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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离开与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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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没有睡着。
当迹部景吾将王怜花放在床上,为他脱了鞋子,盖好棉被,径自出去之后,黑暗中的王怜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隔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迹部景吾看着王怜花平静的睡颜,慢慢的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轻轻的关了门。
王怜花眯着眼睛看过去,迹部景吾端来的是一杯牛奶,牛奶很香,甚至散发着热气,在玻璃杯中于夜里看起来像软软的云,缠绵而纯粹。
王怜花从床上坐起来,他没有动那杯牛奶,他只是走到了窗子边,隔着玻璃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发呆。
一个尝遍了冷暖习惯了寂寞从来就没有感受过温暖的人,突然之间被人以如此毫不虚假的真诚关怀着,不仅是感动,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人……真的可以如此毫无理由的对另一个人不计得失的好么?
他懂情,但是不相信纯粹的真心。
王怜花的瞳仁中一瞬间闪过茫然,叹了口气,忽然打开窗户,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之中。
*
迹部景吾此刻正靠在窗子边看着德文版的《莎士比亚全集》,忽然抬头,意外的看到一个绯红色的影子闪过院子,心里一跳,不觉脱口而出。
“王怜花!”
迹部景吾以为自己眼花了,然而很意外的没有,那个影子听到他的喊声,忽然顿住了。
迹部景吾隔着栏杆看过去,眼角微微往后挑了挑,一时间看起来有点凶神恶煞。
“王怜花!这么晚了,你要到哪儿去?”迹部景吾右手抚着自己的泪痣,瞳仁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古怪的光。
王怜花这个时候,这个模样,他是要……离开么?
陡然一个念头闪过,迹部景吾一把丢了自己手中的书,迹部冲到阳台上抓着栏杆道:“王怜花!你给本少爷回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上半身靠在栏杆上甚至有向前坠落的趋势。
王怜花没有回头。
迹部景吾一瞬不瞬的凝着他。
隔了许久,王怜花忽然笑了起来:“迹部景吾。我去哪儿,似乎用不着想你报告吧?”
迹部景吾一怔,随即道:“你要去哪儿?”
王怜花忽然转过脸,悠悠的笑,那笑容在刹那间带着魅惑人心的色彩,又似妖异绽放在黑夜的曼陀罗花,充满了迷人而危险的魅惑,甚至带着恶意的嘲讽和轻蔑。
“我需要给你打报告么?”王怜花依然是懒懒的站在那里,冷冽勾着嘴角,吐出来的话却是恶毒和残忍:“迹部少爷,我王怜花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家养的狗,所以我想要去哪儿,我想,你还没有资格来问吧?”
迹部景吾震住,随即气急败坏道:“王怜花。你到底抽什么风!给本大爷差不多点!你……”说到后面,声音突然止住,噎了半晌,低沉的道:“你……是想要离开么?”
王怜花看着他微笑,没有说话。
然而这对于迹部景吾看来,他那笑容完全说明了他的意思,“你……为什么要离开?”迹部景吾瞳仁中一瞬间黯然下来,继而清冷的看着黑暗中的人,“在这里,你不开心么?还是你想起什么来了,回家?”
王怜花仍旧笑,笑得慵懒,笑得肆意,笑得风情万种。
只见王怜花摇了摇头,对着迹部景吾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迹部。这段日子叨扰贵府,王怜花感激不尽,日后若有幸重逢,王怜花自然……罢了。总之,我欠你的情。”说道最后,他竟然一句“罢了”了事。
迹部景吾忽然一下子暴跳如雷起来:“王怜花,难道你以为本少爷是在施舍你么?你有什么好,值得本少爷做施舍这么不华丽的事情!你……你难道不知道你人生地不熟出去后四处乱晃会让人很担心,你难道不知道本少爷从来就没想过要施舍,你究竟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还是本少爷这段日子做错了什么让你有了想要逃离的冲动!”迹部景吾双腿一抬,跨过栏杆便往楼下跳,因为太过激动,却突然忘了他今日因为送往怜花回客房而并不在自己二楼的书桌边看书,哄然一下从三楼掉了下去,顿时大骇!
身躯一震,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王怜花旋起轻功接住她,白着脸色道:“你想死了么?”
