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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W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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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被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19楼,她近乎找死的行为把沈轻舟惹恼了,以至于在医生消毒缝针的时候他没同意打局麻,冷着脸说让晚安自己忍着。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想让晚安服软道歉。
可这个女生就是杵在那里一声不吭,坦然无畏的表情就像一只穿过片片草丛和泥土仍旧高傲的野猫,哪怕把她关笼子里,也去不掉那眼里不亲人的野性。
清创的医生额头的汗比晚安流的还要多,生怕眼前的女生暴动或是疼晕过去。
这个过程比他做手术还要难熬。
更夸张的是这个二十不满的女生居然咬着牙硬生生扛了下来。
旁边的护士紧张的擦汗感慨不愧是父女,一个比一个心硬。
结果就是在她贴近发际线的右额角处缝了足八针,这也注定日后会留下一条没法磨灭的疤痕。
半倚靠在床上的女生面无表情,朝坐在旁边的男人伸出手,抬着惨淡苍白的脸庞平视前方,嗓音哑得不像样,“手机还我。”
他扯了下嘴角,“这就是你的反抗吗?”
晚安置若罔闻,生硬的重复,“手机还我。”
沈轻舟想起刚把她送进精神病医院的那天,自己也是这样无视她的怒气。
看来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如果我不还呢?”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似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如寒冰般冷漠。
她终于转向他,沉静的脸似水般平稳,无喜无悲,浅眸不见半点波澜,却是牢牢凝视着他,竟愣让他有种柔情的错觉。
瞧那毫无血色的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多不讨喜:
“手机还我。”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十分倔强的,只有这句话。
沈轻舟的视线移到女生额角的纱布上,缓缓抬手掀开她前面的碎发,脸凑了过去,在距离只有两公分时停了下来,像是要看清她眼神里的情绪尽头。
而面对骤然接近的男性气息,晚安没有后退,抬起眼和他的视线对上,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厌恶。
沈轻舟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又微妙。
失忆能如此彻底改变一个人吗?哪怕是不依赖于他了,就连爱哭的性格也消失了,现在甚至是抗拒他的接近。
他从来不爱热脸贴冷屁股,所以直接收回手将距离退了回来,双手合拢在腿上,露出一贯的微笑,“你做这些,就是为了见时吻吗?”
晚安的表情明显滞了下。
他自然也没错过她一瞬而过的柔和。
“沈叔叔。”晚安喊回了称呼,望着他,“你当初答应过我,只要我住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打压时吻。”
“我会回去住院。”她顿了顿,低头声音软了下来,只剩下真诚的恳求,“我只希望在这上面你不要为难我了,把手机还我吧。”
沈轻舟忽然有种对话无力的感觉,这似乎是头一次,他被一个小女孩气的有些发昏。
她明明倔的能忍住无麻缝针也死活不吭声,但只要一扯到时吻她就会低头服软。
还挺能屈能伸。
沈轻舟气笑了,他抬了抬手,身边的保镖便弯腰将手机放到晚安手中。
“她已经是徐以新电影的主演了。”他闭上眼假寐,“不过她刚在昨天拒绝了恒乐的签约。”
她赢了。
他没有想到晚安可以为了时吻做到这个地步。
与其说她寻死,不如说她是为了求生。
为了生,而不要命。
为了时吻,死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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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吻最近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不是学校里的粉丝啊?因为前天的电影发布会如今你更出名了噢。”裘佳哼哼着从厨房拿着苹果,在自己的电脑桌前坐下,边啃着苹果边含糊道,“什么时候去剧组?”
时吻走到裘佳身后撑在椅背上望着她的屏幕,“下礼拜开机。”
裘佳懒散的点头,腮帮子嚼的鼓鼓的,边滑动着鼠标浏览着网页,身后伸过来的手倏的按住了她准备点下一页的手,她仰头看着少女光洁细腻的下颌,“干啥?”
问完又咦了一声,瞅着近在咫尺的皮肤,“咱们用的护肤品都差不多,你怎么毛孔这么小?”
时吻哪有心情解答她的好奇,她死死盯着网页上题目为《晚安》的画,视线往下移到作者。
岑乐乐。
谁?
“这是哪里来的?”她不由得捏紧了裘佳的肩膀,几乎要将屏幕盯出一个洞。
裘佳被她捏的缩着脖子朝前躲,皱脸憋着疼点开微信和好友的聊天框,“喏,西美的朋友让我给她投票,前段时间消息太多被淹下去了,我现在才看到,名次都已经出来了……草别捏了我快疼死了!”
时吻松手站直了身子,抱着一只胳膊静静凝望着画中的女生。
裘佳耸着肩抖了抖手臂顺着时吻失神的视线望过去,半眯着眼,“这不是第一名的画吗,怎么,认识作者啊?”
时吻紧抿着唇按耐下好些日都未起伏的情绪,抓着胳膊的手隐约又紧了紧,两颊的梨涡很浅的显了显,“应该只是碰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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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只是碰巧的时吻在第二天踏上了去西岚的车,径直打车来到了西美。
“那幅画吗?”被喊出来的岑乐乐抓了抓脑袋,但还是老实回答了,“画的是我室友啊,额,其实也不算室友了,她已经搬走了。”
时吻猛的抓住她胳膊,有些着急的追问,“什么时候?她有说去哪里吗?你能联系到她吗?”
