是雨后茶园里茶叶碾碎的绿感淡香，清新自然，慢慢将他笼罩。

　　陈橘白在车子里安静坐了会，将围巾放至副驾驶，上楼。

　　当初挣第一桶金之后第一件事是给姑姑陈韵一家换房子，从老城区一套小三房换到新城区现在这套梧桐花园大四房，设施配套好，价格也不低。

　　这几年他也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有空总会回梧桐花园，陈韵也给他一直留有房间。

　　一进屋，陈韵立马走过来，挑起眉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还跟我装蒜？喜欢人家小姑娘？”一开始死活不愿意去，但结束了来问她要微信，可不是喜欢？

　　陈橘白没有说话，去冰箱拿水，陈韵也跟过去，“这小姑娘确实不错，家庭条件好，妈妈是校长，爸爸又是个什么研究员，人长得也漂亮......”
　　说到这，岔开话题问：“真人漂亮吧？”

　　陈橘白仰头喝了口水，脑海浮现乖巧坐在位子上等人的女孩，粉面桃腮，说话时两个小酒窝凹得深深，很可爱。
　　他点点头，不吝啬夸奖：“很漂亮。”

　　“是吧，姑姑相中的还有错？”陈韵得意，又说：“我跟你说，要早些时候人家还不愿意跟你相呢，也就这几年你挣了钱涨了点身价，不然今天我得求着人家给你介绍相亲对象。”

　　陈橘白听着，无奈笑：“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你没爹没妈的，又是个穷光蛋，哪家女孩看得上你。”

　　陈韵没说错，自己这个侄子这些年过的什么生活没人比她清楚，她哥没出息，好赌好吃懒做，没有妈的小男孩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瘦得不行，后来上高中住宿终于能正常吃饭，身体这才慢慢长开。

　　好在陈橘白自己有出息，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考时放弃清北选了给丰厚补贴的当地学校，后来又攒了些钱，毕业后开始自己创业，原先只是几个人的小工作室，零星接点活干，再后来越做越大，有了今天。

　　不过日子也不好过，陈韵每次见他都忙得不成人样，要不是没吃饭就是没睡觉，拼了命一样，哪有时间去谈恋爱。

　　陈韵操心，给介绍好几回女孩，每次都被拒，现在他终于同意见一面，可不得好好提点提点？

　　妹妹姜小语从房间出来，反驳她妈的话，“妈，你肤浅了啊，就我哥这身材长相，当初有的是富婆想要包养他。”
　　陈韵气不打一处来，举拳头挥她，“乱说什么话，睡你的觉去。”

　　再转回来，温柔说：“橘白，你也老大不小，你妈去得早，你爸有跟没有差不多，你自己再不上心，小心从头寡到尾。这小姑娘真心不错，你要是喜欢就主动点，别跟个木头一样白白错过。”

　　男人静默两秒，出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知道了。”

　　回房，陈橘白坐了会，拿出手机，微信消息多，宋唯的聊天框已经压到第二页。

　　她的头像是本人侧脸照，光影模糊，氛围感十足。
　　陈橘白点进头像，进入朋友圈。

　　十分钟前新发了条动态：【这个冬天拥有了小雪花。】配图是舒服窝着睡觉的小猫咪。
　　共同好友姜小语点赞并留言：【这个冬天小雪花拥有了她的主人！】

　　陈橘白下滑下一条，一张机场图，【首都拜拜。】
　　再往前看不见，她只开通三个月权限。

　　门口有敲门声，“哥我能进来吗？”
　　“进。”陈橘白收好手机。

　　姜小语开门，探出个头，嘿嘿笑两声走进来。

　　陈橘白高中起开始搬进姜家，那会姜小语很不喜欢这个哥哥，因为他每次给她辅导作业都很严肃，一点都不温柔，平时也不爱说话，像个大木头一样。

　　为此七八岁的姜小语使尽千方百计想要将这个可恶的“外来者”赶出去，包括但不限于弄湿他的床单被套，偷偷拿出他第二天要交的试卷，在爸妈面前说他坏话......

