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忍藏锋》十六青山

126、横祸

　　会议室是单独隔开的一个房间，南见凝正好站在出风口下，暖风熏得她脑子嗡嗡响。近来腹围大了许多，长坐长站都会不舒服，不是腰疼就是腿酸，当然圆鼓鼓的肚子本身也很有重量，她也确实觉得很累。
　　魏卓翰把一份表格发了下去，南见凝扶着桌子站在侧面避开出风口道：“这个表格大家收起来，多复印几张，或者自己有别的想法也可以写，不局限于表格上的这些统计内容。”
　　发下去的表格统计的是各种有关阅读类APP的情况，不同App的风格、主打内容、分类特征、内容比重，等等。
　　南见凝不疾不徐道：“这半年来我们逐渐上了轨道，图书出版是咱们的看家活儿，但是我并不只想做这些。现在的阅读渠道这么多，数字渠道虽然取代不了纸质图书，但这种形势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做书人有纸媒情结可以理解，但不能故步自封。”
　　大部分员工都点点头表示赞同，南见凝挡着肚子以免碰上桌角慢慢地坐进椅子里：“这半年咱们的官网、官号以及官方店铺这老三套都正常走着，接下来就要在数字出版这一块儿上下点功夫，我们要搭建自己的App，建立自己的团队。”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南见凝顿了一下继续道：“南存是我的独资公司，做出这个决定自然不是我头脑发热，我自己有过深思熟虑，也找了专业的咨询师听取意见。工作你们大胆做，我负责钱的问题。”
　　南见凝拿起一张表格道：“你们自由选择，可以综合对比各个App，也可以专门对某一个你特别熟悉的App进行分析。咱们的目的不是要做出一个填补市场空白的App，而是找到适合我们南存的内容形式，电子书、有声书、讲书、漫画，甚至直播、广播剧，或者提出如何平衡内容比重，或者提出一种推荐机制，或者扒一扒敏感内容的把控尺度。大家广开言路，我们收到的建议越多越好。凡有建议最终被采纳者，有额外的奖金。”
　　坐了一会儿又觉得腰疼，南见凝扶着桌子缓缓地站起来：“另外，有门路有人脉的也可以告诉我，咱们去努力挖墙脚。”
　　南见凝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在座有不少老相识，彼此也都知根知底，做书人有不少都是凭着一腔情怀在坚持，但只靠情怀不是长久发展的办法。这些年的出版行业持续低迷，网络冲击不说革新换代把咱们拍在了沙滩上，但竞争也确实越来越大，落后就要挨打是个硬道理。没有尝试过的业务，硬着头皮上一次就知道了，我进可以带你们冲锋，退可以给你们做后盾，如果真的失败了，绝不拖欠工资。”
　　龙龙接着捧一句：“南总的卖身契还签在青湖呢，只要她勤快写书，多卖版权，拖不了咱们的工资！”
　　有人跟着打趣道：“再不济，南总还能去拍戏来养咱们啊！”
　　众人很是应景地笑起来，南见凝也摆手笑一笑：“当然，我最希望你们年年涨工资，够了年限资历就去评职称，每一天都比头一天过得好，每一年都比头一年有进步。”
　　这话说得太上进了，整个公司没有谁比南见凝更拼命的了，大家私下里都会聊一聊，说老板是不是个铁人啊，怎么永远都不松劲儿。
　　为这个衡卿没少跟南见凝磨嘴皮子，可无论谁说什么，南见凝始终都没法松弛下来，她可能这一生都学不会坐享其成，她已经习惯了想要的东西自己去争……
　　后面又讨论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长话短说着一个小时也很快就过去，南见凝交待龙龙坐镇，打算自己打车回家，不料龙龙直接把魏卓翰给安排上了。
　　南见凝穿好羽绒服，打算下去大楼再拉拉链：“我打车回家要什么人送啊。”
　　龙龙不由分说地把魏卓翰的包给扔过去：“卿阿姨特意打电话叮嘱我的，找个人陪你回去，雪天路滑，你进小区不还有一段路要走吗？”说着又叫住魏卓翰，“小魏，送南总回家，一定亲自交到叔叔阿姨手上！”
　　魏卓翰手脚利索地收了东西：“走吧，南总，再耽误雪更大。”
　　时间还不到四点，他们下楼就打到了车，司机见南见凝是个孕妇，特意放慢速度开到了目的地，小区大门口的地砖果然溜滑，魏卓翰暗叹一口气幸好自己跟着南总，不然这要真是滑一下可就出大事儿了。
　　小区里头的水泥路还好，魏卓翰小心翼翼地跟在南见凝身边，伸出一只手虚虚地扶在南见凝胳膊旁边，走过一段路发现有两个裹得严实的小姑娘提着小桶晃悠在他们身后，魏卓翰想着是不是他们走太慢了挡人家路，便往边上挪了一点。
　　后面的两个姑娘慢慢地走到他们前面，魏卓翰扫视一圈，地上的雪才浅浅一层，这个时候堆不起来雪人吧，还未多看那两姑娘一眼，其中一人突然转身扔了桶盖迎面一泼，魏卓翰下意识地伸手一拦，发现那姑娘泼来的东西带着一股浓厚的腥味。
　　南见凝往后躲了一下却没躲过，雾蓝色的羽绒服前胸是一片骇人的鲜血，她的口罩、眼镜片上还在滴血，浓烈的腥气呛得她喉间恶心，她转身剧烈地呕吐起来！
　　魏卓翰一把抓住了泼血的姑娘，失控地怒吼起来：“你干什么？”
　　另外一个姑娘一整个人扑过来推推搡搡，又扬起桶把里头还未泼净的鲜血泼了过来，魏卓翰转身挡在南见凝身前，高声叫着来人，岂料那两个人夺路狂奔之时还不忘推了一下尚在惊吓中的南见凝，南见凝一个趔趄侧身滑倒在地，整个人都跌在血泊里，魏卓翰大雪天里被吓出一身冷汗，一边高声叫人帮忙，一边呼出110和120。
　　小区里远远近近地有人跑过来，南见凝只觉得身下有一点湿热的感觉，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一定是出血了，她整个人几乎崩溃，哮喘瞬间急性发作，张着口似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无法说话，只剧烈地喘咳着，魏卓翰颤抖着手捏着电话，南见凝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叫老衡——”
　　魏卓翰直接哭了起来，拨通电话就急匆匆地叫起来：“衡叔叔，南总，南总出事儿了，你快来……这里，这里是，这里是几号楼啊——”
　　旁边有人立即喊起来：“二期5号楼！”
　　老衡夫妇下来的时候手上还糊着面粉，魏卓翰给南见凝吸了气雾剂，南见凝一身血腥当场把老衡夫妇给吓得语无伦次起来：“这这这……这是怎么了这是——”
　　南见凝语无伦次地叫着妈妈，一边哭一边咳嗽一边喘，卿女士搂着南见凝硬是咬牙忍住没哭，连声安慰着她一定会没事，有临近的业主从家里推来轮椅，先把南见凝往小区大门口送，雪越下越大，地上那一摊鲜血触目惊心。
　　急救车呼啸而去，大雪盘旋。