胳膊传来的疼痛让岑乐乐无法集中注意力在她的接连问话上,她当即抬手示意,“冷静冷静冷静一下。”
时吻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帮岑乐乐整理了一下略散乱的头发,温言细语的解释,“对不起,我只是想找到她。”
岑乐乐揉着胳膊边打量着时吻。
这张脸,怎么感觉就在这几天见到过啊?
陷入回忆盲区死循环的岑乐乐怎么也想不起来,倒是面前的时吻带着微笑,浅浅的梨涡瞬间让人好感狂增,“所以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岑乐乐成功被美色吸引,把上次晚安回来收拾行李的事说了出来,也看着眼前这个少女表情渐渐由喜悦转为失落,然后转身离去,风吹起那长长的黑发顷刻间便像是墨水倾泻般,连带好几缕都拂过她的脸,带着少女身上的一股清香。
岑乐乐又嗅了嗅,嗯,女孩子真的好香。
时吻独自站在西美最大的看板前,望着上面最中心的画作,不知看了多久。
直到静谧的四周突然响起“咔嚓”一声。
时吻轻蹙起眉扭头看向声音来源,空荡的过道里只有一个女孩正举着相机站在原地,她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拿下相机朝时吻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摄影系大一的学生。”
这女生一张精致的鹅蛋脸,扎了长长的马尾,一笑便是青春活泼的气息。
她走到时吻面前站停,将刚才拍下来的照片调出来给她看,“因为觉得很漂亮,所以拍下来了。”
照片中的时吻即使只有侧脸也全是柔情之意,直勾勾的凝视着画中的少女,这一下快门巧妙的定格在了她眼里没有一丝一毫遮掩的情意里,如海水般汹涌。
“你也很喜欢这幅画吗?”她收回相机看向岑乐乐的画,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口又说了句,“我见过画里的人,真人更漂亮。”
时吻听后沉默许久。
直至半晌。
轻风送来了她温和的回应。
“是啊。”
而身旁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时吻再次拿起手机,打开了摄像头,将画作定格在了自己的屏幕里,而她却在这一瞬间忽然红了眼眶,心里的酸楚像是气泡水一样,密密麻麻的攀上嗓子眼,却怎么也戳不破。
为什么好像除了她,所有人都能遇见晚安。
眼泪不断在眼眶中打转,她捏紧了拳头忍着不眨眼睛,忍到颤抖的手臂僵硬无比,只想把这摇摇欲坠的泪水憋回去。
白光四下流淌,逐渐炎热起来的空旷走道像是一部曲直的默片,带着无限膨胀开来的寂静。
直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是带着无可奈何一般,她抬眼的一瞬,一顶帽子便压在了头上,同时带着熟悉又许久未曾闻到的混着淡淡烟草味的清香扑鼻而来。
她的视线被压住的帽檐挡的死死的。
但她清楚的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打鼓般跳动的心脏,她忍不住轻轻眨了下眼,那憋着的泪水终于还是顺着脸庞滑了下来。
她不由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好像这样时间就可以停在这一秒。
生怕是自己的幻想。
“哭什么?”
这些日子只存在脑海中的声音就这样近在咫尺。
有些哑,但声音里却全是心疼和无奈。
时吻发觉自己听到她的声音竟有些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半张着嘴,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
“……晚安?”
这是时吻第一次当面喊她的名字。
“嗯,我在问你哭什么。”
她的嗓子听起来像是好几天都没有睡过觉一样疲惫。
时吻想抬头,但头上的帽子却被按的死死的,她眼前一片漆黑。
晚安似乎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样子。
时吻委屈的抿着嘴角,在晚安的视角里,她清楚的看到了眼泪再次从女孩的下颌落下,像是在她心上滴了个小窟窿。
不要命,却比什么都难受。
“我只是,”女孩咬了下红润漂亮的下唇,配上带着哭腔的声音此刻反而有种破碎的绮丽感,“太想你了。”
时吻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腺,晶莹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半个月的情绪终于在此时此刻溃不成军。
“……我想的快死了。”
她抽泣着说完这句话,便被一双手用力的扯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帽子掀落在地,她黑暗的视线终于渗透了光亮,还有漫天落下的金色发丝,她睁着早已被泪水糊满视线的瞳孔,抬手回抱住了女生,抓的紧紧的。
“别哭了,时吻。”
晚安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不会死,有我在。”
她又说了一句。
真诚的像在发誓。
时吻的心跟着剧烈颤了下。
她感觉自己像是快要爆炸。
她分不清自己是哭红的脸还是因为这话而太心动,她将脸埋在少女的颈窝里,滚烫的唇贴着她纤弱的动脉上,感受着那和自己一样剧烈的跳动速度。
她原以为她不去看消息,便不会被牵动起情绪。
可并不是。
她的思念早已泛滥成灾,只是不曾拿出来,所以她以为自己并无大碍。
原来只是一幅画。
她想见晚安的心就达到了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