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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三十一章 ...

  •   第三十一章
      闻人瞳心看了眼那盒子,忽的道:“唉……此中物事,也不须拿出了,快快收好吧。”
      林源顿了顿,收回盒子,看着闻人瞳心不语,只因这位绝世剑客适才话中之意,竟是极不喜这物事的,且也不愿多加言说,与当日普觉正是大不相同。
      这两人一个乃是百般试探后,去了疑心,便放任几人自由处置那物,一个却是避之唯恐不及,言语间对之多有厉色,也不知此番知晓这事后,要待如何了。
      只见闻人瞳心叹息一声,起身站起,踱到窗前看着外边夜色,却半句不提那物事,只轻声道:“他……他竟去做了和尚……唉……这又是何必呢……”
      她言罢,忽的一下不语,沉吟了好一会,方道:“唉……他……现时可好?”
      慕容温故顿了顿,道:“普觉大师临去前曾吟过一诗……只是不知何意……”
      闻人瞳心道:“……你只管吟来便是。”

      慕容温故思量了会儿,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当日听得虽不甚清,但该是这般未错了。”
      闻人瞳心听罢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她轻声道:“……半缘修道半缘君……唉……我却又哪里值得你这般了?当日离去时心中苦涩,万般无奈皆只得他一人,如今却是心如木石……如何当得起你以半缘待之?”她言罢,竟顺着开启的窗栏飞身而下,几人一声惊呼,只见黑衣飘飘,青丝随风而动,待慕容温故抢到床边,却见那身影已是没入夜色中——

      陈昭绾伸手抚上窗栏,只觉夜色渐深,似是寒露袭来,蓦地一激灵,望着窗外明月,他心中一动,忽的只觉酸涩难言,轻声对两人道:“莫要寻了,闻人前辈本就是来去如风,今日留了这许多时候,已是很了不得啦……”慕容温故很是郁郁,道:“难得见到师傅,还未说上几句话便又分别了,下回再见不知是何时,唉……”
      林源笑道:“下回自有下回的机缘,指不定那时你已做了别人的师傅了。”
      慕容温故不语,这番闻人瞳心一走,她先前那忧思便又上了脑,满脸的黯然失色,淡淡地道:“是啊……到了那时,指不定我也是做人师傅了……”
      陈昭绾本就因着自己身世心中烦闷,此时更是长叹气,默默地便回了房。
      林源一愣,只得走到门边喊道:“……绾绾莫要多想,快些睡下才是……”

      三人当日便各自回房睡下了,陈昭绾方躺上床,便觉着有些疲累,闭目仰躺了会儿,又觉难以入睡,今日之事俱是在脑中不断来回闪过。却在这时,只听房门外有人轻敲,陈昭绾心中烦闷,也不愿起身,只躺着喊道:“……是何人?”
      那门外之人道:“我等乃是来谢公子相救之德,还请公子赏脸一见。”
      陈昭绾轻叹一声,起身出去开了门,将那几人让进房里来。只见打头一人乃是一中年大汉,身后跟着数人,正是个个衣冠楚楚,锦衣束带,陈昭绾心中一禀,轻声道:“几位这是?”
      那大汉笑道:“公子不必惊慌,在下乃是鬼刀门下,我门中长老乃是为公子所救,在下此次前来,乃是为向公子道谢,这几位也是与在下一般的心思,便一起来了。”
      陈昭绾心中突地一跳,面上只不在意道:“诸位也不必这般多礼,大家俱是江湖中人,落难时援手一把,也是我辈之责,哪里谈得上恩德了。”
      那大汉笑着对身后几人道:“诸位,你们看这位公子,可不是人中龙凤吗?这等少年英豪,如今可是不多见了,正是江湖白道典范啊!”那几人忙连连应是,陈昭绾却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坐下,倒了杯茶,也不顾茶水甚凉,竟也缓缓地喝着,不做理睬。
      那大汉这一下马屁拍在马脚上,立时面露尴尬之色。

      只听那大汉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此番前来,非是单为答谢公子于门中的恩情,也是为了……”他顿了顿,轻声道:“唉……大家也是知晓……我便不多言了,还请公子告知,那物事如今究竟是怎么个下落,当年之事又是怎样情势?”
      他身后几人此时竟也互相使了个眼色,慢慢将陈昭绾围在其中,隐隐有逼问之势。
      陈昭绾却彷如毫不在意,仍是喝着杯冷茶,瞥了那几人一眼,轻声道:“……若是我说,我也是不知那物事下落,几位当如何?若我实是不记得当年之事,几位又当如何?想来几位也是江湖老人了,此番既是打着报恩的旗号而来,则至少得做出个样子……莫要连这等规矩,几位也不知,那可要叫我这做小辈的赧颜了。”

