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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泰而不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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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雅三日回门,马车行到高家门口,许临海先下车,转身接景雅下车后,两人再一起入内。
高家男子均在前厅招呼许临海,景雅则到后院见过老夫人,高珊带着两位姑娘也在。
景雅梳着妇人发式,带着新嫁娘的娇羞。
老夫人问起许临海对她如何,景雅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拜过老夫人,景雅去各房问安,老夫人则把丁香留下来问话。
“丁香,百花新房怎么回事?”
“姑爷知道姑娘喜欢插花,特意把大昭最负盛名的插花师徐夫人请来,姑娘在上京还随着徐夫人一起给贵妃插过花呢!”丁香笑道。
“徐夫人插了个百年好合,有百合,石榴,牡丹、芍药、菖蒲、最多的就是栀子花,姑娘特别欢喜。”
“那些闹洞房的宾客看到也是大为惊奇,还赋诗一首,说什么雨啊花啊的,那些宾客都哄堂大笑,姑爷更是笑得开心,但我第二日问姑娘,她却怎么也不肯说。”
谭若暗笑,这首艳词景雅会说才怪。
丁香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老夫人,姑娘去年捐给莲池会的那幅花蓝图就放在新房里,竟是被姑爷买了去。”
几人听了很惊讶,高珊叹道:“没想到许临海如此有心。”
“就是,姑爷这几日早早出去办事,下午一回来就陪姑娘,还和姑娘一起讨论插花,姑爷见多识广,还指点姑娘呢!”
高珊问道:“那许夫人待姑娘如何?”
“夫人对姑娘还好,说家中有大少夫人,让姑娘好好照顾姑爷,就是……”丁香有点吞吞吐吐。
高珊问道:“就是什么?”
丁香脸红道:“姑爷这几日早早回房,整日痴缠,姑娘要到半夜才得休息。老夫人说姑爷一直在外奔波,刚刚新婚,身体吃不消,就让丫鬟炖汤给姑爷补补身体,姑娘知道后羞得……”
高珊不喜道:“她急什么,他们才成亲几天。娘,这……”
老夫人听到丁香此言却不以为然,“别担心,她最心疼这个小儿子,人倒是不坏,倒也不难相处。再说他家是兄弟俩作主,只要他们夫妻恩爱就不怕。”
几人遂彻底放下心来。
*
赵旭近日一直前来拜访谭钧。他是许临海同乡同科进士,又与景庭熟识,男女双方都要去庆贺。
临安一别已经一年半,谭钧前往九江讲学,学问日益精进,而赵旭又连中举人及进士。
两人本就是忘年交,一个爱才惜才,不摆老资格,认为雏凤清过老凤声。一个求学不倦,不端进士架子,认为姜还是老的辣,阅历见识要好好向长辈学习。
两人一见面自然是要好好切磋,景庭有时也在其中。从早到晚,一连数日,连饭都是忍冬送到书房,谭若都送了好几回点心。
深秋季节,天气越来越冷。这日,谭若正在高家院外的小山坡上散步。有一条小径直通山坡顶,两旁树木茂盛,不时传来鸟鸣声,更显得空山清幽。
她想起上京发生了那么多事,想到李征回来求她原谅,想到他对她的指责和哀求,一时脑子很乱。
一会儿,杨穆的言行一幕幕像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回放,她压根抑制不住不去想。
想起在临安和上京时的点点滴滴,上京临别时的告白,奔波三千里再诉衷肠。那些发自肺腑的话语,最后决绝的身影,还有他的大胆和轻薄……
谭若不停地在附近走着,越想觉得脑子越乱。
“阿若!”
