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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热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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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莽者要先学会思考,善思者要克服犹豫。
回到工作室坐下的萧慕,依旧有些不真实。
对这一趟回家如此润心的不真实之感,简直充斥了五感,他好像急需要确认一下这那是否不是自己臆想多时而来的梦。
“我今天回过家?”
“不……然呢?”
陈陈本就随口答应的语气,因为这人的抽风而变得不确定。
这人,怕不是去了趟圣地被什么玩意儿附身了吧?!
前有被迫吃的狗粮满天乱飞,现有理不清的思绪遍地狼藉。
“别疑神疑鬼,只不过今天有些顺利,不免觉得恍惚了些。”
“原来如此,那是极好。”
松气之声,不绝于耳。
“出息。”
萧慕对这人时不时的提心吊胆,感到触目惊心,这是不相信谁?
“出息,何用?”
“……”
“那下次音乐节要不要给叔叔寄票?”
“你能想象那种格格不入吗?”
“……算了,还是问你的小朋友需不需要吧。”
“小朋友来不了,小朋友很忙。”
“为何如此幽怨?”
“您这是真知灼见!”
“……”
互怼,是彼此的。
伤害,是成倍的。
无语,也是不分伯仲的。
萧慕是真的有些幽怨,毕竟刚刚才遇到这人就分开,那可谓是日以继夜放入朝思暮想。
但现实还是摆在首位的,他们都是理性的人,即使感性很重要,也需要相对理性的扶持。
音乐的打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即使万人催促,也不能草草了事。
一则音乐节在即,作为正在努力打拼事业的受邀方,萧慕认真备战,只可惜此次的主办地没在成都。
啊,真是思之若狂。
…………
“阿嚏”
“阿嚏”
“……夏夏今天这坑没问题吧?”
“……啊……没问题,你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问题?”
栀夏今天正式回归了挖坑之旅,果然这不论体力还是手艺,都有显著的停滞。
原因无他,任何事情,唯手熟尔。
这k8祭祀坑零零总总,光是带有编号的就有五千余件,一层叠一层的罗放在一起,几千年的沉淀,已经快要不分你我了。
没有一件,可以端端正正地让这帮人挖出来。
坑中所埋之物密密麻麻,根本无处落脚,增大了挖掘难度的同时,也给这些考古工作者的身心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考验。
需要趴在特制的悬空工作台上,埋头苦干。
就是吧,这青铜器之重,有时人力所不能及。
就听见趴在工作台上的两位用力声此起彼伏,奈何手中之鼎,可谓是纹丝未动。
“一,二,起……”
“……呃呃呃,啊……”
“这不行这不行,太重了,用起重机吧,我们先松动一点试试看。”
“动了?什么动了?我怎么没感觉?”
长时间的埋头用力,人都恍惚了。
这让人恍惚不已的大口尊,是中原常见的青铜酒器。
或许在巴蜀之地,痛饮了太多美酒,一醉就是三千余年。
脆弱的口沿,深深地倒嵌在土里,着实有些费力。
这一边的赵老师用木棍裹着纱布做以支撑,再用绑带将之缠绕妥当,以便后续可以用起重机拉起来。
但是吧,这大口尊是被裹的巴巴适适了,这人的老腰,可谓是没办法巴巴适适了。
“哎呦,腰不行了。”
“腿不行了。”
“这眼睛也不管用了。”
长时间的腰腹训练,说不定八块腹肌也是有可能的,
但起码任何的努力都是为成功准备的,这磨人的大口尊还是在几经周折后,成功的出土问世了,虽说有些残破。
但这就是条碎片铺就的征途,需要无数人奔赴其中,探寻这零星光点下的秘密,在时间的逆旅和缝隙中,打磨出那原有的器宇不凡。
墙的另一边,同样是三星堆祭祀区的另一位负责人,乔老师。
正骑着他那风驰电掣的小电驴上班,同事都说他的驴很快,用惯性漂移过弯,人称三星堆车神。
相比赵老师这边的几千件正待发掘的明目张胆的文物,乔老师这边可谓是一无所获。
是的,哪怕栀夏一遭静心归来,乔老师那里还是一无所获。
与之前,并无二致。
用乔老师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今天又是寻常的一天呢!!!