“你才想死!”迹部景吾也不管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更来不及惊讶王怜花居然能够轻轻松松的跳到二层楼的高度,一把抓住王怜花的衣领,恶狠狠的道:“死这么不华丽的事情本少爷怎么会做?你不是想走么?还回来干什么?你管我死活!”
纵使王怜花平素嚣张任性惯了,一遇到这位优雅高调的迹部少爷百年难遇的“失心疯”,亦在一瞬间感到头痛:“既然还能这么凶巴巴的对着人说话,证明没事。”说着将人往外面一推,却是迹部景吾死死的抓住王怜花的衣裳。
不许走!
迹部景吾没有说话,然而骇亮的瞳仁直直的盯着他,目光蛮横,彷如控诉,完全失了以往的华丽与风度。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迹部景吾!
王怜花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迹部景吾同样不说话,也不松手,目光陡然变得凶横:你敢走试试看!本少爷绝对不会原谅你!
于是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直直的在这深夜的花园里——杠上了!
冷风吹过,迹部景吾身子抖了抖,没有说话。
王怜花怡然自得站在那里,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管家怔怔的盯着像两只公鸡一样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由疑惑开口:“少爷!”
“他没事。今晚夜色好,迹部景吾与我在这里赏月亮。”终于,王怜花笑眯眯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裳,一只手搂着面前的人的肩膀,在管家不明所以的眼神下,挟着迹部景吾回到了房里。
管家直直的看着王怜花与迹部景吾两人走上楼,一起进了客房,回头莫名其妙的望了望天:今晚,有月亮么?
*
因为迹部的坚持,王怜花留了下来。
他没有承诺是否离开,迹部景吾也再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如方才那般失了风度。
彼此都是不容易冲动莽撞的人,一旦心绪平静下来,自然不会再发疯。
迹部景吾躺在王怜花的床上,静静的看着王怜花站在大落地玻璃窗边的背景,只冷冷的说了一句:“以后要走,莫要再做偷跑怎么不华丽的事情,至少要告诉我一声。想逃兵一样偷跑,不像是你的作风。”随即从床上爬起来,“嘭”一声出去了。
王怜花面无表情的听着关门的声音,忽然走过去端起桌上的牛奶,复而踱到窗子边,将整个杯子摔了出去。
第二日,迹部景吾与王怜花两人依然做着迹部家的私家车去冰帝上学。
桦地跟在两人后面,沉闷的感受着一路上超级的低气压,缄默不言。
忍足郁士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进门,以往这个时候两人虽然不怎么说话,至少看起来是相当的和谐的,而今日他却发现了从迹部景吾身上散发出来的违和感。
迹部景吾在生气。
他不是生气王怜花要走,而是生气王怜花选择的竟然是不告而别这种毫不华丽的方式。
相比之下,王怜花倒是不在意的对忍足郁士打了个招呼,然后靠在椅子上,打开手中的《刑事侦破案例》,开始看了起来。
迹部景吾同样对忍足郁士打了个招呼,然后去了理事长室。
最近学校里开始着手准备新一年的美国进行进修旅行,身为学生会长的迹部景吾,自然要参与此事的策划与名单人选。
迹部景吾握着手上的一点名册,想了想,最终在进修旅行的一栏上加上了“王怜花”三个字。
*
一直到放学,王怜花一直坐在教室里,他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看完了那本《刑事侦破案例》,又花了三个小时将整整一套《倚天屠龙记》消灭了,而当迹部景吾回到教室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正在看英文版的《安徒生童话》。
迹部景吾看着目不斜视的王怜花,忽然“喂”了一声,王怜花抬眼,却见迹部景吾别扭的瞟了他一眼:“王怜花,跟本大爷一起去美国吧。”
王怜花笑得戏谑而慵懒,无论再怎么成熟,总归是一个国中生而已……真是一个别扭的孩子。
隔了半晌,他悠悠的笑了起来:“好。”
迹部景吾见他点头,摸着自己的脸,十分水仙的“恩”了一声:“等一下等我训练完,一起回去。”说着忽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在桌子上,匆匆赶往网球场。
王怜花垂眼看着桌上的东西。
是与他那夜摔了的样式一模一样的手机。手机上一个方形水晶吊坠,吊坠上水晶图案映出迹部景吾十分自恋的脸。
真是一个高调得让人生厌的人。
王怜花静静的看着那手机,在摔与不摔中摇摆了片刻,终于将那手机放进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