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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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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四日,姜源子时便起来了,穿衣洗漱后,赵二桂也端了早膳过来,“今天早上吃粽子和包子煎饺,还有银耳莲子羹。”包子是和饺子有木耳鸡蛋馅的和瘦肉馅的。粽子里则放了蜜枣。
“粽子你们意思意思咬一口就行,它不好消化。”
董其琛已经剥了一个粽子送入嘴里了,“为啥啊?”他最喜欢吃粽子了,只没想到现下还没到端午,赵奶奶就做了粽子出来,也定然费了一番功夫吧,这时节芦苇叶可不好找。
赵二桂笑,“粽子有高中的意思,这里头加了蜜枣,便是早上高中!”
“都吃哈,多少咬上一口,必能高中!”
宋家大舅夸道,“赵婶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啊,子修子谦,你们若是中了可得携礼来看你们赵奶奶。”宋大舅内里的性子也是个幽默风趣的。
宋子修宋子谦都笑着应是。
赵二桂刚想说话,却听姜穆山道,“娘你啥时候懂这个了!”他也没坐椅子,蹲在廊下抱着碗正喝着。
赵二桂脸上的笑容凝固,她瞪了姜穆山一眼,“老娘我就是懂。”她才不会说是她在街上听卖粽叶说的呢。
这做生意的人就是精明,这般一来,他那几篓子芦苇叶全被一抢而空。不过这时节能寻到这么些,也确实是得花好大一番功夫。
转而又收了表情露出笑,“子修子谦,别听你们爹和大伯瞎说哈。”
姜源笑看着几人,边听他奶说话边吃早饭,他吃了半个粽子,又吃了一个包子和两个煎饺,喝了大半碗银耳莲子羹,肚子里顿时热腾腾起来。
吃罢早饭,几个考生分别拿上考篮,上马车(牛车)赴往考棚。赵二桂也跟着去了,原本姜穆山不想让她去的,但她说她得亲自送考才行。
姜源手中的考篮是他二叔姜穆河做的,姜茂手中的也是。
这事是姜伯成吩咐的,他怕在外头买的考篮被人做手脚,不稳当,正好二儿又是木匠,做起来也不费什么事。
两人手中的考篮用是荆条制成,上下共分三层,其中四个角又用铜包上,提梁上也镶嵌了铜片。和普通篮子有所不同的是,考篮上下左右前后六个面必须是透明透光的,可使“搜子”在搜检时便于查看有无夹带。
到了考棚前,道路两侧停的满满当当的全是马车牛车骡车驴车,这些可都是有车一族啊,姜源提着考篮突然想道,“士”这条路果真不是平民百姓想走就能走的。
又想到庞夫子和顾承泽,姜源看着考棚的眼睛渐渐坚定起来。
和赵二桂与姜穆山分别,姜源几人在考棚前排起了队。
姜源回头望了一眼,正看到他奶在垫着脚伸着头看他们呢,他眼睛一酸,忙回过头压下去。
县试需要五人结保,廪生作保,姜源,姜茂,董其琛,宋子修,宋子谦正好五人相结,至于作保的廪生,则是庞夫子找的,夫子寻的人,定然十分可靠,几人也没有不放心的。
廪生是以公家(府、州、县)给以膳食的生源,又称廪膳生,每年给银四两,给粮每月六斗。一般只有院试名列前茅的秀才才会成为廪生。
若是能得中秀才,又成为了廪膳生,每年的这些银粮补助,再加上给人作保得的银子,绝对能活的很滋润了。
这些日子姜源的目标又多了一个,那便是成为廪膳生。廪膳生的待遇虽然对于富贵人家不值一提,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寻常农家,还是有很大用处的,而且地位也会比寻常秀才高出不少。以后若是想办私塾,人们也更愿意把孩子送到廪膳生开的私塾里啊。
这就是金招牌啊!
