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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潇湘·雨灯 ...

  •   “八殿下,您看如何?”
      “您还真是客气。”李言瑾笑了笑。
      “收!”巴天磊大喝一声,将近两千多精兵倏地停下,眼神里均是孤城边风的豪气,那阵仗还真有些吓人。
      “下官不敢!”巴天磊跪了,军曹也跪了,跟着黑压压一片的后脑壳儿就亮了相。
      李言瑾也没瞅他,光丢了把金扇子在靴旁。

      刚进营盘,巴天磊便吩咐下去带着众人前去休整,只拉着李言瑾跑来来观习练兵。
      魏川冶“前去休整”前拿胳膊肘子捅了捅李言瑾:“这厮肚里不坏,就是又蛮又傲的,不是个服软的主啊,能让他认下的恐怕就元少爷那鬼才了。你也得想法子治治他呢。”
      “去去,”李言瑾拍掉他胳膊,“正言厉色起来他比咱横,真枪实箭起来他又比咱悍,治个屁!我看还是先治治你再说罢!”
      然而,当真是不治治他也得挫挫那股子要人命的焰气。

      巴天磊拾起扇子,双目炯炯地望着李言瑾将其呈上:“下官该死。”
      这回是不看他眼睛不成了,李言瑾心里虚虚实实地也没接:“兄弟们这些年是真刀真枪拼出来了,拥兵自重亦是自然。若要划远近论亲疏,我也毫无办法,诸位起来罢。”
      “下官该死!”
      “请八殿下恕罪!”地动山摇的一声,是一干子弟喊出来的。
      “让你起来就起来。”李言瑾这才接过扇子,顺手敲了下椅子。
      “是!”
      “山岭雁城……很好,不多话。”李言瑾总算是真笑了。

      是夜酒筵,魏川冶朝巴天磊那儿努努嘴:“你和他说什么?乖了不少啊。”
      李言瑾摇了摇头:“驯马是件体力活儿,驯人又何尝不是?好歹是个听得明白人话的,可比初云教人省心多了。”

      兵戈扰攘之时的酒筵,说白了不过是帮粗老爷们在营帐里围一块儿喝酒吃肉,既无女子也无笙乐。聊着聊着便把如今京城里李言秉调得动的正军,禁军,宿卫军一块一块拆开来念叨,莫巴合流杀进去也难保有去有回。另各地决口人心浮萍,跋扈一方的绿林强盗控了水路,太子李言勋受李言亭与元翊二人牵制,此刻不过貌合神离地周旋罢了,暗中正与强盗接洽,还点了个头子当偏将,据闻船队已舳舻相接百里有余。
      横竖只是说了些杂用。

      “共天下?我呸!李言秉那兔崽子现在不动咱们只是缓兵之计,”巴天磊手下一个叫许珩的军事晃着只黄麂腿在地图前比划着,“李言勋可比狐狸还精,要是放西郅的援军进来他还吃什么。”
      “敌暗我明,人要是跟沙子似地渗进来,不埋死你也得咯死你。”魏川冶道。
      “李言秉,陈芍烈,再加上皇后和她娘家的梁氏……梁太师归位后他儿子梁诺只是个保命尚书,没什么用,梁家全靠皇后撑着杆腰,早不成气候了。又听说那陈芍烈当上荣国娘娘后气焰压她相公婆婆,看来也就这女人还有些难对付。不过远水救不了近火,干脆咱杀进去得了。”这文雅些的是个领军,叫张赫。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言秉最会玩儿阴,想关他猪笼得比他狠,能大大咧咧跟草寇似的仗着人多势众就冲进去?当心弄个谋反罪遗臭万年。”魏川冶哼了声,显是受不住那帮武夫了。
      “咱有八殿下啊,实打实的皇太子,谁敢乱来?”
      “快给李言秉毒死的那位还是皇上呢!”
      “放肆!”刘浩重重一咳,魏川冶方察失言,闭了口不再吭声。周围静了片刻,角落里慢条斯理夹菜的童太医小媳妇似的抬头望了一眼。

      “魏公子,你怎么总是反着咱兄弟的话说啊,莫非是存心过不去啊。”
      许珩话一出口就给巴天磊狠狠用剑柄捅了肚子。没什么声音,给捅的人却一副站不稳的样子,嘴包得紧紧的,好像先前刚吃下去的一整只鸡又要给吐出来了。
      “待会儿自个儿去领罚罢。”
      “是。”许珩皱着眉嗰了嗓子道,还趁巴天磊不注意,恨恨瞪了魏川冶一眼。魏川冶左半边脸气得抽着抖了抖。

      “西郅人据西北,天寒地冻中练得一身好本事,他们的长戈比我们的长,重,可掷可刺可扫,若说一个勇士抵我们一个半也不为过。西郅女子亦多擅骑射,先帝打天下时,咱们没少吃那女兵的亏。”巴天磊沉声道,众将士只有点头的份。也有不服气的嘟囔两声,又要下去领罚。
      “巴大人言下之意,是现如今我们当与西郅互不相犯咯?这恐怕不妥罢。料敌者,定得失后须速取先机不是?西郅不可即战,便要用延。而我方若被动受敌又谈何择人而任势?”刘浩道。
      “刘大人所言极是。只是西郅按兵不动,只在边关上偶尔挠挠咱老虎须子,是要看我国内乱,到时同李言秉里外包抄端了咱们。若与之周旋越久恐怕越伤我元气,也正越着了他们的意。”
      “不错,只是杀进皇城不免一场血战,八殿下不光要坐上那龙椅,还得坐实了。无论把是杀了还是囚了陈芍烈,西郅都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又是一场恶战。”

