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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非常自信 ...

  •   4、

      微光编剧部。

      下班点,远远就听见办公室内嘈杂喧嚷,宁知秋推门而入,偌大的办公间顷刻鸦雀无声。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宁知秋已经习惯被注视了,视若无睹地回了单独的办公间。

      把笔记本扔到桌上,中性笔捅刀子一样插回笔筒,关电脑准备下班回家。

      助理时乐扎着两条少女马尾辫,一蹦一跳地进来。

      时乐比宁知秋小两岁,穿衣打扮风格小十岁,这姑娘有一张跟小学生似的鹅蛋脸,属于绝对不显老那种,而且平常穿的年轻,走出去像个青春活波的高中生。

      宁知秋曾经默默腹诽,小时乐脑瓜子也像高中生。

      当然这是高情商的说法,低情商就是,这姑娘有时候办事不太过脑,比二十出头的还要莽撞。

      幸好在设计工作的正事上,时乐绝不含糊,也就人际交往这块容易犯傻。

      时乐把玻璃门推开一条缝,圆框镜片下的大眼睛使劲眨巴,小心翼翼地喊他:“宁编。”

      宁知秋掀了下眼帘。

      时乐每回见他都诚惶诚恐,但架不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这样才华兼备的顶头上司,时小乐同学进微光第一天就成了宁知秋的头号铁粉。

      时乐很尊敬他,虽然宁知秋待人总是维持着客套和疏离,但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想接近他。才华与颜值兼备的老大,一直是微光编剧部众人的骄傲。

      尽管除了工作,宁知秋也不怎么和他们进行私人交流,有事就说事,为人生硬无趣又古板。

      时乐轻轻叹口气,天上的神仙,大概不屑于他们这些凡人为伍。

      “宁编,这周的工作总结。”时乐抱着资料放在他办公桌上。

      桌面十分整洁,笔记本电脑、平板、记事的本子、手稿、参考书籍……总之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就像砌在墙壁上的砖块,一块接一块,整齐有序。

      除了那本随意扔在桌上的牛皮本,连扉页都随意地翻开着,看来是情急之下扔在那儿,顾不上打理。

      时乐咽口唾沫:“一共三十二个项目,这周结项了三个,都交给审核部了,他们那边通过就可以交到策划部,都是甲方要的本子。”

      “我们自己立项的本子有吗?”宁知秋问道。

      时乐轻轻摇头:“目前没有,我们编剧部现在都接甲方的活儿,席总他们上次开董事会,就提了一嘴编剧部规划,本公司一年出一到三部精品就行,我们现在全靠外快赚钱。”

      “知道了。”宁知秋把牛皮本合起来,放进桌面资料架里。

      编剧部虽然名义上隶属于微光,但其实就像明星挂在公司名下的工作室,相对而言比较独立。

      编剧部的绩效提成除了本公司的项目,还可以独立去接其他公司的活儿,这些通称为甲方项目,其他公司或资方找到他们编剧部,给他们原著,请他们做改编。

      微光会拿走一部分提成,剩下的钱他们编剧部自己分。

      时乐不仅是宁知秋的助理,也算编剧部的半个会计。

      正因为编剧部的这种半独立性,对编剧部众人来说,比起微光的席钦岳,在他们心里,宁知秋才是他们实质上的老大,他们对有宁知秋在的编剧部,更有归属感。

      时乐把资料放下。

      宁知秋陷入深思,三十二个项目,结了三个,还剩二十九个。

      这三年下来没招新人,从前招进来的编剧,宁知秋也算都带出来了。

      把这些项目全部交给他们,他再做个收尾把关,应该没有问题。

      既然自己要写原创本,按宁知秋的办事风格,他还是希望能全神贯注于一部作品中,改编当然另当别论,原创不行,非得全身心投入其中。

      宁知秋淡淡道:“席总给了任务,要出一部小言本。”

      时乐张大嘴,下巴险些掉地上,惊讶地说:“让咱们?如果只是给偶像改编小言本,不至于把宁编亲自叫过去…”

      宁知秋掀了下眼帘:“原创。”

      时乐愣住:“小言本那么多,市场竞争激烈,我们干嘛要去分原创的羹?”