寻常的,上班。
寻常的,挖土。
寻常的,划线。
寻常的,一无所获。
与一墙之隔的赵老师同样,都在寻找那神秘的祭祀痕迹,乔老师近期的任务是寻找古马牧河的痕迹,证明这里水源的存在事实。
只是对于隔壁的大张旗鼓,这里显得有些孤寂。
“现阶段暂时没有发现比较明显的东西,目前状况有点恼火。”
这就成了近期乔老师的口头禅,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急于这篇土地的秘密,但是没有答案的寻找,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这边再挖一下,应该会有。”
乔老师的另一位好伙计,曾老师依旧扛着那把洛阳铲,这到处的千疮百孔,就是两人探寻神秘的见证。
打探铲就像开盲盒,永远不知道这下面会发现什么。
“淤土,打到淤土了。”
好的,今天起码有盲盒福利,这打到的青灰色泥土,说明这下面长期被水浸泡过,说明应该就是河边。
“嘿嘿嘿”
“嘿嘿嘿”
然后,这一天里,都充斥着乔老师欣喜的嘿嘿声,还是蹲在坑边搓着手,埋着头的嘿嘿之声,欣喜之意难以言表。
这一个月的挖掘,终于不再是一无所获的日常,这一铲子,证明动了马牧河的存在,证明没有白忙活。
“嘿嘿嘿,开心,他们里面的工作相对简单,就是取东西,做记录,但是这外边就会稍微复杂一点。”
终于有成效的乔老师,可以光明长大的揶揄隔壁埋头苦干的赵老师了,机会难能可贵,此时不说可谓遗憾。
“阿嚏。”
“夏夏你不是感冒吧?”赵老师独自在坑中,这坑有点小,两人施展不开。
“没有,我确定。”栀夏这边正蹲在地上,测数据。
“那就是老乔骂我呢。”
“噗。”
好的,两位老师的互相揶揄就是枯燥日常中的不同寻常。
“乔老师那边就是全靠想象的。”
“赵老师那边都没有什么大建筑。”
…………
这十九平米的坑里,一帮人日复一日的不断探索,掏土清泥。
在时间中逆行,对抗自然的规律,守护文明的记忆,把过去交到未来手里。
“啪”
“不是吧,怎么又停了。”
这边一到农忙时节就会突然跳闸,还好有头上的探照灯,毕竟这是临时搭建的挖掘基地。
这承载了太多岁月积淀的青铜罍,给赵老师的腰腹肌造成了无与伦比的压力,他在升降台上俯卧时的受力,他的叉腰肌的确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压力。
栀夏就和同事们一起,这样反向躺平,挖了将近一年。
本来壮志凌云地估计半年时日,怎么地也会有个大概,但这一层又一层,所有人都低估了坑的深度,何况是在看见了这之前都不曾挖掘出的象牙数量,更是低估了这老腰的强度。
为了探寻蛛丝马迹,在发现新的黄金面具上有暗红滴状物后,福尔摩斯赵,找到了他的华生,工作于文保中心的鲁工,两人一拍即合。
“这个光谱不行,明天还是等鲁米诺来了再试试吧。”
“什么鲁?鲁什么?”小张本在摆弄仪器听闻抬头。
“就是鲁工的弟弟。”栀夏半真半假的开玩笑。
“对,就是,明天来你就知道了。”
赵老师给志同道合的栀夏递去满意的颜色,这妮子会开玩笑了说明这次休息还是物超所值的,毕竟也是自己师妹,还是盼着这个中坚力量继续奋战的。
鲁米若是行政破案中经常用到的试剂,可以检测铁离子的存在,去证明此处之前是有血迹的可能性。
但是一般也就检测个几十年,这三千多年的历史,众人其实就权当一种尝试。
谁知道呢,对吧。
幸而,关灯后,显而易见的幽蓝色光晕,显示这暗红斑驳是血的可能性比中很大,虽然不能完全确定,毕竟这时光相距甚远,需要更多证据去佐证,但起码事情在往好的方向走。
这就是栀夏们的日常,奋斗在考古一线的人们,从挖坑到修复,从日以继夜到天灯夜战,加的都是那颗火热的心附加的价值。
当然除了栀夏所经历的职业病,这考古工作者的职业病可谓是五花八门,经常不请自来,就说这经常跪趴的工作的姿态,长时间的锉磨,伤的可不止是膝盖。
同事们都会尽自己可能地给受伤的人留以可恢复的时间,就如之前栀夏出去散心,就如今天的赵老师劝师姐回家休息。
但这就是热爱的力量,很多人在权衡之后,都在热爱中坚持。
“没事儿,我这算是轻微的,我的老师软骨都磨没了,只要注意别蹲别跪就行。”
“但是你等会儿起来,还是要用膝盖。”
“我现在已经可以像个圆规一样。”
“what?!”
然后众人就看到师姐不用膝盖就能起身的神迹,可谓是瞠目结舌。
参加挖坑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因为热爱,因为这随机且短暂的人生,选择投身于这热爱,只因梦想如初,他们用行动证明,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就这样,栀夏继续这这份热爱,就如同往昔里双目灼灼的自己,探索未知的浪漫和神秘。
一片考古工地,有人会觉得繁琐,有人会觉得枯燥。
但总有这么一群人,因为热爱,因为梦想,因为执念。
心之所见,远胜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