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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卷二番外(三) ...

  •   卷二番外(三)
      三人平日里说说笑笑,手上功夫却不放松,又过一月,陈天望内劲已是修炼得浑厚无比,闻人瞳心“绝情剑”更上一层楼,隐隐悟到了些剑之至道,然终究阅历尚浅,不能随心所欲。荆琳却是突发奇想,自己创了一门阴寒的功夫,练起来甚是困难,须得以天山冰蚕为引,吸入其阴寒之气,运于周身,渐渐与己身内劲融为一体,便能运转自如,收放随心,幸而“无妄派”中人,很有些知晓医道的,那天山冰蚕竟给她随手拿来取用,不愁后事。

      这功夫说来轻易,实则凶险万分,若非修炼之时,闻人瞳心与陈天望在一旁掠阵,以荆琳现时修为,却是万万不能练成的。也是三人均年纪稍轻,纵是闻人瞳心多些历练,也是不及那些江湖前辈所知为多,陈天望虽是幼时于山下长大,然那时神智未开,也不曾习武,更是不知晓什么凶险,荆琳素来胆大妄为,生怕闻人瞳心怪责,此番竟先斩后奏,自己默默地练了那“冰蚕绝命掌”数日,直到不能隐瞒之时,方全盘托出。

      三人这番初生牛犊不怕虎,倒也误打误撞地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也是亏得荆琳天分过人,竟叫她练成了那自创的功夫,闻人瞳心冷汗淋淋,此时也不由心中稍松,陈天望其时已想去叫来门中前辈了,见荆琳无事,也是大慰。这也实是天意使然,竟于深山之中,叫这三人成就一番绝世奇才。然缘易结不易解,万事皆是正反阴阳,八卦乾坤,素来有福则必有祸,世间幻幻红尘,何曾逃得过因果之劫了?

      春去秋来,数月已过,掐指一算,今日正是祭祖之时。“无妄派”内多是亲上加亲,门中老一辈俱是互为亲友,不知何时有先人创下这门派后,便一直延继有祭祖之事,拜的俱是创派的“无妄祖师”,门中上下俱是将之视为头等大事,不可有稍加怠慢了。
      荆琳却是最厌烦这祭祖之事,每逢这时,荆决便要神志不清地念叨一番,在她看来,实是疯癫无状,只因那位叶娘子乃是于祭祖时上山来,方能与荆决相会,便总叫人记挂着,如今那叶娘子也不知身在何方,却是对荆决恨之入骨,哪里还会再来山上自讨没趣。

      荆琳这般想法说来乃是大不敬,却是她心中实感。她只觉与闻人瞳心,陈天望三人这般一起练功玩乐,实是未曾有过的开怀,心中隐隐知晓不能总是如此,却是依恋不已。
      只因她自小便随了父亲,生母却带着胞妹下了山,她心中究竟是有些不忿的。母亲当年为何只带走胞妹,却不能将之一同带走,这事在她看来实是不可理喻,便是其后常年居于山中,也是不能放下心中郁结,且荆决待她也并不甚好,平日里权作可有可无一般,整日价地只想着那位“毒手罗刹”叶娘子。

      她暗暗叹息不已,虽是有个执念,盼着母亲偕胞妹归来,然心中却是明白,父亲早已不在意娘亲与胞妹去处,便是自己留在山上,也是不能叫他欢颜,此番祭祖之时,父亲定是要犯那痴病,想到这,荆琳只觉头疼不已。
      她此时往荆决房中而去,正是要询问祭祖事宜,荆决乃是门中长老,这等大事素来便是要请示的,只是她却不愿来,心中郁堵之下,脚步也略有沉重之感。她立于门前,略顿了顿,敲了两下,轻声道:“爹爹可在房中?女儿这便进来了……”
      她也不多言语,只轻轻推开门便进了房里,见荆决坐于一雕花木椅上,双目涣散,喃喃地道:“继红啊……你为何不回来了……我一直念着你……你却这般狠心……”

      荆琳深吸口气,视若不见般道:“爹爹,祭祖之期将至,掌门师伯让女儿来问问您,这回祭祖,您是往西山门,还是往中门走?那边李长老已是选定南门了,我们便得在这两门里择一个,女儿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爹爹示下。”
      荆决摇头晃脑地呢喃着:“何事……何事及得上我的继红了……”