      改编IP不香吗?作者自带流量,剧自带书粉人气,多好。

      宁知秋深吸口气,缓缓呼出:“让我写。”

      时乐:“…………席总爱好有点特别。”

      但是写本的话,现在都是给明星、偶像量身打造原创本子……时乐好奇心爆棚,什么人能让他们三年不动笔的大神宁编亲自操刀?!

      究竟是何方神圣?!是谁!

      时乐心念电转,忽然想起微光新签的那位国际巨星,以一己之力改变亚洲人在全球电影史地位的那个…江别宴!

      难不成,“江神?”时乐心里藏不住事,当场脱口而出:“宁编给江神写本?”

      宁知秋没有否认,抽出便签,写了工作安排,递给时乐:“我不在这段时间,你督促他们的工作进度,有事微信联系。”

      这也是宁编的风格,全神贯注地泡在本子里,人消失了都不奇怪。

      以前宁知秋还写原创本时,席钦岳都没找到他人,最后直接报警,大半夜在游泳池里发现了泡在水里的宁知秋,这位大艺术家险些没给自己溺死。

      把席总给吓得,至今提起来都心有余悸。

      时乐急了,她是带着任务进来找宁知秋的,一听说宁知秋要消失,忙不迭道:“宁编,还有件事!”

      宁知秋回眸:“什么?”

      “……”时乐是真的,无论多少次看见宁知秋那张脸,都会惊为天人,翩然回眸间,似仙人回首,举世皆惊。

      时乐按了下心跳骤然加剧的心口,结结巴巴地解释:“就、呃、那个、张姐…不是,嘉宜姐下周结婚,请了咱们部里的人,还有…还有宁编。”

      她把喜帖从背后拿出来,双手递给宁知秋:“宁编,嘉宜姐在咱们部里也有六七年了,和大家关系都很好,您看有没有时间……”

      不怪时乐忐忑,这种社交项目,什么同事聚会、部门联谊、公司活动,宁知秋从来都不参加。

      其实他也去过一次,公司某位领导的孩子结婚,宁知秋虽然样貌出众,但坐在那儿就像个冰块,谁搭话都是“嗯”“哦”“是”三件套,渐渐地,旁人失了兴趣,觉得艺术家都高傲,不屑于搭理人,所以也没人和他说话。

      当时,宁知秋把份子钱交了,吃了饭就走。

      那位领导就觉得宁知秋不给面子,仗着席钦岳的信赖,在他自己儿子婚礼上捣乱,私底下把宁知秋骂了一顿,骂他清高没长眼睛。

      那之后,无论什么社交活动,宁知秋都没再去过,份子钱倒是带到了,人从不露面。

      他是个无趣的人,人见狗嫌,任谁都不屑于多加深交。

      久而久之,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习惯了。

      刘嘉宜年纪比宁知秋还大,是他们编剧部的老人了,和宁知秋合作过不少项目。

      如果说宁知秋和编剧部里的谁关系最好,那么除了助理时乐,一定是温柔热心的嘉宜姐。

      以前宁知秋写本发疯,大冬天坐在天台上思考人生,刘嘉宜大半夜从温暖被窝里爬起来,连袜子都顾不上穿,开车出门找他。

      当时电梯也停了,刘嘉宜踩着拖鞋,足足爬了二十楼到顶层,扑过去抱住宁知秋,嚎啕大哭:“弟,有啥事儿别想不开啊,你还这么年轻!”

