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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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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是豁出性命要将李书景和单茸留在这里的。
上次交手时,李书景剑长一寸,自然能占上风,可如今情势逆转,又是另一番光景。
塞外的功夫步步都是向着致命处来的,闪躲之间,李书景脚步乱了几分,眼看着是要被玉芽儿抓到破绽。
单茸在旁边看得心里一紧,一时间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如此大意,也不说让李书景带件趁手的兵器再出来。
玉芽儿狗急跳墙,自己早该意识到不对劲的,偏偏……
不行,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还是要先助他脱困才好!
她的视线在旁边的杂草丛中搜寻了半天,祈祷着哪怕能找根没被朽穿的棍子,好歹还能挡两下呢。
分神之际,玉芽儿娇喝一声,那明晃晃的匕首冲着李书景直直刺来,登时削得他右臂鲜血淋漓!
李书景咬牙捂住渗血的手臂,稳住了自己的身形,疯狂在脑海中盘算着现在开溜会不会太晚,那头的单茸捂着嘴,尽力不惊呼出声,分走李书景的心神。
她经历过好几次自己快要死掉的场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要为了她而死。
好沉重的情感啊,就那样砸在单茸的心上。
李书景分明可以走,分明不用管她这样拙劣的计划,可偏偏还是要站在她面前,成为玉芽儿杀来的短刀前最后的屏障。
血嘀嘀嗒嗒落在地上,洇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花来,同单茸下意识流出的眼泪一起,掷地有声。
嗖。
有羽箭破空声,自单茸的身后而来,射破了血与泪,停在血肉间。
随即有金戈落地。
单茸在一片朦胧中回头去看,有人正跃马长缨,手中握着一柄弦还在轻颤的弓,肃杀地看来。
玉芽儿中了一箭,来者毫不留情,将她最后的生机全然射破。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胸腹间染血的尾羽,咳出一片殷红,“将军……”
寂无峰下了马,神色并未因玉芽儿的凄婉而动容,他掠过尚在怔愣的单茸,走到玉芽儿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还不等玉芽儿回应他,单茸便看见寂无峰的手毫不迟疑,从她的胸前取走了那封企图被带走的密谏。
密谏上沾了血,寂无峰皱着眉,将血渍拭去了,免得污了里面的字。
好凉薄的男子。
玉芽儿低声笑了笑,丝毫不再怕胸膛过分的起伏会让血流得更快,眼中终于带上了几分不加掩饰的恨,不甘心地攥住了寂无峰的袍角。
她一字一句,问:“这些时日,你都是骗我的?”
寂无峰的目光居高临下,视线从密谏移到玉芽儿身上,随后抽出佩刀,将自己被拽出了一片血色的衣角划破。
他看着委顿在地的玉芽儿,终究叹了口气,“今日之前,我从未想过,你当真有这封密谏。”
玉芽儿撑在地上,疼痛使她摇摇欲坠,意识也开始模糊。她想起自己在塞外受训时的模样,也是这样无能为力地撑着自己,撑啊撑啊,便也走过了这么长的路。
只是如今,她终于要撑不动了,颓然地倒在地上,泥泞打在她娇艳的侧脸,玉芽儿目光涣散,却仍旧执拗地想要一个结果:“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的?”
“救下你的那一刻,”寂无峰站起身,背对着玉芽儿的狼狈,不再看她,“我查过不少军中的细作,第一眼便能看穿你不是中原人,后来的一切,也只能叫做将计就计罢了。”
“那还真是,好久好久以前了……”玉芽儿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最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直到她死,寂无峰也没再看过她一眼。
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单茸,一切尽在不言中。
单茸看着那道逆光的身影很轻易地遮住了倒在地上的玉芽儿,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住了嘴,只是愣愣地看着寂无峰的脸,直到对方一如既往地唤她:“小茸儿。”
人还是这个人,只是今日之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单茸想要设局,偏偏入了别人的彀中。
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因此抱着手臂低下头,装出一副受了惊的模样,低声道:“无峰哥哥,我……我不该来的,我想回去了。”
寂无峰听了这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派了同他一起来的人去找车马,送单茸回府。
单茸坐上马车后,撩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玉芽儿,李书景坐在她身边,正在给自己上药止血。
玉芽儿还在地上倒着,尸体大约已经被吹冷了,血腥气扑过来,又消失在风中,同这个故事里死去的大多数人一样。
她的手上还攥着一截寂无峰的衣袍,身边的地上被丢着一个香囊,单茸眯起眼去看,认出了那是玉芽儿当初满心欢喜,送给寂无峰的那个。
好讽刺的结局,她想。
逝者已矣,又总是对寂无峰倾注了些心力的,最后却落得这个结局,单茸如何不在这个故事中生出一些兔死狐悲的苍凉感。
她张了张嘴,想和李书景说说话,好打破车上这令人窒息的寂静,脑海中突然叮咚一声,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细作案危机已解除。]
……危机?
那股寒冷又回到了单茸的身上,她想说话的声音被哽在了喉间。
这竟是场危机?
半晌后,才下意识地抱着腿蜷缩起来,好让自己的颤抖没那么明显。
如果没有处理好这场危机,我会是什么下场,单家会是什么下场?
单茸脑海中一团乱麻,反复推演着这件事的起始与细节,可更无能为力的,是她无论怎么看,都无法明确地找出自己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就在被利用的。
设局的人是寂无峰,今日舍命保护她的人是李书景,本该在事件中出大力的拥缚礼尚且没有出手,就已经让自己这样狼狈,那真正的杀局布下的时候,自己真的有能力反击吗?
单茸答不上来。
她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弱小,但这是第一次,有了无能的疲惫感。
好累啊,单茸想。
她的额角磕在车壁上,颠簸时轻微地撞击带来了些许疼痛,而疼痛反倒令她的脑仁有了缓解压力的轻松感。
连日来的疲惫终于如潮水般没过了她的头顶,单茸闭上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那封密谏最终还是到了皇帝的手中。
上面牵连了不少朝中贪墨的官员,为了不打草惊蛇,暗中拔除这些蠹虫,皇帝不得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