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纪事》薄暮冰轮

86、四十一·来人（下）

　　天快黑的时候两人到达了桑克郡。确切的说是桑克郡外的墓地。
　　对于常人来说这地方可真不是个令人心情愉快的聚会场所，但是对于瑞伊和格雷特而言，这里无处不在的死气和浓郁的暗元素涌动都让人觉得像是沐浴在花香之中。
　　瑞伊看了看墓碑，再看了看自己雪白的长袍，最后还是放弃坐在墓碑上。倒不是怕半夜有鬼来找他麻烦，多半还是出于洁癖和对死者的尊重。

　　墓地的老树抽出来新芽，嫩绿的树叶和柔软的新枝为这棵濒死的老树平添了几分生命力。而枯树周围却是荒草和泥地碎石，一派荒凉。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像是等待着什么。
　　瑞伊从空间戒指中找出秘药，一整瓶的玫红液体已经被用掉了大半，看来回去前还要去祭司院多拿一些才行。

　　甜腻的味道让他心满意足，他甚至满足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路上阴郁的心情都被治愈了。
　　“信中说将东西寄到桑克郡的罗格墓地，你真的确定他会出现吗？”格雷特问道。
　　“总会有人出现的。”瑞伊指了指远远走来的人影。
　　守墓人看起来年老体衰，他拄着拐杖满满从他的小木屋里挪了出来，拖着一条坏掉的腿一步一挪地走来。

　　瑞伊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守墓人，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只有眼白，看起来格外恐怖。
　　“两位是来看望什么人吗？罗格墓地埋的都是些无名氏，你们恐怕要失望了。”守墓人苍老的声音里透出风烛残年的死气，虚弱而疲惫。
　　只要稍微有一点积蓄的人或者亲友尚在的人都不至于被埋在这片破败的坟场，陀里安没有教堂，但是大部分人都会被葬在统一的墓地中，如果你足够富有，甚至可以葬在祭司院的后山中，享受天神的庇佑。

　　而这个坟场，埋的大多是死于酷刑与劳作的奴隶，以及无名无姓的异乡人。
　　“有人向我索要一份礼物。”瑞伊从空间戒指里取出艾伦大神官的日记和游记，“信中的地址是这里，虽然我不知道寄信人是不是还在这里，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拜托您转交吗？”
　　守墓人点了点头：“有人委托我代收这个，前几日他来询问过我是否有人寄来这个，我想他还会再来。”
　　瑞伊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其中一本日记交给守墓人：“请麻烦告诉他，剩下的东西还在我手中，我会在……德米拉城的阿尔奇旅店等他。”说完他还支付了一些铜币作为传话的报酬。

　　“我会记住的。”守墓人枯瘦的手里紧握着几个铜币，“您是一个善人，天神会保佑您的。”
　　瑞伊扯了扯嘴角，显然他对陀里安的“天神”毫无敬意，也并不觉得他和善良这个词很亲近。
　　完成任务离开桑克郡，事实上他们连桑克郡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过。

　　回到德米拉成的阿尔奇旅店，两人再度享用了一餐“美味”的豆子粥，瑞伊终于忍无可忍地要了一大盆葡萄，愤愤地拿竹签一戳一个吃下去。
　　“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在吞食毒药。”格雷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吃葡萄的瑞伊。
　　“不，我只是对这里的伙食表示不满，我真想找个服务和伙食都更符合我品味的住所，而不是住在这种看起来就摇摇欲坠墙壁上还充满了裂缝的破旧旅店。”瑞伊指着窗子旁显而易见的缝隙说道。

　　这家旅店确实非常破旧，五层的旅舍每一间都显得格外狭小，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之外一无所有——两人甚至不得不在床上吃饭。
　　为了提防维德的势力渗透得太深而使得两人的行踪暴露，他们不得不易容出行，尽量保持低调。人流量大服务又低劣的旅馆显然是不错的选择，除非要出行，不然两人就会穿着平民的衣裳。

　　美味甘醇的葡萄酒稍稍抵消了瑞伊不悦的心情，他啜着葡萄酒，然后皱了皱眉头，果断地摸出装满蜂蜜的水晶瓶，将一整瓶蜂蜜都倒了进去。
　　格雷特已经见怪不怪了，他麻木地承认瑞伊的味觉神经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当然，他也确实不是人类了。

　　“我猜你在想我的味觉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造物主的奇迹，或者说失误。”瑞伊端详着杯子中的葡萄酒那暗红的色泽，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再体贴地递上一瓶蜂蜜。”格雷特一本正经地说道。
　　瑞伊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意味深长地微笑了起来：“我真高兴……格雷特。”

　　“不客气。”格雷特无奈地舀了一勺豆子粥，最后还是放弃了。
　　反正对于他们而言，进食完全是无意义的，他们不需要食物。
　　“唔，我们等的人大概来了。”瑞伊托着下巴看着破损的大门，走廊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步子带着骑士特有的气质，脚步声停下了，然后大门被礼貌地敲响。
　　瑞伊用眼神示意格雷特，格雷特心领神会地打开了大门。

　　一道修长冷漠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雪白的骑士装，锐利却透着几分茫然的眼神，他的视线缓缓从格雷特的脸上移开，转到了静坐在屋内的瑞伊的身上。
　　“瑞伊……姬尔。”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意味。
　　瑞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大门前。埃尔利骑士很高，瑞伊不得不抬起脸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久违了，埃尔利骑士。”瑞伊的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与你相同，我也是黑暗神殿的……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