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朋友》鸠游

33、念念

　　晏舒自然不知道吴昊的想法，即将上课，他却起身，不仅没有上课常备的纸笔，而且还将自己桌面上的零碎东西都收进桌洞。他身旁的裴秋从书里回神，注意到他的动作，眼里充满疑惑，晏舒手伸向桌洞，他手指勾着一个口罩说：“我已经和老班请假了，现在准备出去。”

　　裴秋点头，表示理解。他隐约能猜到晏舒打算去哪，自从那天晏舒说梅老师分娩后，再没有听他讲过这件事，而班里也没什么消息。他想，同桌大概去看老师去了

　　“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裴秋摇头，他现在没有什么需要的，他看晏舒低头，整理桌面，即使没什么表示，但他还是感觉同桌是高兴的。他打趣：“说不定你会带回来什么。”

　　晏舒理解他的意思，他边想边将口罩戴上：“也许会带来好消息。”

　　.

　　医院。

　　现在这个点人很少，晏舒走在医院长廊上，空气弥漫着消毒水气味，这层是新生儿，医院里能看到人生百态，但人的生离死别在这很少见，晏舒路过几个病房，里面人都在安静说话，没有记忆中那样惨烈的场景。

　　他走到被告知的房间号，房门被挂着牌子，上面写着新生儿，请小声。晏舒轻轻敲门，一轻二重，房间里没有动静，晏舒没有再动，过了一会儿，一道女声传来。

　　“进。”

　　这是一间单人房，房间里空调开着，温度在27上下，晏舒一进门就见病床旁边摆着一个婴儿床，那有一个粉色的小被子，小孩躺在里面，露出粉色的拳头。晏舒收回视线，看向床上的女人。

　　“梅老师。”

　　梅落雅微笑地看着晏舒，晏舒对她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那时候他看到楼梯口摔下的人，面色苍白，咬着嘴唇，冰冷的眼注视着李正辉。但现在，看她脸上流露出幸福，她看着晏舒的目光带着母亲般的慈爱。现在她无疑平静很多。

　　“刚刚给孩子喂奶，才没让你进来。”梅落雅伸手招呼晏舒坐下，她的床头摆着水果，她拿起橘子递给晏舒。

　　“水果我不怎么吃，只有这橘子是刚到的，还很新鲜，你尝尝。”

　　晏舒接过橘子，他手上带着一个花篮，花是针织的，颜色很鲜艳，看着就让人想到夏天，活泼热烈。

　　“谢谢。”梅落雅看着晏舒，她是真的很感谢晏舒，如果那天晏舒没有扶住她，她不能想象，那么高的楼梯，她摔下去，这个她期待的孩子，究竟能不能留下。

　　她又重复说：“谢谢你。”

　　晏舒没说话，他看着小枕头旁，露出的细软胎发，过了一会儿说：“梅老师，如果不是你接受我，我是不会路过那的。”

　　言下之意，这都是你的好运。

　　梅落雅看着他笑，这个孩子是校长介绍来的，那时候学生基本稳定，很少有老师愿意让一个不知根底的学生进入自己班级，一是校长所托，教不好容易承担责任，二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好是坏，带坏别的孩子怎么办？当时她正做着会议记录，但看到晏舒的照片时，她突然喜欢上了。

　　看眼睛就不是坏的，是个好孩子。嗯，她当时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兜兜转转，她没能看这个孩子在班上，是怎么样的，但是，在被推倒滑下楼梯时，她内心是充满绝望，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坠下去。而被晏舒扶着时，她最后视线落在这孩子的眼睛，那眼睛带着担心和紧张，的确是个好孩子。

　　她收回思绪，见晏舒看着孩子问：“要抱抱她吗？是个小姑娘，很爱笑。”

　　晏舒走到婴儿床旁边，现在这个时候，孩子还没有长开，皱在一起，不是很好看，但从五官看，长大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我不抱她了，现在她在睡觉。”

　　的确在睡觉，还不安分动着小手，小手攥起又展开，只有抓到旁边的小被子脚，才舒坦了，不动了。

　　梅落雅点头，她看着晏舒低头看着床上的孩子，他说不不出自己什么想法，他突然问：“您在怀孕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梅落雅很认真想着晏舒的问题，没有因为这个问题太过突兀而拒绝回答，她将靠枕往上抬抬，想靠的舒服点。晏舒帮忙，他看样子很熟练，很快将靠枕调整到一个合适的高度。梅落雅拍拍他的手，让他坐下。

　　“我比任何人都期待她的到来，我想着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性格是怎么样的，长什么样？听不听话，以后会做什么？我那时候，对他的未来充满好奇。”

