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屠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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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孟往救出来，还没离开多远孟往就昏厥了，月余川本想带人直接回莫及城，想了一想还是跟空候去了阿修罗永昼域。
空候本就有疾，破解灵魂赌约又耗费巨大，犯了神魂不稳的老毛病，只好先回宫休养了，暂时抽不开身来照顾孟往。
孟往浑身都僵冷，月余川索性找了一处温泉，让他泡了一段时间又将人捞回去了。殿内烧得很暖，怕孟往继续受寒。
因为是来了阿修罗境，请的医官也是阿修罗族的，只是诊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似乎是有些为难。
月余川没有耐心，守在床边抱臂站着，语气强硬：“说。”
“桑帝，借一步说话。”
他们移步到前厅去，月余川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医官，医官会意，连忙解释道：
“孟大人这，目前昏迷只是因为心力交瘁，气力不支，等时间过了自然会转醒。只是……大人有气郁之症，应该已经有许久了，只是近来毒火攻心，便愈发明显。”
月余川皱眉，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孟往总是受伤和出问题，请医看诊也算常事，之前的医官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但孟往只说自己为人时便已如此，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毒火攻心，转轮王这一次，真的将人逼到了死境。
以至于晤虞这个身份，孟往已经不屑于再掩藏了。不用想，这事传出去一定又是轩然大波。
他也觉得自己得了气郁之症，但医官还没说完，又道：“还有，孟大人此次是受了黄泉水的寒，黄泉水毕竟是阴间之物，沾染五毒，下官并不清楚会不会带来后遗症，还得大人醒后再看。”
“后遗症？？”月余川抑郁，“不会是失忆吧？”
不怪他这么想，是因为人间的话本子都这么写，动辄脑撞击，然后美美失忆，没失忆的那个不是火葬场就是……火葬场。
可是他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孟往的事，他不配火葬场，对，他不配！
医官瞧了一眼他的脸色，讪讪道：“失忆……也不是……没有可能。”
“……行了。”月余川虚握了一下，佩剑幻化而出，长剑在手，语带不善。
“莫司的宫殿在哪，你该知道吧？”
那医官见他佩剑，又是一身杀气，猛地低头推脱：“上护法不在永昼域，下官还有事，告——”
话未说完，带鞘的剑已经架在了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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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帝！桑帝！”
“桑帝，上护法真的不在这里！您息怒！”
男子目不斜视，一身的压迫肃气，拎着长剑快步从宫廊逼近了上护法殿。
一路的阿修罗族宫人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上护法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只能急急忙忙劝阻，一边遣人去其他两位护法处求救。
宫门紧闭，月余川立在门外，冷眼瞥了一眼身侧企图再阻拦他的小侍，小侍一下闭紧嘴巴，不敢再多说。
月余川忽然勾唇，收回目光，哐地一脚将门踹开。
随即径直进殿，果不其然在殿内见到了他要找的人，莫司坐在殿中主位，瞧了他一眼。
“桑帝，好大的架势！”
月余川随手点了一位殿内的小侍，指了一把椅子，小侍会意，将椅子给他搬了过来。他撩袍坐下，翘起腿往椅背上靠，跟莫司正对。
空候跟他谈起过，莫司此人颇有些固执和锐利。
如今他扫眼打量，但见此人眸色暗紫，长发与眼眸同色，皮肤冷白仿佛凝着寒气，也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的确是一位彰显冷酷犀利的美男子。
“听闻上护法不在永昼域，特意来求证一番。”
“带剑前来求证，真是独树一帜。”莫司知道他不怀好意，也没有心情跟他虚与委蛇。
“听闻月老上仙一向宽和待人，没想到恢复桑帝身份之后却桀骜了不少。”
他就觉得奇怪，月老一职官阶不高，怎么天庭众人对月余川却有敬畏之色，原来是桑帝。装成另一个身份，倒是很会玩。
而月余川挑眉嗤笑：“他不装了，孤也不想装了。”
站在孟往身边，是需要地位的，月老的身份不足够。
月余川稍微坐正一些，抵开一截剑鞘，露出的剑刃闪着凛凛寒光。
他低头玩着剑，一副松散的样子，若非话语中的凶气太重，倒真像是随口一谈：“圣兰，到底得了你什么好处？”
“桑帝说笑了，我与圣兰毫无关系。”
莫司话刚说完，一道寒芒破空而来，剑尖铩入椅背，锋利的剑刃从颈侧的皮肤擦了过去，仅仅留着分毫的余地。
莫司瞳孔一缩，心跳加速，根本想不到月余川竟然如此强硬，直接大打出手。
月余川速度太快，但殿内的守卫甫一反应过来，当即动手，刀剑相向。殿外的守军闻着动静，鱼贯而入。本就不平的气氛一下子凝了起来。
“退下！”
他一声厉喝，众人受此震慑，既不敢真的退下置上护法于不顾，又不敢上前冒犯帝君威仪。
以至于众多守军在内，也跟没有一样，月余川到这里来，如入无人之境。
“别在这跟我装！”
月余川慢悠悠起身，到莫司跟前，骨节分明的手搭上剑柄，很轻易地将剑拔了出来。
“左护法与他师徒相认，此事是在永昼域发生的，你虽然不在场，但要探听到也没有那么难。”
“得知了晤虞的身份，你便借此指使圣兰前去与转轮王合作，是也不是？之前你一直留守五重天，怎么最近，突然便到天陲野来了？是来谋一场局的吧？”
寒刃贴在脖颈脆弱的皮肤，他稍一用力，剑刃向里，顷刻间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往外渗。
“桑帝，手下留情！”一旁的守军劝阻。
但月余川置若罔闻，微挑了挑眉尾：“圣兰逮人，转轮王杀人，你倒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当真以为自己毫无破绽？孤现在就告诉你，孟往金贵得很，他若是有一点差错，你就得陪葬！”