      荆琳心中一震,顿了顿,咬牙道:“爹爹还是快快决出一个才是,不然掌门师伯那边不好交代,女儿也不能去这般回话了……”
      她这话尚未说完,荆决便猛地抬起头来恨声道:“回话?回什么话?便是你们这些人,才叫我的继红抛下我走了……这等日子还有甚好过的……”说着,竟是嘶哑着哭喊道:“你便去回了,我荆决不愿去那什么祭祖!有何事能大过我的继红?!有何事能大过她?!你们都是不知的,都是不知的……”
      荆琳闻言一震,右手握拳,狠狠一捏,颤声道:“……女儿知晓了,那便是以爹爹的话回了掌门师伯吧,这回祭祖,我们荆家便不去也罢。”言罢也不等荆决言语,便转身出了房,再不看荆决一眼,足下疾奔,一会儿便将那处院落远远抛在了身后。

      却说闻人瞳心于“无妄派”中已是滞留数月,到了该离去之时。
      荆琳不由心中焦急,此时正是祭祖之时,事宜繁杂,荆决之事也是叫她愤懑不已,且她好不易得了个姐姐,此时竟要突然离去,自是不愿的。陈天望也是郁郁,却不能宣之于口,只得自己暗暗神伤,几次想开口道出心中一片深情,却终是不能。
      闻人瞳心却也是无法,叹道:“我已是多留了好些时候,再留下去,可要招人嫌啦!”
      荆琳柳眉一竖,道:“谁嫌姐姐不好了?若有这胆子说大不敬的话,便待我去和那人理论一番,看是哪个不知礼数的在乱嚼舌根!”

      闻人瞳心不由笑道:“非是这般,妹妹莫急,只是多留究竟不好了……”说到这,也黯然着道:“妹妹之心我是知晓的,然‘无妄’毕竟非我本门,这般滞留,总要招人闲话。”
      荆琳一时不能言语,只因闻人瞳心此言非虚,任是隐居门派,也是不能容外人久住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直过了半晌,她心中一酸,终是咬牙道:“罢了,姐姐究竟不在意我这干妹子,偏生我还很是看重了,姐姐这便去了吧!”她言罢便转头不看闻人瞳心,声音却是微有些哽咽,肩头稍有颤动,叫人看了着实不忍。
      闻人瞳心见状,心下一软,微叹口气,安抚道:“唉……也罢,我便再留到祭祖完了吧,你近日来为着你爹爹,也是心绪浮动不已,我少不得要多担待些,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该来之事终究要来,忧心也是无用,我这便多陪你些时日吧。”

      荆琳闻言心中稍慰,破涕为笑道:“好姐姐,我便知晓好姐姐最是疼我,我这便告知八师弟去,想来他也定是高兴的!”说着,也不待闻人瞳心答话,便奔着往陈天望那处去了。
      闻人瞳心无奈摇头,却是真关心这妹子,想到她双亲之事,也是叹息不已。

      那边荆琳到了陈天望门外,正是心中欢喜不已之时,也未曾出声,只待悄悄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足下微惦着,以她如今修为,竟是轻功高明无比,陈天望也未能发觉。
      这时只听房内忽的传来一声叹息,似是有无尽苦楚——
      荆琳心中微奇,只道陈天望有何苦恼之事,一时足下稍顿,便停在门外,不再往里去了,此时正是她玩闹之心忽起,想要听听陈天望心声了。

      只听里面接着道:“什么世俗伦常……皆是狗屁!我流落街头之时,谁来救过我?!谁来可怜我?!也是师傅那般人……唔,咯……才想到……救…救个乞儿……唔……”
      荆琳心中一跳,扒着窗框朝里一瞧,只见陈天望已是伏在案上,手上仍旧抓着瓶酒,朝自己满头满脑地浇着,大有耍酒疯之意。荆琳见状一愣,忙抢上两步进了屋里,一把夺过陈天望手里酒瓶,道:“师弟发什么疯,这般喝法,可不是要闹了病!”

      陈天望听而不闻般仍是伸手来夺酒瓶,含糊不清地道:“什么疯……什么疯?我便是疯了才会这般……是了……我定是疯了才会这般!”他言罢,一把扣住荆琳脉门处——
      这一扣本是稀松平常,然荆琳本就无甚防备,且陈天望酒后气力倍增,借着酒疯之劲,倒是轻轻巧巧便将她扣住,荆琳一时不查,待反应过来时,忽的被陈天望一把抱住!
      她心下一惊,叫道:“师弟做什么?!还不快快放开我!”
      陈天望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仍是紧紧抱住她道:“不放……不放!放了你便走了……那时……唔……咯,那时……嗯……便又是我一人,咯……没人在意我了……”