“子修,子谦,姜源,姜茂,其琛。”何子渊在队伍中看到他们,走过来打招呼。
何子渊这几日住在客栈里,和唐绘一行,至于张林竹,几人都未见到。
寒暄了几句,又都沉默下来,现下县试马上开考,心里都不甚平静,也没有心思去闲聊。
姜源提着考篮说着队伍往前走,二月里,冬日还未过去,又因着现下还算是夜里,阵阵冷风袭来,确实冷的紧。他裹了裹身上的棉袄,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他前后的姜茂和董其琛道,“二哥,其琛,你们注意一下自己的考篮,以防有心人使坏,若是把小抄扔在咱们的考篮里,可就有嘴说不清了。”
“也给子修子谦说一声。”
两人具是脸色一变,应下来后便连忙检查自己的考篮。
姜源也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所幸,几人的考篮中都未出现什么状况。
姜源松了一口气,他也是想到自己后世曾看过的一篇文章,才突然冒出这个念头,那篇文章中的人便是被陷害了,白白失去了考试的机会。人心难测,还是谨慎些好。
排到姜源他们的时候,时辰还不算晚,只见考棚北面的“龙门”(其实就是普通的门,称龙门是有鱼跃龙门之意。)前站着几个号军,门口两侧则有两个“搜子”立在那里,左边的“搜子”接过文书仔细的看,另一个则翻起了考篮,物品检查完毕后,“搜子”又让姜源脱了外裳仔细的翻找了一番。
等姜源穿好棉袄进入考棚,身上已经冻得打哆嗦了。
搜的可真够严的,姜源心中暗想。怪不得都说科举得有个好身体呢,就这一会的功夫,若是碰到身体差的,可不得被冻病了。
进入“龙门”后,姜源走进一大院的堂中站着等待唱名,待轮到他后,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唱到,“谭宣廪生保。”
又过了几息的功夫,谭宣回应,“廪生谭宣保。”
这个环节是俗称“唱保”,在来之前,阿爷和庞夫子都交代了好几遍了,是以姜源虽然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但也说不得慌乱,且之前去礼房报名时也是被告知过的。
唱保后,姜源便领了卷子,又根据卷子上的座位号找到了他的号房。
他观察了一番,他的位置不好不坏,离西边考官的西间比较近,离茅房则比较远。
他目测了一下,号房大概有六尺高,四尺深,三尺宽,里面只有两块长条木板和一悬挂在墙壁上的小铃,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空间不大,但对于现在十一岁的他来说还是尽够的。
姜源先把试卷小心放到提前准备好的油布袋里,以防弄污弄湿,又把蜡烛点起来放到墙壁凹进去的小龛里,如此小空间里就亮了起来。
他幻视了一遍四周,还算干净,但以防有虫蚁蛇之类的,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艾熏了一遍边边角角。
而后便拿起号房里的其中一块长木板放到左右两端留出来的石槽里,又拿出一块抹布来,从水葫芦里倒出一点水蘸上,开始擦木板。不论是被当作书案的木板,还是被当作凳子的木板,都被他擦得一干二净。
把水晾干后,姜源把考卷从油布缝制的卷袋里小心的拿了出来平铺在长条木板上,又把三支羊毫笔(他怕毛笔不小心坏了,便多带了几支)、笔搁、镇纸、墨锭、砚台、水葫芦、打火石等一一放好。
打开考篮的最下层,从里面把油布做的号帘和小锤子拿出来,自己动手把号帘钉在号房外边,姜源才算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油布帘子,既能有隐蔽的空间,又可以遮一遮冷风。
姜源坐在号房的长条木板上,没来由的产生了一股隐秘的兴奋之感,好似现下这方小天地里他可以为所欲为了,反正做什么旁人也看不到。
不过只乐了两息的功夫,他就叹了口气萎靡下来,哪里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脑袋里到底在寻思些什么啊,今天可是县试的第一场(正场)啊!