      说起来,刘嘉宜和她男友异地恋爱情长跑快十年了,如今终于修成正果。

      宁知秋垂了眼帘,大红刺目的请柬落在眼底,他微微狭眸,并没有接过来。

      不出意外的结果,时乐默默把邀请函收回去,喜糖放在宁知秋桌上。

      “份子钱我转你微信。”宁知秋拿出手机转账,淡漠道:“下班吧。”

      时乐尴尬地笑了下:“欸,好嘞。”

      微信叮咚,转账到了。

      时乐摸出手机一看,转账四千。

      大概是宁知秋份子钱给得最多的一次了。

      时乐老实巴交地说:“宁编,会不会多了。”

      宁知秋出门去洗手间了。

      时乐盯着手机转账,发了足足三秒钟的呆,步履艰难地走出老大办公室。

      该怎么给嘉宜姐说呢?

      刘嘉宜人很好,对他们每个人都很好,温柔善良的大姐要结婚,大家伙不去,总不太好。

      但宁知秋那个冷性子,也绝无参加这种婚礼的可能。

      刘嘉宜今天满怀期待地交代她,一定要请到宁知秋,时乐心里还怀着侥幸,打包票一定费尽三寸不烂之舌把老大请过来,结果吧,一对上那么冷淡的上司,时乐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宁知秋转了这么多份子钱,也是补偿吧。

      不知不觉,时乐停在刘嘉宜办公隔间前。

      刘嘉宜桌上的吊兰长势喜人,郁郁葱葱,旁边的小鱼缸里还养着一条半截指长的金鱼。

      刘嘉宜不在座位上。

      时乐还在思考怎么告诉她,宁知秋不去。

      刘嘉宜最期待宁知秋参加她的婚礼吧,在刘嘉宜这个外地人心里,宁知秋就像她自己的弟弟。

      时乐在心底叹口气,纠结得不行。

      “时乐?”身后有人喊。

      时乐猛地回头,长发披肩的女人微笑着看她:“怎么了?发呆?”

      “那个,嘉宜姐,不好意思,宁编他……”时乐有些难过,不知该如何开口。

      刘嘉宜脸上的笑容僵住,缓缓叹息:“他果然不来啊。”

      宁知秋路过,拉开编剧部的玻璃门,没有看她俩,径直走了。

      刘嘉宜拂了拂鬓发,垂下眼睛,说不出话来。

      时乐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聊做安慰:“宁编不善社交,咱们也不强求,部里其他人都去,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

      刘嘉宜父母都不在了,举目无亲,平常也就和编剧部里的人接触最多,大家都很敬爱她。

      “好。”刘嘉宜露出笑意,有几分勉强。

      宁知秋出了公司大门,面前正停着一辆深蓝保时捷跑车,车斗篷拉下来,戴墨镜的男人挥舞两指,旁若无人地自信大喊:“嗨,老婆!”

      “……”宁知秋视若无睹,充耳不闻,转身去公交车站。

      保时捷不紧不慢地追着他,江二狗叨叨个没完:“老婆,上车,我送你呗!咱俩住得近啊老婆,老婆出了园区斗篷就要合上了,老婆你真的不肯看看我吗呜呜呜呜!”

      宁知秋张了张嘴。

      江别宴眼尖地发现了,探长脑袋好奇地问:“老婆,你要说什么?”

      宁知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冷漠地吐出两个字:“路灯。”

      砰,保时捷车头正中灯柱,要不是车速慢,他这漂亮昂贵的骚包蓝跑车能当场报废。

      江别宴尴尬一笑,拉开车门冲下来,与宁知秋并肩往外走,顺便联系了余元来拖车送去修理。

      “知知。”江别宴叫他。

      宁知秋满脸冷漠,看来并没有搭理他的想法。

      江别宴戴上口罩和鸭舌帽,扶了扶墨镜,戏谑地说:“我就这么跟着你,像不像尾随痴汉。”

