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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应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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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笙并没有被金凡时吵一顿,但是不说话的金凡时显然更恐怖一些,温笙现在像是一个乖巧的老头,敢言不敢回嘴,只能坐在床上乖巧的看着。
他当然知道自己犯了错,也当然知道这三个孩子肯定要心疼他,所以他宁愿装的乖张一点,像个长不大的小老头,让他临走前的这段氛围变得再愉快一些。
金凡时没有等,给温笙买来了中午饭就出去打了电话,先打的是温长风的,拨了两通没有打通,然后又拨顾傅的,仍旧没打通。
不好的预感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但是偶尔有的时候金凡时也会碰到有事情接电话。
她压下心中的那股不安,开始给这没有拨通的电话找借口。
或许温长风是在出庭,或许顾傅手机锁在了柜子里没有随身携带在身上。
她只能微信发了消息,意思是他们不忙了回个电话。
温笙生病这件事情有些复杂,她在聊天框里反反复复的打出来却总觉得不是那么完全。
心神不宁的在病房门口呆了很长时间,原本被强压下去的那点不安,在十分钟之后重新燃起。
面前的这幅画面,和她在新闻联播中看到那座飞机坠毁时看见那眼熟的飞机航班,整个人心中一颤抖奔向楼下电话亭时重合。
摁下电话号码时,整个人都是颤抖的,拨了一通又一通,没有人接听。
仍是那串忙音,那串耳熟的声音,那总是要了人老命的女音。
明明是那么的清丽,那么的字正腔圆,对她来说却好像是在审判着什么噩梦。
那个时候一遍一遍的重复拨打,却永远得不到回应。
当噩梦得到了证实,只能嘶声力竭的嘶吼着,在疲惫的瘫软在床上。
听着所有的人都在安慰,然后说着要学会放下,学会看开,要及时走出来,别太压抑自己。
可笑。
所有的一切都是可笑的。
她那没有拨通的电话,那些人事不关己的劝慰,还有葬礼时那阴雨绵绵的天。
那是一场没有尸体的葬礼。
她站在公墓前,深埋的土地下是一些寻常的物件,是他们的遗物。
她又重新开始打电话。
整个人像是被冻的颤抖坐在那铁制的蓝色靠椅上,手指下意识的重复按着那个已经被保存在通讯录里位于最上方的电话号码。
她也忘了拨打了几次。
只知道顾傅没有接,温长风也是。
她眼里不自觉的流出泪来,猛然砸上手机屏幕,屏幕逐渐在视线当中模糊,只能看到黑色的通讯录。
她怕温笙突然从房间里出来,逃似的逃离了这医院的走廊,匆忙的逃窜至了那僻静的角落里。
她的声音逐渐的开始颤抖,声音像是贯穿了她的耳朵,一遍遍的回荡
偏僻的角落里好像有死一般的恐怖似的,刺激着这个人脆弱的心弦,她这嘴里神神叨叨,止不住的念着。
“接电话啊”
“长风,你快接电话啊。我求求你了”
没有回应,只有平静。
“我求求你了”
她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
像是高一那年她对着听筒那边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四周是绝对的静谧,密封,让人感到死一般的痛苦。
她的声音破碎而又沙哑,不停的拨打电话,手机像一块沉重的石头
每当想起无法接通的声音,肩膀便会垮下一分。
身影完完全全的重合了,是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崩塌那年,她接的那通电话又重新打来,而无力阻止。
金凡时的呼吸逐渐急促,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痛苦的神色望向玻璃窗外,仿佛在期待着最后一丝救赎的希望。
用力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可是她看不见那已经发青,却依旧抑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眼中闪着的那滴泪花,却始终没有落下。
当颤抖的手指拨出最后一个电话,如果没有拨通……
这起被拨打了数十次没有被接通的电话是不是永远都这样了。
这次只是响了几秒钟便被接起。
电话那边沉静的人声响起,可此时却显得有些焦躁。
“凡时姐,怎么了?”
她终于崩溃了,蹲下身去,手机被扔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溢出,身体不停的颤抖,遍一遍的叫着。
“长风,长风。”
电话那边的人听着这边破碎的声音,心疼不止。
他放低了声音,柔声安抚着,“我在的,凡时姐,我在。”
金凡时终于忍不住了,双腿无力,却还是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瘫坐在地上,拼命忍住那哭腔,却依旧没有什么用,最后是放任自己低声抽泣着。
“我以为……再也打不通这电话了……”
抽泣声,沙哑,痛苦,崩溃,有带了些劫后余生的欣喜。
温长风被这句话揪的心疼,像是压过他的心脏似的抽疼。
他说,“我向你保证,我永远都会接通你的电话。”
金凡时边哭边笑,眼泪仍然止不住,手机就那样被扔在地上,却是听见了手机里的人声传来。
因为这声承诺震耳欲聋,所以才让后续的世事无常变成了笑话。
她再也没打过那通电话。
因为只有这样,他不会失约。
金凡时记不起那天的落日是什么样的了,眼里满眼只有温长风。
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人呆呆的看着,呆滞。
死一般的寂静。
她轻轻的蹲了下来,像是先前拥抱住自己父母那冰凉的石碑一般,额头紧紧相贴。
她想不到其他的词,面前的所有一切都是虚影,像是失了焦距。
又像是模糊,对,是模糊。
人是模糊的,景色是模糊的,旁边穿着黑色衣服站的整整齐齐的人是模糊的,甚至连自己都是模糊的。
只有温长风是清晰的。
“我还没听你说过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还没有带着安思源一起去看海。”
墓碑是冰凉的,贴在她的皮肤上,狠狠的刺痛着。
那时好像下雪了,白花花的一片,她穿的单薄,身体却没有发抖。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许身旁有人在给她挡风。
可金凡时还是笑了,就那样说。
“你失约了”
所以踉踉跄跄的走出了那冰冷的地方,说出了最刻骨铭心的话。
我也不会再拨打你的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