      又议论了一番,西郅那老虎须子都搔到了函谷关,老搁着不是个事儿。
      议不出名堂,目光自然集中到了座首。
      “八殿下今晚怎一句话都不说?”
      “诸位大人分析得十分有道理。”李言瑾如梦方醒地落了一筷子。
      “八殿下想什么?不如说出来提点提点大伙儿。”许珩以为李言瑾发了一晚上呆,心中极为不爽。
      “八殿下就是提点了,你这莽夫还是能听懂半句?”魏川冶不客气回敬道。
      “你……”

      “摆面前一个好法子各位不敢用,还要我说什么?”
      李言瑾一句话,周围安静下来。“耗子拿不尽,鼠王总不算太多罢。”
      “八殿下的意思是?”
      “西郅可以等坐收渔翁之利,我们却等不得,天下已是愈拖愈疲。诸位也见着了,这两年哪里是招惹天怒,根本是各地的贪官污吏将朝廷的救灾拨款私吞了,再拿去孝敬李言秉。即便平定了内乱,国库亏空民不聊生,谁还关心龙椅上坐的是谁?到时,西郅破我城池恐怕是易如反掌。老实说,我原想既然国库的银子都给挪到李言秉后院里,他又与西郅交好,还不如就顺了他的意反倒天下太平……”
      “八殿下!”几个参将沉不住气了。
      李言瑾摆了摆手,接着道:“只是,李言秉自觉高人一等不顾百姓存亡也就罢了,他若称帝到底不会太过分。但如今,他讨了那么厉害一嫂子,将来东郅还能是东郅么?”
      “正是如此。皇上膝下公主虽不少,可皇子只有九位。大皇子无帝王气度,二皇子潜心打坐,三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薨了,五皇子身骨羸弱,六皇子弑父谋反,九皇子尚在襁褓之中,能君临天下的只有您了,何况皇上亲定的也是您。八殿下可千万莫再有什么让衔之念。”
      李言瑾看了众人一眼:“既然我决心要遂了父皇的愿,自然是要让东郅百姓知道,我李家还有人能兑现‘爱民如子’这四个字。李言秉仗着贪腐,谋反而得的骑畜资货,勾结敌国,自然得讨伐他。可怎么伐?皇城的一兵一卒都是咱们的,他后头诺大一个西郅等着看呢。斩草须除根,没了西郅,李言秉只能做困兽之斗,不成气候。我以为,不如攻下西郅,其余的容后再议。”

      李言瑾一番话说得言之凿凿,众人尚未多想,只是点头称是。
      营帐里静得吓人。
      “殿下的意思是,恕下官直言,咱放下那狼子野心的李言勋和李言秉不管,全力攻下西郅?”巴天磊忽然发问。
      “倒也不是。疏导河道,修缮引漳十二渠,该出的钱咱照样出。我若出征西郅,大哥好陪六哥闹着玩玩,他定高兴,我也放心。”李言瑾两眼一眯,亮晶晶地打着如意算盘。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巴天磊火了,一帐子人也跟着都火了。若李言瑾手上没握那块太子印,几个人拽手里的长刀早该挥来了。
      “那诸位可以妙案?本殿洗耳恭听。”
      “妙案倒是没有。只是攻西郅,根本是天方夜谭!恳请殿下三思。”
      “请问巴大人,哪里天方夜谭?”
      “攻西郅,必须速取,否则深入敌营而粮储亏空,人心涣散,或是给人截了后路,我等便是瓮中之鳖。而敌人排甲器械均属坚利,想要拖疲咱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巴大人,不试试怎知道不成?我自然清楚即便这方掌握了先机,无谋而动必将被敌人反扑。李言瑾区区一条性命,无论如何担不住败北的责任。现今唯有请诸位无条件信我。”

      “这……”
      “八殿下从未上过战场,怎知其中详细?您有何根据定能出奇制胜?”张赫反问。
      “自然有些根据。你等若不信我,我又何苦道来?”
      “您为主我为臣,命都给您了,还能不信您?”巴天磊抱拳,单膝下跪在李言瑾面前,又转身看了看诸人,目光如炬。而全帐人都盯着李言瑾,似要看穿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少爷。李言瑾手里捏着把汗,丝毫不敢动一下。
      “我等自当听君令,奉君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许珩也跟着跪了下来。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言瑾握紧着拳头回头望了眼魏川冶。只见他和刘浩均是脸色煞白。

      “只是八殿下,这打入西郅的口实恐怕又要费一番功夫罢。”
      李言瑾正待开口,有士兵进帐通报。
      “报!巴大人,元大人遣来的马车到了。”
      那地下修文的人好歹有了点消息。李言瑾这才松下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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