姜源又把目光投向考篮,三层考篮里可是装了不少的东西,食物都放在第二层并未拿出来,赵二桂心细,给几个考生准备的都是不费什么功夫的膳食,有馒头,带肉馅的包子,白米粥,腊肉,小咸菜,虽然也都是寻常东西,但白米粥养胃,小咸菜提味,也算是很下饭的饮食了。
至于董其琛,他自己又额外带了糕点,昨儿个他也分给几人了,若是不想吃馒头,吃些香甜的糕点甜甜嘴也行。而宋家则给众人分了米糕。
其实这也是因为县试的几场考试都是当时就结束,并不用在这里过夜。再加上是冬日里,带些包子粥糕点也不怕放坏了。
但若是考试在夏天,又一连在考棚里待几天的话,便只能带米和风炉自己煮饭了。
姜源心思一转又想到院试时怕是要自己动手做饭了,心里一叹,不过转而又是一喜,若是可以一举通过县试府试,他心里可是十分愿意参加院试自己做饭的。
在木板上做了一会,姜源喝了一点水葫芦中的水暖了暖身子,从早上接的热水现下还未凉透,温热的口感也很是舒服。
他又借着光亮大概看了一遍考卷,第一大题是默写题,也称试帖,第二大题是写释义,也称墨义,第三大题是经义题,给出一句话或是一段话,阐明其义理,也算是墨义的升华了。类似于后世的阅读理解加小作文的结合,不光要联系上下文理解主旨意思,还要在遣词造句上下功夫。
因着题型不少,是以题量也真不算大。
而且姜源扫了一眼,题目都挺简单的,经义题也出的很浅显,他都能答出来。
看来这第一场应该会有很多人通过。
本朝的县试共有四场考试,前朝的时候是五场,也不知到了大梁怎么就变成四场了。
不过姜源对此可没有半分意见,考四场总比考五场轻松。
看了考卷,姜源心中也有了底,他看现下天色还黑着,估计得再过一个多时辰才会天亮,便索性吹了蜡烛准备歇上一会。
但心里存着事,却是一直翻来覆去到天亮都未睡着。
天蒙蒙亮堂起来时,姜源坐起了身,他先是站起来活动了一番手脚,而后又从水葫芦里倒水拍了拍脸。
这会子水葫芦里的水已经凉透了,也正好用来提提神。
在完全清醒过来后,天儿基本上也亮全了,姜源便铺开卷子,开始答起题来。
先在草稿纸上把答案写好,而后再眷抄在考卷上,这样也是以防写错字,考卷有了污点可就会大大减分了。
第一大题和第二大题姜源答的很快,毕竟就是默写题和释义题,这些他早已经滚瓜烂熟了,根本难不倒他。
不过若是对四书五经背的还不牢固的考生,可能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毕竟试帖题也不是纯纯的默写,而是要结合上下文呢,若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上句下句,可基本上就与这次县试无缘了。
在草稿纸上答题花的时间并不多,但眷抄却是要费上一番功夫,一定要聚精会神一笔一划的写才行。
不过他自认自己的字才同窗中都算拔尖的,在县试中不说加分,应该也不至于减分吧。
花了半上午的时间,姜源把前两大题认认真真眷抄在考卷上,等待晾干后,便先把这几张纸收到油布考卷袋里了。
涉及到考卷,由不得他不细心,姜源把油布考卷袋平铺放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继续看经义题。
经义题只有一道,是出自四书里的一道题。在考县试前,庞夫子跟他们说过,一般经义题分修身题和治国题两部分,而童子试又一般会出的浅显一点,考修身题居多。
而这一题便是以“孝”为主旨的。
姜源虽然没做过原题,但庞夫子也让他们练过类似的题目,又剖开讲解过。
是以,他在看到经义题时就差不多知道这场考试他稳了。
不过这道题与其他以“孝”为主旨题的不同之处是,它又有“仁孝”的意思。
“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出自《孟子·离娄上》。
它的上两句是“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
