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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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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静从床上跟着坐起来,面对周凯越的背影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她直觉接下来听到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却又完全想不到会是什么事。
“结婚的事可能得缓一缓。”周凯越说。
侯静立马急了,“为什么?”
“我存来结婚的钱,”周凯越扭过身面向侯静,说得相当艰难,“都给我弟了。”
一听他弟这俩字侯静就火了,周凯越这个弟弟,从小不学无术,上学上学不行,工作工作不找,没钱了就找他哥要,对于她来说,这个未来小叔子简直就是个吸血鬼。
侯静一下立了起来,拖着膝盖逼近周凯越,怒道:“你给他那么多钱干什么?他又惹什么事了?”
这两兄弟从小可怜,没有爸爸,只一个能把自己顾好就万幸了的妈妈,周凯越十多岁开始勤工俭学,挣到的钱不但要管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老要接济他弟,但她清楚周凯越心里有底,一直偷偷存着钱,她爸妈就她这么个女儿,家里条件也一般,就指望她嫁给好人家。
周凯越这种家庭她家本就不同意,但看他长得精神人也老实,又有份体面稳定的工作,这才松口他们的事,可彩礼的二十万怎么也不能少,就这家里还得倒贴钱他俩才勉强能在南城买个小房子安下家。
这些钱对周凯越来说存的多不容易啊!结果他现在说结婚的钱给他弟了,侯静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周凯越知道侯静真生气了,可这事他迟早要说,他不想对她有所隐瞒,他沉嗓子说道:“小亮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
“他才多大!”侯静声调陡然拔高,到了尖利的地步。
周明亮高中毕业后就没上学了,考不上大学也不想上,但没一份工作干得长久,养活自己都不行。周凯越没办法,只好把他弟送到技师学院,让他学汽修,以后哪怕就当个修车工,至少能养活自己,不想即便这样,他在学校也惹了祸。
他把一女同学的肚子搞大了,对方家长差点把他那家伙给废了,周明亮哭着向他哥求救。这事就发生在他调动到南城的前几天,周凯越回去解决了,花了二十万,这事他没勇气跟侯静在电话里说,他想当面坦白。
所以侯静的反应他早有心理准备,然而亲眼看到侯静眼里的失望和愤怒,周凯越还是心都揪了起来。
这个女孩跟了他这么多年,最青春漂亮的时光都给了他。不论从哪个角度说,侯静都是个好女孩,他不能常常陪在她身边,她都谅解,他不能给他买昂贵的礼物去各地旅行,她都接受,甚至不顾家人的反对也要和他结婚,就算后来有争吵,也提出过分手,但这些周凯越都能理解。
周凯越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侯静,将手覆上她手背轻轻扣住,用很笃定的语气对她说:“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存钱,钱没了还能再挣,你再给我点时间。”
然而侯静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她还能有多少时间?工作以后,她不再像过去在学校那样单纯,她见识到了更多的花花世界。
她的工作稳定清闲但待遇一般,同事却各个嫁得不错,家里有车有房,讨论的话题不是孩子就是旅游,还有吃喝玩乐,她怎么会不羡慕。
但她一再告诉自己,她的男朋友只是暂时没钱,他很优秀,很爱自己,他能为了自己放弃热爱的事业,也很尊重爱惜她,这点你们的老公和男朋友谁能做到?