　　思北路派出所的几个民警皱着眉看监控：“这俩姑娘在嘉心苑蹲了两个小时，她们就是等在那条路上要泼人家一身血。”
　　“她们一身长筒黑色羽绒服，还戴着帽子口罩，根本看不清脸。要不是孕妇有人陪着，我看她们说不定还会动手，临逃走的时候还推了一把，这就是故意的。”
　　“那孕妇怎么样了？”
　　“不知道，小杨在那边候着呢。”
　　“哎，你看，那边那条路上有个人怎么始终都不动，这么多人都去帮忙了，那人就在那里看着。那人是不是在拍摄？”

　　拍摄进度一点没耽误，衡卿顺利杀青，老衡的电话追着来了，他是半路从杀青宴上走的，剧组的人一片唏嘘。
　　他原本说的是元旦回家，打算提前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没想到南见凝先出事儿了。
　　“衡老师这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看样子挺急的，衡老师走路都差点跌了。”
　　过了一夜，事情全面发酵起来，令人震惊，粉丝们愤怒至极。
　　私生粉也太可怕了吧？蹲点泼人家动物血？变态吧？
　　私生粉到底是什么脑回路，蹲点泼血还拍了视频炫耀，这种行为够不够吃牢饭？
　　看南十七的肚子，怀孕月份不小了，这怕是凶多吉少！
　　现场图片真是触目惊心，雪地上到处都是血，不知道孩子保住没！
　　私生粉真是可恨，这要是让人碰上，那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这是蓄意谋杀了吧？那么大月份的孕妇受惊小产，搞不好要一尸两命的，私生粉怎么会这么心理扭曲，难道她们不是爹妈生养的？
　　网上一片嘈杂，南见凝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她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昨天那一幕不停地在眼前闪现，到了医院的时候，肚子突然拧着疼得她直倒抽气，产科主任伸手摸着她的肚子一脸凝重：“有宫缩。”
　　机器被拉到床前做检查，胎心音响起的时候她才略微冷静一点，做彩超的时候她还在流着血，她早就擦干净了眼泪一直绷着一根弦儿，看大夫握着探头仔仔细细地盯着屏幕上的动态，她的心都吊起来了，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来：“孩子们都还，都还好吗？”
　　大夫温柔地点了点头，说话声音里透着股让人沉静的力量：“你别怕，都很好。”
　　南见凝转头看见墙壁上有喷溅的血迹和泛旧的水渍，登时又紧张起来，她现在躺的这个推床正是产科急救用过的床，有别的产妇曾经在这个床上还没来得及进产房或者手术室就发生了紧急情况！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波折了，有惊无险，完结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