      两人行走在大马路上,市中心繁华,到处都是人来人往,不时有人侧目,偷偷摸摸打量他们。

      准确来说,绝大部分视线都落在毫无遮拦的宁知秋身上,惊艳、好奇、肖想或是觊觎……各种各样。

      那些不怀好意的好色视线居多,就像猎物进了豺狼堆里。

      被别人这样暗中审视打量,任谁都会不舒服。

      宁知秋大概已经习惯了,全然当他们不存在,冷着脸往公交车站去。

      江别宴护食一样跟着他,挨个想把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瞪回去,奈何他戴了墨镜,还不能摘下。

      江二狗当场气炸,攥紧了拳头,比了个肌肉猛男的曲臂姿势,于是那些人的视线就变成了审视蛇精病。

      江别宴不高兴地说:“知知,你平常不开车?你的车呢?”

      干嘛非得搭公交车,人来人往,平白无故被心怀叵测的色鬼打量。江别宴心中不爽。

      “坏了。”宁知秋言简意赅。

      江别宴蹙眉:“哪坏了?”

      “水箱。”宁知秋驻足,公交车恰好抵达站台,他摸出手机乘车码。

      “坏了,”江别宴摸遍全身上下,“国内能用银行卡刷吗?我没带现金。”

      宁知秋:“……”

      实在不想承认他认识这个丢脸的二货。

      宁知秋无奈地问:“你去哪?”

      江别宴快速地抬了下墨镜,露出一双委屈巴巴的桃花眼。

      惊鸿一瞥,他把墨镜带回去,上了车,不由分说地拉住宁知秋:“回家,我刚看了车站指示牌,和你一条线。”

      宁知秋:“……”他怎么记得江别宴压根没看。

      “刷两个人。”宁知秋刷了两次乘车码。

      下班点,没座位了,两人挤在前排,犹如沙丁鱼罐头,挤来挤去,摇摇晃晃。

      江别宴个儿高,人高马大,一手抓住头顶的抓手,另一手抓住宁知秋身后的栏杆。

      就这么挤在一起,胸膛都快贴住胸膛,江别宴向后退都不能,后边人太多了,挤得他无从落脚,仍旧艰难地为单薄的宁知秋护出一方狭窄的落脚地。

      江别宴像座墙堵在那儿,宁知秋略觉不自在,两人面对着面,江别宴一低头,滚烫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

      “我记得小时候,我也这么陪你坐车…”江别宴低声怀念,嗓音无法避免地沙哑起来,他看见宁知秋那段洁白的颈项,淡青血管浮动,鼻尖似乎嗅到了一缕暌违许久的香气。

      他们贴的那么近,身体互相摩挲,布料在皮肤上揉擦,和着周围的人潮,化为无法忽视的燥热。

      江别宴试图后退,宁知秋侧首盯着窗外,白皙的脖颈下,衬衣领口中,锁骨若隐若现,一缕淡粉微红弥漫开。

      “…害羞了?”江别宴俯身,噙着笑意,侧首耳语。

      宁知秋懒的开口,就当不认识他。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以至于公交车里的视线都暗中打量过来。

      江别宴仗着人高马大,将宁知秋护在自己的胸膛后,隔绝那些令人不适的目光。

      他的手机在震动,有人打电话。

      江别宴嘶声,他这姿势动弹不得,更别提从裤兜里拿手机。

      下一站快到了,一批人下车,更多的人上车。

      “知知,帮我拿下。”江别宴说:“工作。”

      宁知秋回眸,上下牙轻轻咬了咬,最终认命般,把手伸进他裤兜。

      江别宴的大腿一哆嗦,宁知秋飞速拿出手机,按下接通键。

      “余元,什么事?”江别宴问。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江别宴脸色骤变。

      他戴着墨镜,木然扭转脖子,在车内环视一圈。

      观察他的乘客配合地低下头去,有人甚至压低了帽檐。

      操。

      江别宴暗暗骂了声娘。

      他俯首,在宁知秋耳边小声说:“知知,下车。”

      宁知秋蹙眉。

      公交车停,到站了。

      江别宴不由分说,拉起他的右手,随着人潮涌出公交车,牵着他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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