可她这一刻唯一的感受就是绝望,这不是二十万块钱的事,而是,周凯越肩上背负的太多太多,而她永远不是第一位。
当侯静的手从他手中挣脱出去的刹那,周凯越有一种再也握不住了的感觉,他的心猛地空了一块,他想补上,他对侯静郑重说道:“小静,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好的未来。”
然而此刻的承诺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侯静气极之后反而冷静下来,她笑了笑,只是这个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她淡淡地说:“凯越,这几年我不后悔,我先喜欢上的你,我爱过你,但,”她停顿了下,声音掩饰不住地有了哽咽,“我不想和你走下去了。”
有泪从她眼中滴落。“我谢谢你诚实告诉我这些,这也是我爱你的地方,你永远不会撒谎,但真的,我不想等了。”
“我们,到此结束吧。”
这段话侯静说得艰难,却又无比决绝,说完她在心里重重舒了口气,竟然感到了一丝松快,也许早就该这样了,只是她一直舍不得也放不下。
周凯越垂下头,房间里只剩安静,侯静默默将衣服穿上,又将散开的头发整理好,一切就像刚进来时一样,唯有床上凌乱一片,周凯越颓然坐着。
侯静收拾好自己,吸了吸鼻子,脸上已没了哭过的痕迹,“我很谢谢你能为了我来南城,也很抱歉,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回去,但我们就在这说再见吧。”
侯静拉上行李箱转身。
“等等,”周凯越喊住了她。
侯静的步子顿住,犹豫了下还是转过身来,周凯越起身迅速穿好衣服,伸手去拿她的行李箱,说:“我送你走,箱子重。”
侯静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拒绝的话。
两个人沉默地走出酒店,时间不过间隔了几十分钟,踏进和出去时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周凯越说:“我送你去车站吧。”
侯静摇头,“不用送了,我打车回去。”
走到路边,周凯越抬手给她拦的士,对面一辆的士的司机从车窗里示意他调头过来,在等待的这个空档,周凯越和侯静说了几句话:“我不想就这么结束,但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也不会相信,你再给我点时间。”
对此侯静没有做出回应,也没有看他,的士调完头在他们跟前停下,周凯越提起箱子放到后备箱。
侯静打开车门进去,报出地址,司机脚踩油门驾车驶离。
车开出去几十米,侯静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她刚才站立的街边,周凯越仍然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她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周凯越在原地呆了许久才走,回到派出所,单位一伙人都在等他,没想到回来的周凯越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对,一时都没人敢问这是咋了。
周凯越回到宿舍就倒在床上拿被子闷住头,不晓得是在睡觉还是想自杀憋死自己,跟他同宿舍的马成出于关心,隔着被子敲了敲他,周凯越闷声吐出三个字,“别管我。”
马成只好出去上班。
晚上周凯越值小夜班,老张也听说了徒弟回来后的异样,本想开导几句,但周凯越黑着脸给他也没个好脸色,他想说的话只得憋了回去。
可心情再差工作还是得干,要出警还是得出警。这次的电话是齐星直接打到他手机上的,周凯越当时正在面色阴沉地问一个小偷的话,接到电话只回了句:“知道了,就来。”
他一走,被问话的小偷赶紧伸了伸软了的腿,和旁边的人小声嘀咕:“妈呀,这条子也太吓人了,我还以为自己杀人放火了。”
周凯越耳朵尖,听到他的唠叨飞过去一个摄人的眼刀,吓得那人马上就缩起脖子噤了声。
这天周凯越和马成一组出任务。马成是去年分到派出所的,比周凯越还小两岁,也是外地人,派出所的院子里有栋很有年头的二层小楼,一楼是食堂,二楼就用来当单身宿舍和仓库,房子有限,一个房间住两个人,马成和周凯越住一间。
马成个子不高,精瘦精瘦,但嘴特能说,去“纵”的路上,马成想起老张悄摸给他的嘱咐,让他旁敲侧击打听下他徒弟到底怎么了,他跟上前,想搭周凯越肩膀和他套套话,无奈身高差悬殊,而且周凯越迈着长出他一截的腿走得飞快,他都没机会说上话。
齐星在电梯口等了一会,一见到周凯越就觉出了不对,以他与周凯越的几次接触来看,这男人有点慢热,不会对谁都给笑脸,性格却是温和的,但今天晚上的周凯越看起来会打人。
果然,周凯越一开口就语气不佳,嘴里像是含了股火随时要喷出来。
“又是什么事?”
“纵”消停了俩礼拜,又出什么幺娥子了?
齐星转了转眼珠,眼神瞟向和周凯越一道过来的那个小民警,马成朝他撇撇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周凯越吃什么炮弹了。
齐星将目光收回,对周凯越说道:“有人赖账。”说完便带两位警官往走廊尽头的一个包厢走。
包厢里有三个男人,一位年长些的仰坐在沙发主位,旁边坐着的两个年轻点,三人皆是副相当傲慢的姿态,见警察来了,年长的男人不慌不忙地摆了下手,身都没起就当是打过招呼了,另外两人也是没动,反而似笑非笑地望向两个民警。
年长的男人说:“警察来了正好,我怀疑这里卖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