　　“他会不会喜欢我呀，他以后想做什么，这些事，我都好奇。我很爱他，这是没有任何缘由，我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但我又想，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自己的人生，应该自己决定。”

　　晏舒听着梅落雅说话，她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她将自己当时所以的心理都剖析给晏舒听。忐忑、不安、惊喜……任何的情绪，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告诉晏舒，还有一些隐晦的不安和害怕。

　　“我花了很长时间与自己和解。”这是不难猜测的，女性在面对怀孕时，身体负担是非常大的，没有电视剧那般美好。身材走样、工作不顺、家庭矛盾……这所有的一切，对母亲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所幸，梅落雅遇到自己心爱的丈夫，家庭和睦，工作顺利。

　　晏舒听着她讲话，他手上还把玩着橘子，他没有打开，害怕味道太大，室内很难散去味道。

　　“我碰到李正辉了。”

　　晏舒一惊，梅落雅注意到他的神情，安抚一笑，她解释说：“是陪着门肖玉来的，那时候我刚刚推出手术室，他路过就看到了。”

　　“他来找你了？”

　　梅落雅点头：“对，找了一次。”

　　她想起刚见李正辉，是在早上，他带着礼品，进来就看到婴儿床上的小姑娘，当时她的丈夫挡在她面前，让李正辉滚，李正辉带着的礼品被砸落在地，孩子被吓到了，一直在哭。她抱着孩子，一边哄一边害怕瞪着他。

　　作为母亲，她知道自己要勇敢，但作为一个女人，她对伤害她的人，充满恐惧。

　　这的动静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有护士小姐听到动静赶来，她面色不善看着矗立在门口的男人。

　　“他说什么了？”晏舒害怕提起梅落雅不愉快的记忆，他轻声问。

　　“什么都没有。”梅落雅露出奇怪的神情，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看了孩子一眼，就带着礼品盒走了，像块轻飘飘的云，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晏舒沉眸思考，这对于李正辉来说，简直难以置信。二中所有人都知道李正辉脾气不好，责骂学生更是家常便饭，很多人都怀疑他的教师资格证怎么考来的。没什么本事的男人，这就是所有人对他的评价。

　　“晚上我就出院了，找了家月子中心，最近不打算出来了。”梅落雅指挥晏舒打开床边的柜门，里面是分装好的礼包。

　　“这是给我们班的，希望他们能喜欢。”

　　“……他们一定会喜欢的，孩子名字取了吗？”

　　“小名取好了，就叫念念。”梅落雅看着婴儿床上的孩子，“念念不忘的念念。”

　　晏舒回教室的时候，正好是下午。

　　二中虽然作为高考考点，但还有一部分学生会到外校高考，虽然人数不多，但王校长都会举行一个送考仪式。高考之前，最出名的便是二中的陈列室。那里放着奖牌奖杯，历来优秀学长学姐为二中取得的荣誉，都放在里面。因为很珍贵，那里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有即将高考时，才会开发给应届生。

　　原因无他，想让学生蹭点前人的好运。

　　即将高考的学生，哪怕自己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对于那些有益于自身的迷信，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为保证应届生的好运准时派送，二中都会派人来打扫陈列室，每回都让高二年级，班级自主抽签决定，选出两人，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去打扫陈列室。

　　而晏舒进来时，一班正在准备抽签，全班人坐在座位上，邱瑞宇站在讲台上维持着秩序，手里拿着抽签用的竹筒，里面是一大把竹签，这其中，只有两根底部染成红色。晏舒提着四个大礼品袋，礼品袋是红色的，烫着金边，看着就非常喜庆。

　　邱瑞宇正在数人数刚好的竹签，他看着晏舒带着东西，连忙上前帮忙，他原本想带着东西回座位，但晏舒没动，他将红色礼品袋放在讲台上。

　　他什么都没说，但一班所有人看着，心里突然一跳，一个藏在心底的隐秘期盼冒出来。他看着屏息的同学们，一张张相似的脸庞，带着一点子不知名的期盼。

　　“梅老师生了，是个很乖的小姑娘。”他说，“这是给一班的喜糖。”

　　欢呼声几乎冲翻门窗，笑声叫声口哨声、说话的抹眼泪的拍手的、坐下蹲下站起……他们是真的高兴，邱瑞宇说话还有点哽咽，他哑着嗓子问：“她叫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晏舒，眼睛亮亮的。

　　“她叫念念，念念不忘的念念。”

　　裴秋看着讲台上的晏舒，当他说出念念这个名字时，不少女生都开始抹眼泪，就连有的男生都擦着眼角，他们都知道这个名字，是梅老师在回应他们的期望，回应那个他们共同期盼的孩子。

　　“吃糖吃糖。”晏舒招呼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小天使们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