合起来的意思就是原本很近的路,却要跑很远去求;原本很容易的事,却要往难处去做:其实,只要人人都亲近自己的亲人,尊敬自己的长辈,天下就可以太平了。
虽然是以“孝”为题的修身题,末句却是“而天下平”,是以解答这道题是却是不能只提孝道而不提“天下”。
姜源之前在系统空间里读四书五经的释义时,便着重读了这一句,是以理解还是比较深刻的。
找好了方向,接下来就是作答了。
“立爱惟亲,立敬惟长。……”
他用《尚书·伊训》中的一句话作为开头,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行爱与家人,行敬与长上,想要将爱心推及全民,必须先要从爱自己的亲人做起。想要将尊重推及全民,也要先从敬爱自己的尊长开始。
姜源作答题目时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投入了进去,直到用来挡风和遮挡隐私的油布号帷被轻轻皆开一角,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并未抬头去看,他的余光瞥见一块玄色绣着鹤的衣料,在微微往下看,便是一双同色的长靴。
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收回目光,强迫自己再次投入到作答中。
等余光中的暗色消失,姜源才抬眼去考。
号帷已经被放下来了,姜源用湿布巾擦了擦手心上的汗意,把羊毫笔放在笔搁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那人应该是哪个官员吧。
此次县试,县令为主考,听说清河县的县令年纪四十多岁,乃国子监监生出身。
姜源收回思绪,管他刚刚是哪个官员呢,现下还是答题比较紧要。
这道经义题姜源做的还是比较顺的,在午时前便在草稿纸上答完了。
眼看号房内光线越来越亮,姜源也并未急着眷抄,而是从自己的考篮里拿出他奶提前准备好的食物,准备吃午饭。
考县试时因着不准带用来加热的风炉,是以考棚内是提供热水的。
摇铃问当差的衙役要了热水,把包子和馒头烫了烫,凑着这股子热乎气把一个包子和半个馒头囫囵下了肚,又微微抿了两口银耳莲子羹喝了。
剩下的东西姜源都没有动。
吃罢了午饭,姜源自觉这会自己精神状态还不错,便没有歇午觉,而是一鼓作气把经义题眷抄到了考卷上。
等考卷上的墨迹干涸,他又小心的放进了油布考卷袋中。
做好这些,姜源才算真真正正的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番手脚,又把长木板上的笔墨纸砚等物都收到考篮里。
最后再把小龛里的蜡烛收到考篮里,便全是全部收拾好了。
而县试是不可以提前交卷的,也不是说不能交,而是交了卷子也不能出考棚,只能在大堂里等着。
姜源思考片刻便决定小睡一会,他把用来当作书案的长木板往下移到下方的石槽里,这样两块木板便可以拼在一起了。
又因着姜源现下身量还小,是以躺在上面还挺舒坦的,手脚都能舒展开来。
因着今日是凌晨就起了,又耗费了心神考了一场试,是以这会姜源是真的困了,他躺在木板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姜源是被敲锣声音吵醒的,他猛的从木板上坐起来,连忙摇铃交卷。
看着外头的天色,都已经微微暗下来了,时辰应该不怎么早了,再结合衙役敲锣的声音,应是在提醒交卷。
交了卷子,姜源便提着考篮跟随队伍出考棚。
看着考棚内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他便知自己大部分考生都已经交卷出去了。
看来他这一觉睡得还挺沉。
出了考棚,姜源便眼尖看到他奶挥舞着的蓝色小手绢,他快步走过去。
赵二桂指挥着姜穆山接了姜源手中的考篮,又让他赶紧上牛车,“外头冷,牛车里放了炭盆,快进去暖暖。”
姜茂已经在牛车里了,见到他问道,“怎么出来的这么晚?”
