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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   待范煜进门,柳桢便偷偷阖上了门,自柜中掏出那一写有暗语的纸,展开指给他看。

      “我一朋友被捉走了,”她顿了两秒,直直盯着他,“你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绑架案吗?”

      范煜收了笑,抬眸看她,“只绑架妇女儿童的案子。你是说今日那事?你们不是被救下了吗?”

      她摇了摇头,“车上遗了一盲女,我忘了她。可是当我再去找的时候,除了有拖拽痕迹的血迹,就是这张被箭钉在马车上的信,一定是那群人来挑衅的,如果我不管,怕是有更多妇女遭此毒手。”

      一说起这件事,柳桢总有种有愧于姜雁的感觉。明明夸下海口会把她救下的,却使她陷入更深的漩涡之中。

      “这么肯定?”范煜有些意外,他的目光移向桌面上的信。

      上面是一个一个从书籍上剪贴下来的字,有大有小,有粗有细。

      ——鱼在阴影最大之日上钩,彼时必然啼哭不止。
      室中有玉,芙蕖之实。

      烛焰在沉默中跳动,月光不偏不倚地自雕窗纸隙中倾斜而下,照在一字一句念出暗语的年轻人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幽幽烛火,柳桢却失了欣赏眼前人的雅致,心里满当当的担忧。

      见他陷入冥思,她便首先抒发己见:“你看我想得对不对——‘鱼在阴影最大之日上钩’,想到鱼,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小溪啊,河道啊之类的,总之是一切有水的地方。所以我猜,地点会不会是花溪县的广宁湖。”

      “至于阴影最大之日,难道就是指月圆之日?这是时间吗?”说完,柳桢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他,话语之间不太自信。

      她说话说得有些急促,字与字粘连起来,气息吐在范煜耳边,声声清脆。

      范煜默默向后撤了一步,不看她,只问道:“你只解释了一句,那后两句呢?”

      柳桢啊了一声,恳切地望着他,知错就改道:“你说得对,我不知道。”

      范煜本能反应抬头,却撞上了一双求知若渴似的眼睛,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面无表情地又撤了一步。

      她不解,这祖宗一个劲地后退什么?

      “我以为——”

      见他终于开口,柳桢硬是贴了上去,凑到他身边,竖起耳朵听个仔细。

      “......”范煜刚张开的嘴巴又闭起来了。

      得得得,柳桢像左边移了两步,重新看向他:这回能说了吧?

      不出所料,他的嘴巴重新长出来了:“‘鱼’不是指广宁湖,而是指你。”

      “我?”柳桢心中把第一句话默念了一遍,惊愕道:“上钩?”简直不寒而栗。

      “七月十五日晚子时,宝莲寺。”范煜先下结论,然后一字一句解释:“室中有玉谓‘宝’,芙蕖之实谓‘莲’,含宝莲二字唯‘宝莲寺’;阴影最大之日为每月十五十六日,此日为月圆之日;啼哭不止谓之婴儿,乃是万物出生之时,然正子时置于十五十六日之间,最有可能。”

      柳桢消化完他的话,只觉得有记忆要从她脑中破土而生,渐渐苏醒似的。

      “我——”可是一张口,却忽然忘了要说什么,只好憋着一副苦样,妄想把脑袋抠出一个口子,把要说的话从中掏出来。

      范煜并不催她,静静候在她身边。

      “我要跟你说什么来着?”柳桢懊恼地握拳锤了锤自己的头,“我刚刚才记起来的!”

      “哦对对对,记起来了!”她一拍手,高兴的几乎要一跃而起,“姜雁要去的地方就是宝莲寺!”

      这是巧合么?

      *

      翌日,清晨。
      早时的太阳毕竟比不得正午,显得略微轻薄,轻轻拢在即将远行之人的身上,裹着远行之人的身体,空气清冽,柳桢微眯眼,大口呼吸享受着。

      她即将远行,归宋家村的时间未定。

      “你这一别,千万别玩疯了不回家,或是又做什么调皮事,你娘和你爹的手还没长到外面去,论谁也救不了你!”柳母掸了掸她的衣裳,细小的灰尘蹦起来,然后飘到空中不见了踪迹。

      柳桢摇晃着她的手,委屈兮兮道:“原来我在您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柳母默不作声地一挑眉,直起身子时却发现柳桢和她一般高了。她在女子中并不矮,甚至比一些男人还要高些。而她的女儿,不知不觉也长的和她一般高了,不仅如此,还长开了,身段窈窕,眉眼娇憨,偏偏眼睛里总闪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主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大翁指着柳桢笑她,“你看看你像什么话?”

      “我什么德行您能不知道?”柳桢瘪了瘪嘴,回头朝柳母告状:“你看看爹说的什么话呀,难道只有淑女才有人爱么?”

      柳母不负众望地瞪了一眼她那丈夫,“妾不为淑女,老爷便为君子了吗?”她从前可还是穿褂子算命的呢!

      柳大翁只是想管教管教柳桢不服天不服地的性子,可没想惹爱妻动怒,他连声讨饶:“芸娘,你别生气呀!女人千姿百态,各有各的好处,哪可随意评判呢?我生性愚笨,你是知道的,我错了呀!”