一个声音打断了谭若的沉思,原来是赵旭。
“你怎么来这,我爹不在?”谭若讶异道。
“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你离开上京时我刚好不在,后来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
想起在上京最后的日子,一件事接着一件,波涛汹涌。比起刚认识的时候,如今的赵旭越发沉稳内敛,也越发光华内聚,令人不可小觑,这次授官职就为正七品,入翰林院。谭钧对其赞不绝口,说他泰而不骄。
“都过去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赵侍讲。”谭若作揖道。
赵旭笑了笑,承了她的祝福。
“你陪我一起散散步吧!”赵旭邀请道。
两人一起继续向山顶走去,边走边聊。
“我听说你和李征……你爹娘挺担心你的。”
谭若苦笑道:“是我不孝,让爹娘操心,还让我娘千里奔波,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不是你的错。”
“谢谢你安慰我,是我鱼目混珠,看不清楚,总是抱有幻想。现在想想,爹娘都暗地提醒过我,包括你也有所暗示。”
“你在自怨自艾,这不是你的错。”赵旭有点急了,生怕她钻牛角尖,拔不出来。
谭若感激他的好意,宽慰道:“放心吧!我不会那么死脑筋的。”
赵旭见她语气平和,神情坦然,稍微放下心来。
“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你。想必大表哥和你说过,是镇北侯帮我们救出杜艳。李征指责我说不去找镇北侯帮他求职,反而却为杜艳去求他。”
“你想问什么?”
谭若疑惑道:“那王家小姐确能助他前程。他一直羡慕你们出身名门,有家族做后盾,他却什么都要靠自己,他说我压根不为我们的前途着想,难道是我错了吗?”
赵旭看着眼前有几丝迷茫的姑娘,她似乎对长久以来坚信的东西产生了一丝疑虑。
“那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谭若摇了摇头道:“从小父亲就教导我,知恩不图报。让我挟恩去给李征求职,我真的做不到。杜艳深陷泥濯,若是见死不救,良心难安。”
赵旭看着她,正色道:“那你还有什么疑惑?”
谭若想了一想道:“我以为李征与我想得一样,或是能理解我,可实际并不是。”
“他去上京后变了,看他四处奔波,甚是辛苦。很多进士因为有依靠得到更好的职位,能怪他那么想吗?那难道是我错了?我没能全心全意为他考虑,让他一人在外,他才会想到别的路?”
谭若皱着眉头,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赵旭看她疑惑不解,问道:“那如果现在让你重回四五月的上京,你会去找镇北侯为李征求职吗?”
谭若突然睁大眼睛,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赵旭轻笑点了点头。
“今日过来是和你们辞行的,我明日就要出发。”赵旭道出今日来意。
谭若微微颔首,诚恳道:“我记得当日曾经为了景雅的事情去找你,当时怨你撺掇顾之俊,拆散景雅他们,如今想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赵旭摇了摇头,“你当时指责得对,我总是太理性,忽略了别人的感受。所幸他们二人现在各得其所,我看子斐甚爱景雅,幸亏没酿成什么大错。”
景雅这个篇章终于可以翻过去了。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可再次回到原点的人还是起初那个人吗?路途上遇到的人经历过的事,是否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那些曾经有的伤害泪水感动,是不是都能像梦一般,春去了无痕。
“镇北侯这次也过来参加婚礼,你可知晓?”
“我听送嫁的王妈回来说了,听说许家被围得水泄不通,都想一睹他的风采。”
赵旭轻抿嘴唇,仔细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变化,可她却很淡然,“那他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谭若状若无事地看着他。
“哦,没什么!”
“阿若,你了解镇北侯吗?”他沉吟片刻,还是问出口。
“与他在上京虽见过几面,但交往不深,也谈不上了解。” 谭若面色淡淡,口吻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像在谈论一个普通的泛泛之辈。
见她面色如常,语气平淡,他略一思索,不再多问。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参加完景敏婚礼就准备回去了。”
“那,那回去以后呢?”
“回去以后?”谭茵不大明白。
赵旭稍稍清了清嗓子,“我是说将来?”
她这才恍然大悟,轻松道:“有我爹娘操心呢!”
看她一副蛮不在乎,事不关己的样子,忽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从心底喷涌而出,他好不容易压抑住。
直到她挥手作别,这种感觉仍难以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