姜源边烤火边失笑,“写完试题想着小睡一会,没想到睡得沉了些,到后面才听到敲锣声醒来。”
站在车厢帘子外的赵二桂听罢长舒了一口气,源儿那么晚才出考棚,她刚才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也是担心的。
茂儿,宋子修都早早的出了考棚,董其琛和宋子谦出来的晚了些,但也比源儿要早。
赵二桂也让他们先回去了,天儿那么冷,几个孩子又刚出了考场,别冻坏了,估摸着这会都已经回到宅子了。
原本她让茂儿先坐董家的马车回去,但他执意不愿。
姜茂看姜源的脸色和状态都挺好的,看着也很精神,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下来,“这次的考卷不算难,我就觉得你不会那么晚才出来的。”
姜源便笑,“那就多谢二哥信任了。”
姜茂轻捶了他一下,“你少贫。”
看姜茂的精神头还不错,就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姜源又道,“二哥,你以后还是多锻炼锻炼身体吧,这一场场的考试可是太折磨人。”
姜茂无声点点头,他这个三弟确实是眼尖,这场考试对他来说不算难,但这场试考下来,他真觉得身子有些力不从心了。
又道,“以后练五禽戏,带我一个。”
“好嘞。”
牛车驶进宅院,姜源因着小睡了一阵,现□□力已经恢复七八成了,便率先跳下牛车,又掺着姜茂下来。
他在心里暗暗感慨,年轻就是恢复的快啊。
而在堂屋里坐着的宋大舅看着姜源生龙活虎的样子,就知自己是瞎担心了。
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才出来的晚吧。
两人一回到宅院,赵二桂就打发他们去屋里休息,“晚膳陈厨娘已经做好了,我一会给你们端到屋里去。”
“这才是第一场考试来,后头还有三场,得养好了精神才行,去吧,快去歇息。”“对了,你俩有想吃的吗?奶现给你们做。”
“奶,我想吃辣炒鸡丝。”姜源道。
赵二桂满口答应,“行,一会就炒了给你端来。”
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晚饭,姜源反而躺在床上睡不着了,可能是因着下午睡多了的原因吧,一直翻来覆去到子时才睡下。
是以第二日便起的迟了。
洗漱完后,差不多都到午时了,早饭已经凉透了,赵二桂又重新下厨给了做了碗鸡丝面。
姜源正坐着吃饭,姜茂,宋子修几人过来了,“你们都吃过了?还要吃点吗?我奶下的面多,我也吃不完。”
宋子修看着他轻咳一声,“也没事,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
姜源愣了一下,道,“也是,快到中午了,你们等着吃午饭也成。”
一向沉默寡言的姜茂“噗嗤”一声笑出来,剩下几人都是不明所以。
过了半晌,姜源明白过来,“嗷,你是说昨儿个的考试嘛?”
“对啊。”宋子修,宋子谦和董其琛异口同声的说道。
姜源无奈道,“我昨儿个出来晚是因为睡过头了。”
“什么?”
“你睡过头了?”
“你在考棚里还有空睡觉?”
宋子修捂头懊恼,“我就寻思着表弟你不能出来的比子谦还慢啊。”
“是啊,我就想着我都出来了你不会不出来。”董其琛也端了碗面过来,他近来个头窜的挺快,饭量也大了不少。
“姜茂你早就知道了吧。”
姜茂点头,“昨儿个三弟就跟我说了。”
“表哥,那你应该考的不错吧。”宋子谦刚才一直没有说话。“哥,茂哥,其琛哥,你们这次考的怎么样?”
“还成。”这是姜源。
“还可以。”这是姜茂。
“我觉得题不算难。”这是宋子修。
“我也都做出来了。”这是董其琛。
宋子谦面色惨白,“我有一道试帖题没做出来。”
几人心中都是一咯噔,“我怎么说你昨儿脸色那么差。”宋子修脸色有些不好看,“早知道让你好好背书,你就是耍小聪明……”
他熄了音,顾忌着刚考完试还未出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听说第一场录取的挺宽的,你只错了一道试帖题,只要后面的题都做对的,也不一定没有希望。”姜源安慰道。
宋子谦抬起头,“真的吗?”