　　陈橘白脾气太好，任她一个小孩怎么欺负都不生气，也不告状，被子湿了拿出去晾，然后自己忍着挨过一晚的寒风，三番两次不交试卷，老师电话打给她妈，她妈训他时也一句话不顶嘴。

　　如今已经上大一的姜小语现在每次想起这些心里都充满愧疚。
　　她长大后才明白这个住在她家的哥哥经历过什么，她当时做那些简直是火上浇油。

　　所以十八岁的姜小语决定守护他！

　　“哥，我妈不肯跟我说和你相亲那女的，你跟我说说呗。”
　　陈橘白拿笔敲她头，“什么那女的，有点礼貌。”

　　姜小语瘪瘪嘴，“噢，那个姐姐，快说快说，我好奇。”
　　“好奇什么？”

　　“长得漂亮不？”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漂亮。”

　　姜小语提起三分警惕，“现在做什么工作？”
　　“暂时没有工作。”
　　“没有工作？！”姜小语音量加大，握紧拳头，五分警惕。

　　“那家里有钱不？”
　　“不清楚。”
　　不清楚？！姜小语警惕性直接拉满，一屁股坐床上，“哥你小心点，我看新闻说现在社会上各种各样女的都有，特别是那些看起来漂亮的，她们是心机与绿茶的化身，目的明确，就冲着你来！”

　　陈橘白没听懂，“冲着我来？”
　　姜小语挑眉，语气情真意切：“那可不，冲着你的钱来的，你现在可是身价过亿的大佬！”
　　还有后半段姜小语没说，就她哥这没谈过恋爱的憨憨性子，被骗简直太简单，说不定人家抛个媚眼就上钩。

　　陈橘白终于明白，眼里含起浅淡笑意，“你想多了。”

　　“反正要当我嫂子的话一定得过我这关，谁说也没用。”姜小语一本正经警告，“哥，你可别学人家闪婚，什么相亲看对眼了立即去领结婚证，这太幼稚太不对自己负责了！”

　　说到最后再次重复：“记住了啊，我嫂子必须经过我认证！”

　　陈橘白没想到她一个小女孩能想这么多，伸手摸摸她脑袋，嘴角笑意温柔：“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见过她。”

　　姜小语睁大眼，指着自己不敢置信：“我见过？”
　　陈橘白直说：“对，那天去接你，你说捡到小猫的那个姐姐。”

　　他看着她愣住不说话，又笑了声：“过你这关了吗？”

　　姜小语醒过神，疯狂点头，“过了过了！哥你这运气太好了吧！”
　　人美心善性格温柔的姐姐，满分！！

　　陈橘白问：“她领养那只小猫了？”
　　“对。”姜小语靠近悄声说，“哥，这个姐姐心太软啦，我才劝了几句她就同意领养，这样很容易被骗的。”

　　“这不叫心软。”
　　“是是是，是她本来就善良好吧。”姜小语觑他，“还没在一起呢你就维护上。”

　　陈橘白笑，最后提醒：“我们现在没关系，你别去打扰人家。”
　　“知道，我肯定不搅黄你好事。”

　　姜小语心满意足离开，走到门口被叫住，男人问：“养猫要注意什么？”

　　姜小语瞬间听懂，板起脸：“咱们家大胖小胖听见你这句话该生气了！”
　　大胖小胖去年来他们家，但陈橘白很少抱，顶天了就喂过一两次猫粮，姜小语为它们鸣不平，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橘白依然淡定：“你等会发我。”
　　“哼，胳膊肘往外拐！”

　　吵吵闹闹的小女孩离开，陈橘白自己一个人呆了会，姜小语消息不断，手机屏幕界面亮起又变暗。

　　外面偶尔传来母女俩对话，姜小语咋咋呼呼。
　　还有小区楼下时不时的猫叫，在寂静夜晚格外清晰。

　　陈橘白往窗外看了眼，脑海里车窗关没关这件事变得模糊。
　　小区里偶尔还是有流浪猫流浪狗，冬天天气冷，小动物们就爱往车里钻，要是没关窗指不定爬进去。

　　她的围巾还在副驾驶。

　　陈橘白起身下楼。
　　车窗紧闭，车身已覆了一层绵软雪白，有小猫在引擎盖上留下一深一浅一串脚印。

　　他没多思考，打开副驾驶，将围巾拿出，上楼。

作者有话说

　　将将，小红包随机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