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雾里照人》杜杜TA

5、试探

　　周六路上的车明显比平日多了不少，车子下了高速回到主城区后，姜苏先送苏舟去昨晚的停车场取车，然后开车回了家。

　　沙发旁的柜子上放着雾桐的照片，处理完手机里几个钉钉审批的姜苏把手机扔在一旁，窝在沙发里看着雾桐的照片发呆。

　　如果说第一次和苏医生发生了点什么，是因为对雾桐的思念作祟，那昨晚自己是完全清醒的。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又对别人有了心动的感觉，确切的说是对雾桐以外的人有了反应。

　　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如果雾桐还在的话大概会很开心吧，说不定还会张罗着去大吃一顿以示庆祝，时雨应该也很开心吧，不用再担心她会抢走雾桐。

　　如果他们还在的话，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只可惜假设并不成立，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她独身一人。

　　这样想着，姜苏起身从沙发上爬起来，从抽屉里拿了把钥匙驱车去了饮马河的一个老小区。

　　小区是零几年那会修的楼梯房，姜苏爬到四楼时就开始喘气，也不知道当年每次她喝醉后，雾桐得费多大的劲才能把她扛回家。

　　气喘吁吁地爬上六楼，左手边那户就是她和雾桐曾经的家，姜苏将门上贴的小广告撕下，摸出钥匙开门进去。

　　“我回来了。”

　　姜苏每次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各个房间的窗户推开，让新鲜空气灌进来后再把扫地机器人打开，自己则拿着毛巾将屋子里的柜子门框都擦拭一遍。

　　这些年她只要有空就来这里坐坐，收拾收拾屋子，听听旧歌看着这些老物件，就像当年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午后那样，仿佛到点就能看见雾桐在厨房里忙活晚饭的样子。

　　傍晚的时候，手机振动声将她从梦里唤醒，姜苏打开一看是条好友申请，备注是那句熟悉的“姜苏，我是苏舟。”

　　其实苏舟不备注姜苏也知道是他，因为微信头像上明晃晃的贴着他的工作照，一身白大褂的苏医生看起来沉着冷静、值得信赖。

　　姜苏点击接受，然后就看着会话框从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到安静，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又归于平静，如此反复两三次之后对方发过来的依然是那句：“姜苏，我是苏舟。”

　　“苏医生，我也是本人。”苏医生真可爱，总让姜苏忍不住想逗逗他。

　　事实上要没有那些事的话苏舟会是个不错的对象，浪漫、绅士还是医生。她看医生都带着职业滤镜，如果能从头再来的话她也想读理科当医生，那样说不定就能治好雾桐。

　　“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晚饭。”

　　“谢谢你苏医生，我已经吃过了。”

　　这会刚五点一刻，室外的暑期还正盛，这个点对方说已经吃过晚饭的话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苏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但第一次约姜苏吃饭就吃了闭门羹，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

　　半天没有收到苏舟的回复，姜苏想了想又给对方回道：“明天吧，明天我请你。”

　　“那我来接你？”这次苏舟倒是秒回。

　　“不用，我明天发你定位，我们餐厅见。”

　　“好的，明天见。”

　　周天下午苏舟早早地开始准备，他已经很久没有为了一场赴约如此大费周章地捯饬自己。

　　西装会不会太正式，休闲装又会不会太随意，平时镇定自若的主治医生这会倒像个愣头青。好在宽肩窄腰即是王道，常年运动的习惯给了他一副好身材。

　　收拾好自己，苏舟又去太古里的野兽派精心挑选了一束鲜花，最终到达餐厅时还是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不少。

　　这是一家泰式料理餐厅，大概是时间尚早的缘故店里的人并不多，苏舟挑了个靠窗的座位，这边一丛绿植长势喜人，正好将位置与旁边隔开，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大约半个小时后，餐厅的客人开始陆陆续续多起来，也是这时候苏舟一眼看见了刚进店里的姜苏，她穿着克莱因蓝的针织背心，搭配白色阔腿长裤，一抹红唇让她在人群里也格外惊艳。

　　苏舟站起来举手示意，然后就看见姜苏露出一个清澈的微笑，快步向他走过来。

　　“不好意思苏医生，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说着苏舟将准备的花束递给姜苏。

　　那是一束精致的布朗尼郁金香，复古优雅。苏舟今天捧着它来餐厅的路上，收获了不少艳羡的目光。

　　待姜苏把花放好，苏舟又把手机递过去：“刚才我先点了一些，你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再加。”

　　姜苏也不客气，虽然苏舟已经点了不少，但她还是又加了两道自己喜欢的菜。

　　“苏医生，你知道为什么饭桌上小孩子容易挑食而大人不会吗？”姜苏边将手机递回去边打趣地问道。

　　“因为大人更注意营养均衡？”

　　“不对，因为大人从来不点自己不爱吃的。”说的就是她自己。

　　餐厅的上餐速度很快，这家店的椰奶冬阴功汤很棒，喝起来酸甜又开胃，香酥炸炉鱼也值得推荐，外酥里嫩口感鲜美。不同于商务餐的拘谨，这顿晚餐吃得既轻松又舒适。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时，刚好路过一家新开的台球室，姜苏侧目看了好几眼，这个小动作被苏舟敏锐地捕捉到。