几人也都点头。
宋子谦听罢心里好受了些,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虽然说也有录取的可能,但就算是第一场侥幸过了,除非是剩下的几场都发挥的很好,若不然通过县试的可能性还真不大。
因着有了这个插曲,几人也没心思在堂屋坐着了,姜源也回了西间为接下来的几场考试做准备。
对他来说,最难的是试帖诗,而第二场是一定会考试帖诗的。
第一场考试是三日后张的榜,五人都在榜上,姜源位列第一,姜茂第二,宋子修排第二十,董其琛排到五十六名,宋子谦则位列孙山。
就算如此,宋子谦也是很满足了,对他来说这次考试能过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何子渊和郑绘两人,一个第十五,一个第三十。
何林竹也在榜上,他位列第三十五。
而大梁的县试,排前二十的考生要提堂号,就是在县令等考官哦眼皮底下考试。
二月九日,姜源再次提着考篮跨过“龙门”进入考棚。
他因为正场考了第一,一进入考棚便被号军带领到了甲字一号位。
这处号房其实与其他的号房并无区别,只不过是位置又离考官近了些罢了。
姜源轻车熟路的放下考篮开始擦桌子,等一切收拾妥当才从油布考卷袋里拿出试卷。
第二场的考卷也是有三大题,第一大题和第二大题是试帖和墨义,第三大题则是试帖诗。
试帖诗的题目出的不偏,是以“过年”为题作一首诗。
正月刚刚过去没多久,这一题目倒是还算应景。
而姜源也提前准备了有关于“过年”的诗文,他选出一首自认为最好的,又尽量润色了一番后,才眷抄到考卷上。
答完题,姜源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躺下歇息,这样的乌龙还是不要有第二次了。
他先是检查了一番考卷,而后便靠在号房的壁上假寐,等听到锣声后,便摇铃交卷出了考棚。
县试的第二场考试,姜源的名次滑到了第十名,他也没有泄气,在诗文上他本就不算擅长,名次落后也实属正常。
再说了,他本也没有对自己要求太高,非要得案首,县试嘛,能通过就行了,不过最好是能排到十名以内,这样他考府试把握也大一些。
第三场和第四场考试内容和前两场大同小异,只第三场加了两道算学题,这两题姜源自认不算难,也顺利的做出来了。
考完试,就是焦急的等成绩环节。虽然姜源第一场也就是正场和第三场都考了第一名,但第二场名次确实不算高,是以最终能得个什么名次也就未可知了。
但通过县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是以姜源这几日心态还算平和,每日看不进书就练练字,不想练字就翻翻书,倒也是没荒废。
原本他想着考完就回去的,但其他几人都想留在县里等成绩,再加上他们也不是住客栈,也不用每日付房钱,只不过是每日都花钱伙食钱罢了,也不多费什么。
姜源思索片刻便也准备揭榜了再回去。
到了张榜那一日,姜源很早便醒来了,说到底他自然也是担心县试结果的,虽然他自觉自己应该不会落榜,但人嘛就是怕万一。
考棚的对面有一个茶楼,董其琛大手笔的在那里包了一个小间,几人便都坐在包间里等。
姜源看几人的脸色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心想说些什么缓解,却也不知从何谈起。
直到听到“放榜了”的喊声,众人的视线都朝下看去。
但因着茶楼距离张榜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具是都看不甚清楚。
董其琛性子急,虽然郑伯已经去看榜了,但他心里还是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点也安稳不下来。
其实在座的几人也何尝不是?
“不行,我想下去看看。”说罢他就起身出了茶楼。
姜源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包厢里面闷闷的,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
还未等他下了楼,就听到有人喊,“今年的案首是碧水镇姜水村姜源。”
姜源心里忽的一提,走在前面的董其琛也回头看他,他刚要开口,姜源拉着“嘘”了一声。
董其琛会意,压低声音道了句“恭喜。”
“先别急着恭喜我啊,走,看看张榜去,你定然也在榜上。”姜源虽然面上未表面出来,但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飘,显而易见的心中并不平静。
但现下周围声音嘈杂,董其琛也一心想看自己在没在榜上,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
两人从末尾开始看,最后一名竟是宋子谦!