      他这话暗藏嘲讽之意,几人一听,立时有些面薄的涨红了脸,然此时却是已退不得,只得硬着头皮,恨得牙痒痒地道:“公子莫要开这玩笑了,若是公子不知,这世间又有何人会知晓?公子身上所带玉佩,正是当年姚门主信物,想来定是关系匪浅,何来不知之说?”
      陈昭绾端着茶,坐在桌边不为所动,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只觉夜晚寒露也是随着茶水一起下了肚,滴滴落在腹中,直袭上心头,想到当日慕容无素坐在桌边,也是一杯杯得喝着冷茶,他当日并不觉异样,时至今日,方觉出其中悲凉,不由叹道:“……原来无素当日也是这般感怀于心……我却到今日才知晓,这冷茶乃是无比难喝,哪里有什么如人饮水,也只是饮茶人心中所感罢了,伤则冷,乐则暖,全无二般……”

      他这话甚是没头没尾,且竟全不将几人放在眼里,那几人中立时便有人耐不得了,抽出腰间长剑,一剑便朝陈昭绾肋下刺去!这一剑未曾对着要害,乃是这人想生擒了他,再慢慢地逼问,才有这一招,此人武艺不弱,对自己这一剑乃是势在必得——
      只见此时陈昭绾双目微眯,也不转头,仍是看着杯中,右手五指如抚琴般一下拂出,两指一并,紧紧贴在那人剑身上,那人只觉手中剑一沉,运气相抗,惊觉此时竟是一分也动弹不得,陈昭绾这两指之力,竟如有千钧重般!
      陈昭绾一笑,缓缓抚摸着剑身,直拂到那人手腕,猛地一下直上,点了那人哑穴——
      这一招实是突然,角度刁钻不已,那人哼也未哼一声,便已难以出声,陈昭绾右手如电般立时又抓住那人手腕,眼中寒光一闪,轻笑着两指一并一捏,那人额上冷汗立时如雨般落下,满脸惊骇欲绝,张嘴欲喊,却是因哑穴被点,一句也叫不出!

      正是陈昭绾这一捏用上了“绵里藏针”的内劲,甚是狠辣,便如当日在马成风地牢中,对上那仆役般,一下便废了那人一条胳膊。那人无声地张大了嘴,面如金纸,这极端惊恐之下,竟是一言不能发,更是显得诡异无比。
      周遭数人一愣,跟着大惊失色,陈昭绾这一下出手快如闪电,尚未等他们瞧见,便已是无声无息地废了一人,此等功夫,又怎可小觑,几人轻蔑之心尽去,一时戒备不已。
      只听陈昭绾轻笑一声,淡淡地轻声道:“……几位……还是莫要声张的好……几位此番前来,想来剩下的各门各派还不知吧?如此可须得小心行事了,若是声响太大了,几位面子上过不去,我也不能轻易袖手,倒时两边皆是过不去,又何必呢?”

      那大汉本已是面色铁青,只待陈昭绾发难,自己却低估了这少年武艺,少不得要与之拼上一拼,谁知听这少年话中之意,此事竟尚有转机,不由犹豫着道:“…这……唉……这却非是我等的主意了,乃是……乃是……公子这般聪慧过人,定是也知晓,唉……在下几人,也是做不得主,此番竟还有眼无珠,未能看出公子出手不凡……这……这…实是得罪了,得罪了……还望公子手下留情,多担待几分……”
      那大汉边说,边抬手擦去额上冷汗,心中忐忑。
      陈昭绾沉吟了会儿,轻声道:“……非是你几人的主意?既是如此,定是你一众人心照不宣而为之了?那倒是有趣……却不知几位却给谁人当了刀使了,实是可悲。”
      他言罢,顿了顿,放开了手上那人,那人立时滑倒在地,已是晕死了过去。陈昭绾抬起手中茶杯,又饮了一口,轻声道:“……你们都去了吧,带上这人,莫要弄脏了我屋子。”
      那几人也不敢多言,闻言立时拖走地上那人,比来时快了数倍,一下便俱是走得不见了影,这番暗中试探乃是悄无声息,竟未曾惊动旁的人,已是分出了高下。

      陈昭绾叹息一声,再不愿去想那些烦闷之事,回身闩上了门,便往床上倒去,想着便歇一会儿吧,这一团乱麻,就放到明日再定夺,闭上眼便已觉疲累不堪。
      隐约中,荆琳所言句句如在耳边,闻人瞳心叹息之声不断,慕容温故脸色惨白黯然神伤,更有林源当日于地道中承诺,此时万般皆是如梦似幻。陈昭绾一下竟出了一身冷汗,睁眼猛地坐起,抬手抚额,只觉手上一片湿意,细听外边子夜乌啼,乃是已敲了四更天。
      他这一歇,竟是歇了好些个时辰,此时离天明尚有些时候,然若叫他再去睡下,却又难以合眼了,他索性便坐起,穿好衣衫出了屋。三人这日却非比邻而居,乃是因客栈没有相连空房,便只得分开了住,陈昭绾与慕容温故俱是住于二层,唯有林源是居于三层。
      陈昭绾出得房来,四下一望,见天色尚暗,廊上看不真切,便又回屋取了火烛出来,待他带上门,却忽的一愣,细想来,竟是不知该往何处去了。他想往林源那处去,却又不知见了他该说些什么,一时只觉心中惘惘,不由暗暗叹息着,朝慕容温故那边去了。