      扑哧——柳母掩唇轻笑了两声,却把柳大翁看直了。她敲了他一下,叫他给柳桢嘱咐两句话。

      柳桢朝他做了个鬼脸,大有诡计得逞的意味。

      柳大翁对自己这个女儿也是无可奈何,听芸娘说她是去救人,那可是这调皮蛋头一回要去做善事,他内心是又喜又忧。

      “你......”柳大翁不善言谈,把能想到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满打满算憋出两句话来:“前路未卜,你......你多加小心。”

      柳桢最远不出花溪县,再往外自个儿也怕得不行,这回去隔县,还真称上一句前路未卜。

      “小蓉,你记得多照顾小祯些。”柳大翁嘱咐完柳桢,又朝贴身婢女小蓉嘱咐道。

      “奴婢知道。”小蓉应道。

      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但还不见柳桢有出发的迹象,柳母出声咦道:“你在等什么吗?”

      柳桢闲来无事,绣花鞋踢着石头玩,听见柳母问她,便抬头不假思索地答道:“等人。”

      刚想追问,却听见由远及近的畜生蹄子重重落地的声音,滚起地上的细沙,送上天去。

      柳桢勾唇,“来了。”

      待牛车接近,才能一睹来人的真容。

      “范小郎?”柳大翁一怔。反应过来后看向柳桢:你小子牛啊,这就勾搭上范小郎了?

      柳桢回了他一个暧昧不清的眼神:自个猜去吧。

      一家子人都站在柳宅门口,范煜虽极力掩饰,也难免局促。柳桢深知这一点,并不墨迹,叫上小蓉就准备上车启程。

      柳母却皱眉,不算满意,故意用一种全部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刁难道:“就坐这个?”

      柳桢今日为补昨晚的失礼,看得出来用心打扮了一番,破天荒地上了口脂。小蓉扶着她,鹅黄色的裙摆随着上车的姿势扫到了老旧的木板上,很难不沾上灰尘。

      听见柳母的话,她上车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笑着替他解围:“这有什么?不用双脚走路我就心满意足了,娘,我还没坐过牛拉的车呢,人家没嫌弃我就不错了,你还嫌弃人家?”

      “再说了,我一个人可不敢上陵县去,多亏范煜他还愿意陪我去。”
      “......”
      “......”
      见大家都不吭声,柳桢眨了眨眼:啊,我说错话了吗?

      范煜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但柳桢读不懂他的情绪。

      他并不是为了陪她去,而是恰好要去一趟宝莲寺,二人顺路而行。

      犹豫半晌,范煜还是开口致歉:“很抱歉,如若柳小姐嫌弃,某这便驱车离去;如若柳小姐不嫌弃,某势必会护小姐周全,但请放心。”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照应,柳大翁没有理由拒绝。

      “放心?放你个大头鬼啊!”一少年破口大骂,脚步不停,健步如飞,身后追着一小厮,朝柳桢这飞奔而来。

      身后的小厮止不住地叫唤,叫他当心身体,别不要命了!

      紧急刹停,秦牧风喘着粗气,没压得住上涌的气血,猛咳了几声,要把肺连带着咳出来似的。

      小厮见他这般难受,连忙递了快白帕子上去。

      接过帕子,捂着嘴又是一阵猛咳。

      柳桢本想骂他一顿,可见他咳成这样,却吓了一跳,提起裙摆一跃而下,跑到他跟前,学着郎中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眼睛都咳红了,见到柳桢,却又硬生生抑制住了咳嗽的欲望,将雪白的帕子拿开,刚要开口阻拦,柳桢却惊愕出声:“血......血!”

      定睛一看,帕子上有几粒滚圆的血迹,洇湿了如雪的帕子。

      秦牧风没管那么多,他一手将她纤细的手腕握住,忍着咳嗽道:“你能别跟他走吗?”

      “你有没有事啊,”柳桢没听见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地晃他,检查他身体,“是不是又没吃药?又把药偷偷丢了?!”

      “你能别坐他的车吗?”秦牧风手上微微使劲,固执地重复道。

      “祖宗,你可别闹了,”见他不怎么咳了,柳桢一颗高高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她转头对柳父说,“爹,您一定要把他看好,然后给他叫个郎中来看看。”

      “不行!”那怎么行,那样你可不就跟姓范的跑了吗?秦牧风说:“那我也要去!”

      “你凑什么热闹?牛车上坐不下这么多人。”见他原形毕露,柳桢不顾忌这么多了,上手拍了他一下。

      “那就坐马车。”秦牧风说。
      “......”她竟无言以对。

      秦牧风看了一眼车上的男人,似是征求他的意见。

      范煜没说不,微微点了下头。

      “不行,”但是柳桢的态度很强硬,“路上吹风你受不了的,等会让我爹送你回去。”

      怎么说都没用,秦牧风不觉气馁,泄了气道:“那你一定要现在走吗?我都咳出血了。”

      柳桢服了他,抓着他送到了柳大翁面前,“所以啊,爹,你等会记得叫个郎中给他看看,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好你个柳桢!”秦牧风嚷嚷着跳了起来,也不要求跟着了,叫上小厮一溜烟边骂边跑远了,弄得柳桢一头雾水。

      时间不早,和父母告别后,柳桢再次上了牛车。一打鞭子,轮子咕噜咕噜由慢转快,渐渐行驶起来。

      范煜驾着车心无旁骛,而她对前方的路充满好奇,也万分期待。

      *

      秦牧风跑了一半实在是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听见牛车朝相反方向驶去,他恨不得上去拦住,再补上两脚。

      “爷,小的就说这招没用吧,拿假的血手帕,哪能拦得住柳小姐呀!”

      “去你的!”秦牧风朝他踢了两脚,“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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