莫司被他这么一激，郁结于心，瞥了一眼自己颈间的寒刃，强抑住心底的惊惧，直视他道：“我死，阿修罗必乱，桑帝也是仙家，难道——”
“难道真的敢？”
月余川直接接话，眸中涌上笑意：“孤多年不掌权，以至于令人忘了，就凭当年定天下的功绩，够吃一辈子了。”
他忽然矮下身，压低声线：“上护法，你想想，孤杀你，大不了受众人指责，还不是照样吃好喝好，谁敢真的朝我动手啊？孤坏的是名声，你坏的可是性命。”
莫司气急，想指责他不配为君，却又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别说还有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就算没有，那也是说不了的。
正如月余川所言，就凭定天下的人是他，既已永垂不朽，就没有任何人有资本去指责他不配为君。
可是那又如何，难道就因为这样，所以孟往这个终止轮回的罪人就动不得？
就算他不出手，元帝宫旭也迟早会出手，这天下间有的是人想要孟往的命，更何况还是晤虞！
护，又能护到何时？
月余川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的不甘，还是觉得自己说多了。
既然莫司固执，执意要与孟往为敌，那就不该再留着这条命，免得日后平添麻烦。
放虎归山留后患，这种蠢事他从来都不做。
更何况被莫司这么一算计，孟往差点真的就死了，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孟往气郁之症愈发地重，他也差不多，这精神损失莫司无论如何也得赔。
那时候得知孟往被圣兰俘获，他整个人都僵了，然后又发现圣兰并非主谋，只不过是作了别人的棋子。
而转轮王竟也参与其中，为了杀孟往，仙家竟可以跟转轮王相勾结。
他一定会找到孟往，即使圣兰给转轮王打了掩护。他的确找到了，但孟往有自己的想法，没有多给他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他找到的时候，孟往已是一身的煞气，充满绝望和暴戾，他心都碎了。
如今人人都是阴谋家，不缺乏阴谋算计。但他就不了，他不想玩那些阴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动手吧！
一想到孟往又与死亡擦身而过，那些曾出现在孟往身上的杀气现在又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莫司直觉不妙，死的恐惧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逼他一下子紧抓住月余川的手腕往外掰，让利剑远离自己。
但他医门出身，不通武法，拼力气又如何能是月余川的对手。
“桑帝！”“桑帝不可！”
守军虽然不能对他动手，但也不能任由他对本族的上护法动手。一道钩索甩过来缠住了他的剑，众人要将他们二人拉开。
但月余川毕竟离莫司近，长剑架在脖子上，只要他掣剑一划，立马便会血溅三尺。
而他是这么想的，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神剑终将屠神，忽然间，血流如注。
“桑帝，行宫有异，孟大人有危险！”
一道声音响起，在一室的嘈杂中清晰可闻，这句话月余川听得进去，也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回头一看，果然是吕黯。
吕黯见他回头，重复道：“大人有危险，请您回行宫裁决！”
莫司已是惊惧交加，染了一身的血，趁着这点空隙，拼力挣开他的控制，捂住侧颈奔向一边，鲜血不断地从指缝间淌出来，红了一片。
莫司忍痛死死盯住他：“你疯了！？”
月余川忽然心头泛酸，也是空候告诉他莫司跟吕黯之间有关系，但按照所述，应该是吕黯曾篡改了莫司的药案，致使族人中毒，并且嫁祸给莫司，他们二者应该是敌人。
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莫司与吕黯之间的恩怨不是表面的那个样子。
孟往那边若真有危险，吕黯首要做的应该是自己处理掉，他是孟往最近的心腹，位居副使，不至于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但吕黯选择了来这里给他报信，要他亲自回去处理，而他心系孟往，一定会立即返回。
表面是为了孟往的安危，其实就是将他哄走，救莫司一条命罢。
在所有有关孟往的选择里，孟往几乎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背叛、抛弃、轻侮，孟往从来都没有逃开过。
其实要他说，孟往经的这些苦，已经足够将他打磨成一个憎恶世人的恶魔，就算是要毁灭天下都说得过。
但孟往杀的，都只是该杀之人，或者是为了自保，其实并没有过错。
孟往已经做到了最好。
错觉山大战的时候，天庭、阿修罗、转轮王、文起息宿，还有整个幼都都与他为敌，而孟往降下了杀生盘，要逼仙家停手，也要幼都给自己陪葬。
那个时候，他作为守护苍生的神明，没有办法选择孟往，他只能说：“孟往，不要对人间下手！”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也许孟往是对的，只要他们之间隔着这个人间，就永远无法走到一起。
但他是神明，是永远也没办法放弃苍生的。
他怜悯世人，并没有错，但孟往在错觉寺殒命之前，曾朝着他绝望地喊：月余川，你也怜悯怜悯我吧！
那一刻，他憎恶世人，憎恶到了极点，也是那么那么地想抛弃世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世人看不清真相，他们既无辜，又愚蠢。
……
一颗心仿佛压着千钧，止不住地下坠，他扫视了整个大殿，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孟往那边形势未明，他不能在这里久留。
殷红的血顺着长剑滴落，他最后瞥了莫司和吕黯一眼，眸中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然后快步离开，守军纷纷为他避开一条道路。
行至殿门，他忽然又停了下来，众人害怕他杀心不减，要掉转头来血洗护法殿。
这一刻，他终于可以跟孟往站在一起，抛弃那些神明的道义和使命，将从错觉寺以来的爱恨做一个总结。
“从理智上，我惟愿盛世安宁，海清河晏。但从情感上，我希望……”
“世界毁灭。”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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