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十号长椅

2、第二章

　　“什么？”信偶树以为自己听错了，恍惚间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你小子没事吧？”以至于庞哥吓了一跳，“你……”

　　这么多年了，信偶树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他笑着摇摇头：“不是，只是突然听到他的名字，感觉……过了很久了，跟梦似的……”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脑子里有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缓缓浮现，以至于他问的时候感觉浑身的血都倒流了：“庞哥，你，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啊？你……他是……”

　　没等他说完庞哥就打断他的话：“我还以为你傻了呢，现在觉过味来了吧。”

　　“什么意思？“信偶树愣愣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不懂……”

　　庞哥不知为何叹了口气：“理解，确实也挺久了，丫头都这么大了。”
　　信偶树想笑一笑，可面部肌肉硬得很，他使劲儿勒出了个僵假的嘴角，那一瞬间，很多不知名的情绪争先恐后钻进他的心脏，嘴里像是吃了混着沙子的土，苦涩难挨。

　　“旷野昨天来我这了，我以为你们俩见过面了呢……”

　　临近傍晚时突然刮起大风，信偶树前脚开车到家，后脚外面就下起大雨，哗啦啦的。朵朵兴奋的大叫，信偶树告诉她小点声音，朵朵就张着嘴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口型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兴奋。

　　老妈被送回医院了，夜里老爸陪着。电梯门开了，朵朵最先跑出去，趴在门上很认真的输入着密码。信偶树笑了笑：“怎么不用指纹？”

　　朵朵有点不高兴地看着他：“因为我喜欢听输密码的声音！爸爸真是笨蛋，都问过我很多次了。”

　　信偶树恍然大悟点点头，把东西都放在玄关柜子上，朵朵已经趴在阳台窗户上看起了雨，信偶树笑了笑走过去，蹲在朵朵身边看着楼下被雨淋的路灯，几棵风景树被风刮的东倒西歪，“爸爸，你怎么了？”

　　“嗯？什么？”信偶树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小凳子上的朵朵，她坐下跟信偶树蹲下一样高。
　　“我觉得今天吃饭的时候你很不对劲儿，”多多跟着小大人一样有理有据：“今天吃饭的时候你就是这个表情一直看着窗户外面，我看了，窗户外面什么也没有。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信偶树点点头：“嗯，有一点点烦恼。”
　　“是什么啊？”朵朵很认真道：“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噢。”
　　“嗯……我在烦恼，”信偶树皱着眉头：“怎么才能让你快点睡觉。”
　　“切，爸爸真讨厌。朵朵抱着小胳膊：“还不诚实。”
　　“嗯，”信偶树看了一眼手机，并把手机屏幕对着朵朵，无所谓道：“如果你一定要在快九点了跟我讨论诚不诚实的问题，那么最好明天你不要赖床。”

　　“啊，九点啦！我还没刷牙！”朵朵快速摆动小短腿进了卫生间。
　　信偶树摇头笑了笑，真是个小祖宗。

　　九点半，好不容易把朵朵哄睡着了，信偶树轻悄悄关了门，进了自己房间，他一下甩进床里不动了，趴了好一会儿才翻身对着天花板，他回来了？还去庞哥那了？

　　“你俩还没见面呢?”耳畔响起下午时庞哥的声音，信偶树没说话，只摇了摇头，半晌，他问：“那他，说什么了吗？”
　　庞哥：“说了，寒暄罢了，他什么也没问。”
　　信偶树点点头：“哦，知道了。”心里却滋味繁杂。

　　他又动了动，侧着身子看着窗外，雨水淋在窗上，模糊了事物，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为什么什么也没问？为什么先去那却不来见我？为什么……回来？

　　信偶树又趴在床上不动了。他双手抱头，在头上胡乱抓了抓，随即起身，打开窗户深吸了口气，准确地说是劈里啪啦的雨气，风携着雨全招呼他身上了，窗帘刮的呼啦啦响着，信偶树不闻不问，就这么站了几分钟，他浑身湿透了，窗帘地板也跟着倒霉。

　　关窗转身，信偶树一边走一边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并顺手拿着衣服擦了擦头，随手把衣服一扔，他躺进被子里闭上眼，就这样吧，好累。

　　清晨——

　　“爸爸，爸爸，爸爸！”
　　“我上学要迟到啦啊！”
　　“迟到？！”信偶树一个鲤鱼打挺，惊呆了看着朵朵气鼓鼓的脸，朵朵不开心道：“爸爸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你肯定没有按时睡觉！”

　　“快快快！朵朵你先出去，爸爸换衣服，男女授受不亲啊。”信偶树用被子包裹住自己。

　　朵朵点点头赶紧出去了。
　　信偶树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朵朵坐在桌前安静的吃着包子，信偶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朵朵，这这哪来的早点？？”

　　“抽屉里的零钱，朵朵自己下楼买的，”朵朵骄傲的扬起小下巴：“奶奶教我用钱啦！”信偶树一直有留零钱的习惯，但是又不好随身带着，就一直放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
　　“这么厉害？！”信偶树不敢相信自己出门三天没在闺女身边，闺女就学会自己买早点了，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信偶树激动的揉乱了朵朵梳的整齐的头发，朵朵气得慌：“我的头发乱啦！”

　　信偶树：“没事儿，一会再给你梳。保证漂亮的！”
　　父女俩吃了闺女亲手买的包子，收拾好之后整整齐齐的出门了。
　　车里，朵朵坐在副驾，信偶树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着话：“朵朵，奶奶是怎么教你用钱的？”
　　“就是……嗯，”朵朵想了想：“奶奶给我十块钱，或者二十块钱，买东西我就问人家要付多少钱，然后再在心里算出来还剩多少钱，奶奶说，自己先算好就不会被人骗了。”

　　信偶树笑了笑：“那确实是。”
　　“其实你不用起那么早，爸爸要是没醒，你把爸爸喊起来就是了，我给你搞早饭，你就可以多睡会儿是吧。”

　　“不要。”朵朵扁了扁嘴：“可是你每天上班也很辛苦，今天又起的那么晚，等你做好早饭，我都要迟到了。我都是上课铃响了才进教室……”

　　得，这是嫌弃她爸太懒了啊。

　　信偶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企图为自己辩解：“也不是……”

　　朵朵突然想到什么，兴奋道：“那这样好了，以后我们谁起的早谁就买早点！”

　　信偶树艰难点头：“……行。”

　　把朵朵送到幼儿园之后，信偶树开车直走再右拐就到了他任教的高中，他曾经也是这里的学生。

　　作为一个任课老师，一没班主任的压力，二没各种领导的琐事，信偶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不想把朵朵送到爸妈那里照顾，不是觉得他们照顾不好，而是因为爸妈年纪大了，就想让他俩享享清福，过过安生日子，不想让他们再操心，再说他自己也确实有时间，完全可以照顾好朵朵，每天上班下班接朵朵，可谓完美的奶爸生活。

　　锁好车正好遇见去吃早饭的一群老师，大家一一打过招呼之后都直奔目的地，只有信偶树不一样，他在家吃了闺女做的……买的早点，唉，有闺女就是好啊！

　　办公室在二楼，屋里没人，都去吃早点了，信偶树是带两个班的政治课老师，在桌前坐了一会儿觉得没啥事可干，于是摸了会儿鱼，等所有人吃完饭回来了，信偶树仍然在摸鱼，由于前两节有他的课，在临上课二十分钟的时候，他不得不停止自己的摸鱼大业，开始翻看教案——今天该讲新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