姜源也不得不感慨他运气不错了,错了一道试帖也能中榜。说明他后面几场应该答得都不错。
而倒数第二名,也就是六十九名便是董其琛!说来此次县试清河县里大概有一百五十名考生,取其中七十,录取比例大约是一比二。
董其琛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姜源,我中了!”他才不管什么名次呢,得中就行!
“看到了。你以后得加倍努力了,争取一举通过府试!”
“好!咱们一起努力!”
两人又继续往前看,在第三十名看到了何子渊,在第二十八名看到了郑绘。
至于姜茂和宋子修,一个位列第二名,一个位列第十九名。
都是很不错的名次。
不过让姜源有些意外的是,他却并未在榜上看到张林竹的名字。
依着他的才学,应该不会不中榜吧,毕竟去年他都过了县试的。
两人返回茶楼,姜源离着老远就听到他奶赵二桂的声音“哎呦,他大舅你别夸了,子修子谦也都争气的很啊,而且子谦才十岁就能过县试,子修的名次也很高啊,咱们同喜同喜。”
回到包间,几人对着姜源就是一通恭喜,十一岁的县案首,前途无量啊!
一旁并不认识姜源的人,听此也纷纷过来恭喜结交,姜源对此也是疲于应付,略寒暄两句就拉着几人回了,“一会有差役过来报喜,咱们还是快些回宅子吧。”
“很是,很是。”宋大舅也说道。
赵二桂一听连忙催促道,“那快点回去吧,我还提前准备了赏银呢。”
折腾着回到宅院,报喜的差役已经等了一会子了,但他脸上丝毫不见厌烦,赵二桂腿脚利索的跳下牛车招呼,“快快,进去喝口茶。”
她看这差役生着一张白脸,年纪也不大,又道,“有花茶你喝吧,甜着来,你在这等着我给你倒一杯去。”
“好喝吧,真是劳累你跑一趟了,这银子不多,你沾沾喜气,拿着回去买糖吃哈。”
虽赵二桂说不多,但也有二三百文钱了,这可不算少!而是铜板用宋梅花绣的荷包装着,宋梅花绣艺又好,光这个荷包往绣坊卖都得五十文来。
那差役竟与赵二桂挺投缘的,一直笑呵呵的与她搭话,走的时候竟还有些依依不舍呢。
待那差役走后,董其琛笑道,“赵奶奶,你咋还让那差役去买糖吃,你得说让他买酒喝才是。”
赵二桂边倒茶边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看那差役年纪多大,也就十二三岁,毛都没长齐呢,我还让他去喝酒,这可不是害了他嘛!”
董其琛不吱声了,无他,他也才十二三岁,也属于毛都没长齐的。
“都喝点花茶,要不然这一壶茶都浪费了。”
这花茶还是他们临走前,宋梅花拿出来的,赵二桂知道这是宋家给的,此时当着宋家的面拿出来也是丝毫不见不好意思,还招呼宋大舅喝茶呢。
宋大舅笑着饮了一杯,“以往怎没觉得这花茶好喝啊。”
一旁沉默寡言的老郑放下茶杯,接了句,“你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话音刚落,门口又有差役来报喜,这宅院里住着可不止一个考生。
邻里们听到这边的动静,都过来凑热闹,一听这一家五个学生都通过了县试,好家伙啊!
他七叔八婶三姨二舅,快来沾沾喜气啊,以后你家孩子也考个秀才公回来!
这场面是赵二桂没有预料到的,但她也丝毫不慌,和老郑,宋大舅商量后,准备派人去街上称些糖来,一会撒出去让人甜甜嘴沾沾喜气,这样也显得主家大方。
忙碌了大半日,姜源才得以回到西屋。
他这次能得案首,估摸着也是因为正场考的不错的缘故,之前夫子也说县试第一场很是重要。姜源在心里又佩服起表弟宋子谦来,第一场如此重要,他发挥失误还能通过县试,果真是厉害啊!
