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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再遇沈骊 ...

  •   傅云姝觉得那人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她对沈骊的认知,还停留在沈骊十七岁的时候。那时他正式承袭爵位,凭一己之力撑起日渐衰败的宁宣侯府。策马扬鞭,桀骜不驯,是整个汴京城最明媚的少年。

      而眼前这个穿着黑色常服的年轻男子,神情慵懒,棱角分明。虽然有着傅云姝熟悉的眉眼,却无她所熟悉的周遭气质。

      这人明明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可笑不及眼底,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漫不经心的狠绝。

      沈骊利落地翻身下马,安抚似的抚摸马儿的头顶,嘴角噙着柔和的笑。马儿像是有所感应般,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马蹄不安的来回踢踏着。

      傅云姝弓着身子,低眉顺眼随着众人一道行礼问安:“侯爷万福。”

      沈骊快步走上台阶,眯着眸子淡淡地扫过傅云姝和红英众人,目光短暂的停留在傅云姝身上。

      傅云姝被盯的大气不敢喘,将头垂得更低了些,生怕沈骊看出了什么。倘若沈骊起了疑心,认出了她,她又该如何解释发生在她身上,光怪陆离的一切?

      “府里来新人了?”沈骊收回目光,随口问道。

      管家连忙回道:“是,侯爷院子里侍奉的女使都到了年纪,该放出府许配人家了,老奴就托人在积水巷买了两个身份干净的女子,来顶府内的空缺。”

      沈骊微微点头,随即长腿一迈,跨进院内。

      傅云姝见沈骊走远,才敢稍稍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见他身形高挑,肩膀宽厚,傅云姝蓦地有些心酸。

      沈家是在大齐开国建都后五年才封的爵位,与傅家这般跟随□□打天下的旧臣不同,初到京城之时也受过许多自诩清贵世家的白眼。

      而沈骊在京城同龄的孩子中年纪最小,小时候长得慢,个子也矮。军户子弟玩在一处时,沈骊通常只有挨欺负的份。直到他遇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傅云姝,才算在京城孩子堆里有了靠山。

      那个需要傅云姝庇护的瘦弱男孩,终是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慢慢长大了。

      傅云姝胸口一疼,上一世她为了虚无缈缥的虚假爱情,错过了沈骊的长大,也错过了同兄嫂一家团聚的美好日子。现如今老天垂怜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只想借着这副皮囊好好弥补错过的一切。

      沈骊回府的日子比管家预计的要早,好在高门大院仆从做事都算细心,也不算太手忙脚乱。

      唯一的差错就是傅云姝和红英。

      作为两个新人,还来不及经过府内嬷嬷的教导,就要在沈骊院中伺候。

      宁宣侯府坐落在汴京城南侧,背靠定北王府傅家,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院内种满常绿乔木,枝叶茂密,层层叠叠,更显幽静。府内布局明朗开阔,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院落。

      沈骊的书房与寝屋设在东院,守卫森严,极为私密;南院被建成藏书阁;西院拨给了仆从与女使;唯有北院这一间院落是空着的。

      傅云姝眼观鼻鼻观心,并排与红英垂手立在一侧,听管家介绍沈府布局。

      红英听得认真又起劲,傅云姝却哈欠直流。她幼时就常来沈府玩耍,于她而言沈家就是她在京城中的第二个家。即使被蒙上双眼,她也不会在这里迷失方向。

      管家张守忠老神在在,趾高气扬,在傅云姝与红英两个新人面前,忍不住面前拿出主人家的款儿来。

      “咱们侯爷深得圣上倚仗,容不得一丝差错,你们平日里伺候也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傅云姝与红英连连低头称是。

      张守忠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嘱咐道:“咱们侯府虽大,可人丁单薄,府里也只有侯爷一个正经主子……”

      傅云姝心弦一动,不由地走神,张守忠后面又说了什么,她也完全听不清了。

      府里只有阿骊一个主子?傅云姝忍不住蹙眉,那就是还未婚配。沈骊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怎么能还未娶妻呢?再这么拖下去,只怕好人家的女儿是不愿意嫁到沈家来的。

      傅云姝不由得着急起来,婚姻之事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家又无正经长辈在堂,可以为沈骊操心娶妻之事,只怕是就此生生耽误了。

      总得找机会见一见哥哥,傅云姝心里盘算着,沈骊桀骜不驯,也唯有自家兄嫂可以替沈骊计上一计了。

      傅云姝和红英由张守忠领着,穿过弯弯绕绕的庭院,七拐八拐的长廊,走进沈骊居住的东院。

      院内院外府兵林立,把守程度同大内皇城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英见到这样的阵仗忍不住嘟囔起来,“在自己家院子里还这样防范,是不是太过了些?”

      张守忠瞪了红英一眼,示意她噤声。

      “进了东院后,你们要做的就是少说多做,与自身不相干的事都少打听!”

      傅云姝见红英被训斥,连连打圆场,“多谢张大管家教诲,只是我与红英二人出身乡野,实在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心里不免有些害怕,您还多担待。”

      张守忠轻哼一声,不满道:“进了宁宣侯的门,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侯爷,这样小家子气,出了府也只有给侯爷丢人的份!”