　　“你打台球吗？”

　　“花球玩得少，斯洛克还可以。”

　　“怎么样，时间还早，要玩一局吗？”

　　“那苏医生可得手下留情哦。”

　　两人走进店内才发现这是一家装修别致的台球酒吧，室内空间很大，橙色和墨绿色的墙面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恰到好处的光线又将台球区和吧台区分隔开来。

　　姜苏跟着服务生径直来到台球区，这边场地开阔，造型独特的隔断和帘子又巧妙的将其划分成一个个独立空间，既保证隐私又不显局促。

　　苏舟点了两杯饮品回来时，姜苏已经选好了球杆，正在熟练的给枪头擦巧克粉，皓如凝脂的手腕上佩戴了一只红色表带的Cartier Tank，表盘上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更衬得她气质优雅性感。

　　“苏医生，你来开球吧。”

　　“我也很久没碰球了，出丑了你可不能笑话我。”

　　“那肯定不能。”

　　苏舟不再推辞，他把母球放在咖啡球和黄球之间，一杆出击成功击中红球堆的薄边，红球应声散开，而白球则撞到底库后成功回到高岸区。

　　“苏医生你这有些杆法在身上哟！”

　　姜苏握着杆，嘴上夸奖着对方手下却也不含糊，观察好角度后一杆出击，只见一颗红球应声落入袋中，白球则缓缓停在洞口与粉球的延长线上。

　　她继续绕到另一边，重新架好杆，小臂发力枪杆往前一送，粉球成功被推进顶袋。

　　“姜小姐球技也很好。”说着苏舟帮她把粉球掏出来重新摆回粉球点。

　　可惜苏舟刚夸完，那边姜苏就上演了意外滑杆的尴尬一幕。

　　“看吧医生，我是个经不起表扬的人，你下次可别给我戴高帽了。”说着无奈的退下换苏舟上场。

　　“你这明显是照顾我。”

　　“这可真没有。”

　　“你平时经常打球吗？”从她的架杆姿势来看，明显动作娴熟，而且走位和准度都不错。苏舟以前读书那会经常打球，但身边玩台球的女生不多，特别是斯洛克这种大桌。

　　“偶尔玩玩。”

　　“和客户？”

　　“哪有客户搁这浪费时间打台球呀，客户更喜欢打麻将。”

　　“说得也是，那你喜欢打麻将吗？”

　　“商务活动哪有喜不喜欢，只有做好和做得更好。”

　　“果然是成功女老板，见解就是不一样。”

　　“苏医生学坏了，开始洗刷人了。”

　　……

　　两人在球桌上边聊边打，不知什么时候店里逐渐来了不少客人，俊男靓女络绎不绝。但苏舟的目光始终落在姜苏身上，她瞄准目标球时笃定的眼神、出杆时摆动的手臂以及站位时身体自然弯曲的曲线，都深深的映在苏舟心里。

　　“医生，你建议蓝球打中袋还是底袋？”

　　“底袋吧。”

　　“那就听医生的。”

　　蓝球的位置离底袋有些距离，姜苏俯身瞄准好距离和角度，一杆出击蓝球稳稳的落入底袋。

　　“医生，猜猜粉球我准备打哪里？”

　　“虽然打顶袋更稳妥，不过我觉得你会想要翻中袋。”

　　“苏医生，你可真懂我。”

　　“你球打得很棒。”

　　这句话不算捧场，他这几年虽然不经常玩台球，但还是能看出姜苏对出杆力度的把控以及白球走位计算都很精准。

　　“那当然了，老师教得好。”姜苏也不谦虚，脸上明晃晃的写着骄傲。

　　“是...阿桐吗？”

　　姜苏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听到雾桐的名字，正在瞄球的眼睛了闪过一瞬间的敌意，下意识回击道：“苏医生，我的工作告诉我，知道别人的秘密要保持沉默。”

　　她声音不大，但透着疏离的冷漠，这是苏舟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这一面，被怼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垂着目光像个犯了错被责怪的孩子。

　　不得不说苏医生的眼睛真的很大，加上眼尾稍稍下垂，这会含着懊悔的神情更显无辜。

　　姜苏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于是换上玩笑的口吻：“不过你猜的没错。”

　　说着再次俯身出杆，随着啪的一声黑球顺利落袋，又一局终了。

　　“走啦，医生。”姜苏放下球杆，拿起放在小茶几上的郁金香去前台结账。

　　“不再玩一局吗？”见姜苏往前台走，还沉浸在懊恼里的苏舟也放下球杆追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要提那个名字，今晚她们聊了很多，从美食到电影，从工作到爱好，他忍不住想再多了解她一些，但显然操之过急了。

　　“对不起姜苏，我惹你生气了吗？”

　　“想什么呢医生，明天可是周一，医院周一应该会很忙吧，今晚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

　　临别前，姜苏从花束里抽出一朵郁金香递给苏舟：“鲜花分你一支，祝苏医生下周也有好心情。”

　　苏舟拿着花目送姜苏驾车离开，望着车尾消失的方向出神，他愈发觉得姜苏这人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最后那支郁金香被苏舟找了个花瓶小心翼翼地插起来放在客厅，睡觉前又挪去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