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纷杂抛掉,又长舒一口气,其实他激动的心绪已经平静下来了,接下来对他最重要的是四月的府试,现下已是二月下旬了,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个月了。
把今日的激动、喜悦藏在心底处,姜源翻开书本沉浸在其中。
翌日,几人便回了碧水镇,和宋家在镇上分开后,一辆马车和一辆牛车又继续赶往姜水村。
村里人也知道了姜源姜茂董其琛通过县试的事,是今日碧水镇的里正来姜水村说的。
姜水村多年就出了姜伯成一个秀才,董家那孩子不是姜水村的暂且不提,但姜家的两个孙子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就通过了县试,可真是太厉害了!
听说姜老秀才的小孙子姜源还是那劳什子案首呢!好像就是第一名的意思。
是以几人的回归收获了村里人极大的热情欢迎,“哎,赵二桂,你家两个孙儿考上秀才了!”
“赵婶,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穆山,你以后可得对你二儿好点,看看,多争气啊!”
“哎呦,姜家这运道啊!”
“以后我也咬牙送我孙子去学堂,也让他给我考个秀才回来!”
“你拉倒吧,人家姜家以前就出过秀才,就你们家,歹竹哪里出的了好笋?”
不过姜伯成的学堂一时间还是来了许多蒙童。但这也是后话了。
赵二桂坐在牛车上跟村民们打着招呼,“他二婶,小赵啊,他三叔,还不是秀才呢,可千万别乱说,才考了一场呢,不是不是……没有没有,你们家孙儿也机灵的很……”
因着村民太热情,等回到了家天儿都已经黑透了,赵二桂指挥着把大门关上,“赶紧的,不关上一会家里指定来人。”
还真让赵二桂给料到了,不过有人敲门她都说孙儿们累了睡下了,一概闭门不见,只等到明日再说。
但赵二桂的大姐赵大桂家,村长家还有姜伯成的二弟一家,却是不好拒绝了。
等寒暄一番后,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赵二桂累的往椅子上一座,“可真累人啊!”
姜伯成乐呵呵的说老妻,“你啊你,这还有嫌累的。”
宋梅花刚才已经拉着姜源好生看了一遍了,这会放下心来,就打趣道,“娘虽然说累,但心里也是盼着多累几回的。”
“那可不是嘛!”赵二桂白了姜伯成一眼,拍着大腿道。
姜穆青几人就都笑,姜伯成也跟着笑。
姜穆山的眼睛一直盯着姜源看个不够,他就这一个儿子,可不是疼的紧嘛!他儿也是真给他争气!县案首啊!
姜穆河两口子也高兴,侄子争气,他们二房也能跟着沾光啊!
现下大虎小虎也提前进学了,他也等着做秀才公的爹!
大虎小虎聪明又机灵,这会儿正一左一右围着姜源姜茂问东问西呢。
“县里好玩么?”
“县里有好吃的吗?”
“二弟你这问的啥啊,当然有好吃的了。”
家中最沉默的反而是老大姜穆山两口子,两人面上虽带着笑,但仔细看却是不达眼底的,对着姜茂也没有多说什么夸奖的话,姜茂心里虽然失望,但缓了几息也就没事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姜礼则是犹豫的看了姜源姜茂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
姜伯成今儿个得到消息时,便连说了三个“好”字,真是祖宗保佑啊,也该他们姜家起来了!
源儿茂儿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名次那么靠前,看来府试的问题应该也不大了!
以后至少也得是个童生了!
就是现下让他立刻死了他也得笑着!
“源儿茂儿来我书房,跟爷爷说说县试都考的什么?”
赵二桂笑骂了他一句,“行了,源儿茂儿都累坏了,赶紧吃饭吧,有什么事不能等明日再说。”
姜伯成被说了也不生气,“行,咱们开饭,明儿个开祠堂祭祖先!”
又在家中待了一日,姜源和姜茂才去了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