      东院的陈设布局更为简洁,书房与宴客的正厅隔着庭院相对而立,寝屋设立的要更为隐秘些,需穿过正厅右后侧的长廊,走上百八十步才能到。

      “贺将军,这是府内新买来的侍女,”张守忠侧过身指了指身后的傅云姝和红英,笑道,“我想着把人先带过来给侯爷瞧瞧,若是侯爷不满意,我也好再为侯爷寻合适的人回来。”

      沈骊的副将贺均点点头,神情却丝毫不为所动,“管家不妨先将人留下,侯爷与六部的大人与要事商议,特意嘱咐过不许旁人打扰。”

      张守忠忙不迭道:“自然不敢耽误侯爷的要事,那我就将这二人留在这里,听候侯爷吩咐。”

      傅云姝与红英站在庭院里从晌午等到傍晚日落时分,传饭的人来了三趟也都被拒之门外。

      傅云姝站得腿脚发麻,趁着四下无人注意,偷偷弯腰屈膝,锤了锤酸痛的小腿。红英见贺均朝这边看来,一把捞起正在偷懒的傅云姝。

      傅云姝撇撇嘴,心里暗道:这伺候人的活还真是不好做。

      又这般干站着等上半个时辰,紧闭的书房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平日里在朝中位高权重的几位大臣,都从沈骊的书房中鱼贯而出。

      傅云姝低着头,偷偷用余光往门边瞧。出来的人大多脸生,不过也有几个熟面孔,印象里都是些低品阶的小官。可看今日他们所穿戴的服饰又较为高贵华丽,应是在她不在的七年里重新授官高升了。

      看来在她空缺的这七年里,大齐朝廷的人员布置经历了一次大洗牌,只是不知道又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

      那些人走出书房,还三三两两低声讨论着,一个个脸色阴沉,面色不虞。傅云姝低眉顺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侧耳听着。

      “秦太尉贪污受贿,致使国库亏空一事,讨论了一下午也没有个定论,也不知道侯爷是怎么想的?”

      “唉,只怕传言是真,侯爷是想将此事压下来了。”

      “什么传言?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还不知道吗?坊间传闻,秦太尉与侯爷私交甚好,秦太尉名义上贪污的钱财,只怕一半都入了宁宣侯府的私人库房。”

      “这事可不能瞎说,随意编排沈侯,你也不怕掉脑袋!”

      “编排又如何?你我拿的是大齐的俸禄,是陛下的臣子,又不是他沈骊的家仆!明日早朝,我定要上书呈报陛下,由陛下定夺!”

      “呈报陛下又有何用?陛下现如今醉心求神问道,不理朝政,万事还不都是听从沈侯定夺!”

      大臣们渐渐走远,傅云姝逐渐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可靠着这三言两语,她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沈骊在大臣们眼中似乎不是一个忠君爱国的正直形象,红英之前说的那些有关沈骊的坊间传闻,虽说是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但只怕也都不是空穴开风。

      傅云姝不由得担忧起来,她不在的这七年里,沈骊都经历了什么?他不是最讨厌在官场中尔虞我诈,挟势弄权吗?

      “二位姑娘,进来吧。”贺均撩起门帘,邀傅云姝和红英入内。

      傅云姝被迫凝神,接过贺均手中端着的茶盘,沉着脸随红英一起踏进了屋内。

      紫檀木书案上堆摞着数十封奏折,有京官六部的大臣们上奏,也有其余属地的八百里加急。

      书案前,沈骊倚靠在椅子上,阖着眼闭目凝神。傅云姝端着茶小心翼翼地走近,才发现沈骊面带倦色,眼窝乌青,应是好几日没睡个好觉了。

      “侯爷,喝杯茶润润嗓子吧。”傅云姝学着府内仆从的样子为沈骊奉茶。

      沈骊眉头蹙了蹙,不睁眼也不说话,似是睡熟。傅云姝无法,只得将茶放置在沈骊身侧,一个他伸手可得的地方。

      又见书案上奏折堆得一团乱,便壮着胆子伸手理了理,将批阅过的奏折和未批阅过的分开。

      傅云姝自问自己的动作极轻,可还是惊醒了浅眠的沈骊。

      “放肆。”

      傅云姝听见沈骊一声轻喝,整理奏折的手顿时停了下来,扭头便望见沈骊睡眼惺忪的样子。

      宁宣侯府的人做事都谨小慎微,沈骊还是第一次遇见被呵斥后,还敢于和他对视的女使。心中觉得有趣,困意也消散了许多。

      “张守忠没有教过你宁宣侯的规矩吗?”沈骊刚刚睡醒,声音嘶哑且低沉。

      傅云姝不答话,却忙将茶杯挪到他的手边。沈骊扬了扬眉,伸手接过,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看。

      傅云姝见他喝下,才施施然开口,“张大管家教导过我们,进了宁宣侯府要少说多做,与自己不相干的事不要瞎打听。”

      “哦?”沈骊放下茶杯,瞥见被整理得当的书案,调笑道,“那你刚刚是在干什么呢?”

      “为侯爷整理书案。”

      沈骊冷笑道:“这就是你学会的少说多做?”

      傅云姝一脸正气,“我身为侯爷院中的女使,整理洒扫本就是我分内的事。”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使啊!”沈骊冷哼一声,“张守忠现在是越来越会当差了!”

      红英见沈骊发怒慌忙跪下磕头,请求他恕罪。

      傅云姝摸不着头脑,却也后知后觉的跟着跪下,可腰板挺得笔直,丝毫不是认错服软的态度。

      沈骊越发觉得此人有趣,微微俯下身,轻佻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傅云姝呼吸一滞,思绪断了几分,故作镇定道:“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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