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西府怀生

9、9

　　这次期中考试，第一名还是杨长恩。

　　放学回家的路上，吴心拉着杨长恩走到篮球场，“杨长恩！你说话不讲信用！把钱还我！”

　　杨长恩觉得他莫名其妙，“我怎么没讲信用？”

　　吴心双手叉腰，浓眉倒竖，控诉道：“你答应了这次期中考让我拿第一的！你没有做到！”

　　杨长恩摇摇头，开始陈述事实，“我没有答应你这个，我答应的是考试的时候让你一分，这次数学试卷选择题是两分一道，选择题第六题我故意填错了，让给你两分。”

　　昔日记忆冒上头，他当时好像确实没有...
　　呃...

　　吴心被堵的不知道怎么狡辩，平常在父母面前鬼主意一个又一个，在杨长恩面前他的脑子就死机了，一片空白。

　　班里同学说的对，杨长恩就是他吴心的克星。

　　耍赖道：“你！我不管，这次期中考我没拿第一，你把我之前给你的五十块钱还给我！” 他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长恩皱了皱眉，“没有了，我已经花完了。”

　　“你！我的游戏机啊啊啊啊啊！！！！！”

　　没天理啊！

　　原以为这次游戏机势在必得，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杨长恩：“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吴心讨好地上前跟着他，跟在屁股后面，“杨长恩，下次让我得第一，行不行？”

　　杨长恩目视前方，开口问他：“可以给我多少钱？”

　　“一百块钱，怎么样？”

　　“好。”

　　吴心暗爽。

　　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就是这样慢慢建立起来的。

　　之后的考试，第一名都是吴心，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夸赞吴心进步了，吴心也得到了最想要的那个游戏机。杨长恩除了在考试时放水，平常还会帮吴心写作业。

　　杨雄最近发现儿子的成绩从第一掉了下来，变成了第二，他没觉得第二有什么不好，也很好，但杨长恩从前都是拿第一，他想知道原因。

　　杨雄今天没加班，拄着拐杖在外面买了一袋子香蕉回来，放到桌上，他回家的时候两个孩子正在做作业。

　　杨雄叫杨长恩出来，自己坐在竹椅上，“长恩，你最近…有什么事吗？”

　　杨长恩：“没有。”

　　“成绩掉了，这几次都是第二名，是不是做题的时候马虎了？”

　　杨长恩心里疙瘩了一下，扯谎道：“嗯，吴心进步了。”

　　杨雄点着头，捕捉到儿子眼神闪烁，以为他是因为成绩掉下来心里失落，耐心宽慰了几句，“他进步的时候，你也要进步。第二名么...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也挺好的。”

　　“长恩，你要用功读书，将来考个好一点的大学，不要和我一样，没有文化，在外面会被别人看不起，还要吃苦头。我们电子厂的老王他的儿子，说是什么985毕业的...”

　　杨雄不知道985是什么意思，但从周围人的语气和神情中，他能看出来，985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学校。

　　“老王的儿子据说一个月能挣好几万块钱，工作也轻松。考个好的大学，将来能少吃点苦，挣的钱也多。”

　　杨雄不知道考好一点的大学要多少分，但第一名一定能考上一个好一点的大学吧？

　　杨长恩瘪了瘪嘴，对于父亲的苦口婆心，他语气坚定道：“爸，我会好好读的，你放心吧！”

　　杨雄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几天后，班主任忽然发现吴心作业本的字迹和杨长恩的字迹很像，她将杨长恩和吴心叫到办公室，严厉逼问下，知道了杨长恩帮吴心抄作业的事。

　　第一和第二名带头抄作业，这要是让其他同学知道了怎么想？班主任平时没少在班级里夸他两，发现这事，心底极为纳闷。

　　两人在班外面壁思过，放学时分，双方家长都来到了学校，吴母气势汹汹地在班主任面前批评了吴心，对杨长恩的意见更深了。

　　那天傍晚，杨雄一瘸一拐地埋头在前走，杨长恩跟在他身后。

　　“你为什么要帮吴心抄作业？他的作业他自己做，你的作业你也自己写，你这样是害他。”

　　“我以后不帮他抄作业了。”

　　杨雄回家到，看见吴心和他妈站在自家门口，吴心痛哭流涕，眼神躲避，不太敢去看杨长恩。

　　吴妈最近发现自己放家里的钱莫名其妙的没有了，家里的钱她和她丈夫都没拿过，肯定是吴心拿了，几番逼问了解，原来杨长恩那小子是收钱给自己儿子写作业。

　　真有出息。

　　吴母人长得圆润，狭长的眼睛露着凶光和精明，“杨长恩，我儿子给你的钱你还回来！”

　　杨父一脸茫然地看向杨长恩。

　　“什么钱？”

　　“你儿子收钱替我儿子做作业这事，你还不知道吧？这么小就会赚钱了，长大后不得了呢！”

　　杨父脸上划过一丝难堪，鼻子一哼，“你拿了人家多少钱？！吴心，你说，你给了他多少钱！

　　杨长恩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心。

　　吴心感受到炙热的目光，头埋进胸里。

　　弱弱道：“一百六十五块钱…”

　　吴母疑惑道：“一百六十五块钱？抄一次作业五块钱，班主任说你的这几次作业是他抄的，总共不超十五块，另外的钱是怎么回事？吴心，你最好老实和我交代！不然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另外的钱是怎么回事？说！”吴母手里握着一根长棍，吴心显然是尝过棍棒的滋味了，一时害怕全招了，“还有几次考试，我让杨长恩把第一让给我，一次五十块。”

　　吴心老实交代也没能免过毒打，吴母揪着他的耳朵回家，又被狠狠教育了一次。

　　回到家，杨雄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子，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的布钱包，从里面拿出来一百六十五块钱，“这钱待会儿你给他们送去。”

　　杨长恩：“爸，吴心让我帮他抄作业，拿第一，他付给我钱。我做了他让我做的事，他给我钱，为什么要还给他？”

　　“你把钱给他们还回去！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我心里有数！”

　　杨长恩低头盯着脚尖，气氛凝重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他给我的钱我还剩一百，再给我六十就好了。”

　　“我去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