      荆琳闻言不由愣住,想到陈天望乃是掌门师伯自山下收来的孤儿,身世甚是凄苦,较之自己双亲之事,实是难以言说谁更苦恼些,此时醉酒之下,此人全没了往日气度可言,竟将平日里满腔苦楚一吐为快,倒也是怨不得他了,她这么想着,忽的叹口气,轻声道:“唉……想来你也是个苦命的,我们两人也不知是谁更苦些……你如今倒反是较我轻巧,我却还得守着爹爹那个空架子,日复一日地听他念那叶娘子……”说到这,不由心中酸楚,落下泪来。
      陈天望似是有所觉般,轻轻拂去她眼泪道:“大家……咯……大家都是一样吗?你…你又怎会和我一样了?你…你……唉……”他说着,放开荆琳,一下坐倒在椅上。

      荆琳本是一腔苦楚,此时心中忽的涌上一股甜意,见陈天望似是已神志不清,便拿着边上一件长衫来,给他披上,柔声道:“我们是一样的,师弟又何必自怨自艾?我……我终究是会在这处终老的,师弟也会同我一起,我们一块儿相伴,岂不是好?”她说着,微红了脸,心中却毫不后悔,只觉这师弟却是最好的,平日里待人谦和,且还任劳任怨,日后闻人瞳心终是要下山,便是能常来,也终究不能常伴,唯有这师弟,却是可以托付终生的。
      她决心已定,望着陈天望目光渐柔,温言道:“……待过两日,我便去禀明掌门师伯,让他……”她究竟是女子,不便再说,却是心中甜蜜,轻抚陈天望发丝。

      只见陈天望手中拨拉着酒瓶,不清不楚地道:“……禀明师傅……这事又何须禀明师傅了?我们若是……若是有意……咯……呵呵……想来也是不能的,乃是我糊涂了……”
      荆琳此时轻笑道:“……呵呵,可不是糊涂了吗?我们的事,自然要禀明掌门师伯的,不然可不行,爹爹那边自有我去说,你却只过你的日子便是,可不便宜你了!”
      陈天望微睁开眼,皱着眉道:“……你乃是志在四方……今日怎的就改了主意?”
      荆琳闻言一愣,心中一禀,直视陈天望道:“……你……你可知晓我是谁?”

      陈天望笑道:“……闻人小姐还说我糊涂……咯……可不是自己糊涂了吗?你这可不是在欺瞒我吗……偏偏要叫我空欢喜一场,当真是老天要作弄我……咯…唔……你…你也只能在我做梦时来了,平日里你何曾这般对我说话……唉……”说着,猛地泣道:“……你…你…唉……我们又怎会有缘呢,你不一会儿便要走了,我便仍是孤苦一人……你……”
      荆琳看他落泪,听他言语中之意,猛地退后两步,浑身巨震,只觉一时如坠冰窖,一时似滚火炉,周身一冷一热,胸中一阵气闷,头晕目眩,两眼一黑,竟哇的一下呕出口血来,她心中酸楚愤恨,颤声道:“你既是不喜欢我,又为何要……为何……”

      她呆愣着看着陈天望,自己泪珠滑落也是浑然不觉,仍是道:“……是了,你却是醉了才会将我当做她……可我便不好吗?我便不合你意吗?便是因着我不好,才被你们厌弃了……娘亲如是,爹爹如是,你也如是!你们都是来作践我,厌弃我之人……”
      荆琳说着,只觉丹田里一股冰寒之气涌上,一时四肢俱是冰凉,却是平日里修炼那“冰蚕绝命掌”,此时反噬奇经八脉,她一阵气苦,心绪浮动,竟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势——

      她喉头一甜,却不言语,强忍着将那血咽下,恨恨看了眼陈天望,转身出了房,足下一丝不停地往那处清静地疾奔,路上只觉五脏六腑犹如刀割,胸中如锤撞,几要晕去。
      陈天望握着酒瓶,微微抬眼看她远去,觉着似是有些不对,然此时头昏昏沉沉中,早已不辨东西南北,他晃了晃手中酒瓶,看着荆琳远去身影,心里一阵酸涩,呢喃道:“闻人……你走吧……唔咯……你走吧……都走啦……莫要回来……”说着,竟头一垂,落在案上,枕着一片狼藉便睡了过去,一盏茶时分便呼噜震天,浑不知今日之事。

      此时外边天色渐晚,山风忽起,呼啸有声,林间飞鸟扑棱展翅,偶有鸦啼凄鸣不止,残阳斜照,落叶纷纷,摇晃出一片沙沙声,萧瑟意。台阶上扫地门人俱是转而相告,一些年老的便早已看出,这天候,竟似是山雨欲来,狂躁不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卷二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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