      待他到了慕容温故门前,抬手方要轻轻敲门,却又放下,这般天未亮时,他便来了此处,也不知慕容温故起未起,昨日众人俱是疲累,今日多睡些也是自然,只是既已来了,却也不能这般回转了去,他便定下心来,轻轻敲了两下,道:“温故,温故……”
      待过了一盏茶时分,房内却是无人应答,陈昭绾便又轻轻敲了几下,这几下使力甚轻,却只见那房门竟是一下便开了!陈昭绾心下一禀,隐隐觉着有些不妙,便推开慕容温故房门,轻手轻脚走进去,暗暗运气于掌心,只待若是有何事便要一掌劈上——

      他直直走到桌前,轻声唤道:“温故,温故,你可是在睡?”
      这般唤法,若是个习武之人,定是早已醒来了,可床上却是毫无声息。
      陈昭绾心下微有些急了,略带了些忧虑喊道:“温故?温故?”
      这话方喊完,他已是按耐不住,两步走到床边,一下挑起那床帘,却是大吃一惊,只见那床上乃是无人的,只放着封书信!陈昭绾此时心中突突的跳着,也不及去叫林源,将那书信一把拿起,在房中四处一看,已是再无一人,他心中立时一空,猛地只觉脱了力,一下坐在桌边,手上微微抖着,拿起那书信,一咬牙,拆开了抽出。

      只见那纸上只有数行字,正是写着:“林兄,小昭,我与你二人相识,乃是我之幸,然我乃慕容家之女,如今虽是离家,却累得旁人代我受过,心中愧疚不安,细思量,终是不能这般惶惶,觉世上之事,定要敢作敢当。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再会,若是有缘,自当剜颈相待,若是……”陈昭绾将纸翻过,却见背面也是再无一字。
      那话未写完,纸上落款处写着:“慕容温故”,其下唯有两处水痕,似是无尽哀伤。
      陈昭绾轻抚那纸,心中已是一片酸楚,看着那纸,轻声道:“……今日一别,当真是不知要何时再见了……唉……只是人生在世,又何来不散之筵,唯有别者,黯然神伤……”

      他想到先前来试探的几人,不由心中悲愤,放下那纸,返身回了屋,略收拾了些细软,便转身带上门,朝外走去,昨夜之事已是个警醒,他却至此方觉,已是晚了一步,好在今日总算定了决心。他只觉自此,已是不能再和林源与慕容温故一路,自己身世未定,各大门派虎视眈眈,与他二人一起也只是徒惹麻烦,倒要连累二人待他受过。
      本是犹豫不决,然此时慕容温故留书,竟是一言将他惊醒,陈昭绾只觉慕容温故不愿旁人代她受过,难道自己便能这般了?他这一想,只觉再不能留在此处,趁着天色尚暗,便出了客栈,闭目朝前一阵飞奔,直如当日林源带他出那小城一般,觉着若是回头看了,便是个万劫不复的结局,任是心中万般不舍,此时也是不能回头。

      陈昭绾直奔出一段路,方停下,不远处传来胡琴之声,竟是依依呀呀地唱着一曲扬州慢,此时天刚蒙蒙亮,正是无人之时,他便顿足细听。
      那人唱的倒也甚是一板一眼,只听:“……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住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芍,年年知为谁生……”
      陈昭绾只觉面上一凉,抬手一抚,竟是一手湿意。
      他想到闻人瞳心,却不知当日她又是何般心境了,如今自己却是周身如坠冰窟,心中一阵阵抽痛不已,喃喃地道:“……念桥边红芍,年年知为谁生……”他言罢,一仰头,让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再不朝后看一眼,趁着清晨寒露,已是奔行着往城外而去——

      ——【第二卷 END】——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你可知自今日起,你便是慕容家下任家主,从此再无退路……”
      “碧水云天又算得什么?绝世宝地又算得什么?天下人想要的物事,我偏偏不在乎!”
      “……你娘亲乃是当年碧水宫‘兰使’,手段自是非同一般……”
      “你问我是谁?我是谁?谁来告诉我我是谁?谁知晓我是谁?!谁来管我是谁?!”
      “……今日你若是死在这处,我便也陪你一起入土吧,自古天为被,地为席,反倒能有个好去处,我们生不同寝,死当同穴,也算是个机缘了。”
      “那卷轴所述,乃是另一段秘事……今日便将之公诸世人吧!”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今日我方知晓,我没本事叫那人爱上我两回……”
      “剑为伤心,乃是天地同泣,伤心一剑练到此时,方是真入了境。”
      “……为何……为何……为何要练绝世的武功?”

      ——为何要练绝世的武功?为何要天下无双?为何要寻世间至宝?——

      ——练成了又如何?寻来了有何用?成就一生英明却也逃不过黄土一抔——

      从来系日乏长绳,水去云回恨不胜。

      欲就麻姑买沧海,一杯春露冷如冰。

      ——尽在《碧水云天》第三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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