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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夜语 ...


  •   胡为庸还当真是有一双妙手,仿佛当真难不倒他似的,谢轻容要的香,不过三日,就送到了她寝殿中。
      香是装在樟木盒中,小小巧巧,谢轻容见绿袖双手奉上,自己也不接,懒懒地歪着,托下巴道:“你打开瞧瞧。”
      绿袖正要打开,忽然听见外头来报,说太后来了。
      她忙将香放下,谢轻容叹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母后来得也巧。”
      说罢,款款地站了起来,几名宫人立刻上前为她整理衣襟袖带,然后出外去迎。
      太后果然已到了门外,正欲落轿,却不见苏竹取,谢轻容上前亲自扶了太后的手,笑问:“劳动太后亲临,实在是儿臣不该,太后有什么事儿,怎么不叫人来传我过去?怎么也不见苏郡主?”
      太后也笑,反握住她的手,道:“实在是在屋子里坐着好几天,想着出来走走,这转眼秋天了,虽说是秋高气爽,看多了那四处黄叶荒凉,觉得心里倒不舒服,所以便往你这里来……竹取的脚才刚好些,叫人扶着她四处走走才好,便没叫她跟着过来。”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中殿,谢轻容陪伴太后身边坐下,只听太后又问:“皇后最近做什么呢?”
      谢轻容略一脸红:“什么都没做……”
      她这个皇后,其实真的太闲,如今不到祭天拜祀之时,又不得出宫,她每天安守本分得很,只怕浑身都要发霉。
      文廷玉虽然夜里过来,似乎最近也国事操劳,时常留一会,又走了。
      谢轻容原在宫中有个好名声,她虽娇贵,却不刁蛮,任性也有七分可爱,虽自幼被众人娇宠,出身高贵,却是不傲上,不凌下;众人原还疑心皇后要失宠,可是文廷玉虽不在皇后这处,却也不往别人那去,只道皇后专宠的日子,只怕还长。
      太后与谢轻容又说了几句,都是闲话,绿袖端了茶来,谢轻容亲自奉上,太后一个抬头,瞧见了旁边宫女手上还奉着小巧精致的樟木盒。
      她也不急着问,噙了一口茶,慢慢咽下,才问谢轻容:“皇后又得了什么趣味的玩意儿?也给哀家瞧瞧。”
      谢轻容笑着道:“什么好玩意?太后,我这几日睡得都轻,所以吩咐胡太医制些安神香,刚刚送来,太后便过来了。”
      她说得轻轻巧巧,太后心中却难免不思索。
      只听谢轻容又道:“既然太后也有兴致,不妨瞧瞧。”
      说着,便令人把盒子奉上,她亲自打开。
      那樟木盒子虽然朴实,却雕工精巧繁复,堪称精品;谢轻容将盒盖一开,霎时幽香扑鼻,摄人心神。
      好一脉冷冽香气,脱去凡俗,只余清韵。
      太后在一旁闻得,也觉得是心旷神怡,灵秀绵长,叫人欢喜。
      “确实好香。”
      谢轻容微笑颔首。

      却说苏竹取的脚伤好了七七八八,太医们都说要多运动,太后出门,她也趁便出外走走,正走到有些脚酸要去廊子上歇歇,忽见一拐角,戚从戎正朝这边过来。
      二人目光一撞上,苏竹取当下露出害羞的神色,眼神一垂,侧目看他方。
      戚从戎心里一声“哎哟喂”,想想当初在怡红别苑,她当着自己的面儿也敢宽衣解带,自己也敢目不斜视,如今扮这么娇羞的模样,真叫人心里肚里都是一片泛酸——想吐!
      一个武林贩子,一个青楼名女,一个烟雨楼堂堂水君,装成这样……戚从戎轻轻一叹。
      伺候着的宫女也瞧见了,只是不知戚从戎的内心所想,以为着是那金风玉露相逢,端是妙事;于是各个偷笑着主动走得远些:早听说的是太后与皇上商议过苏郡主的终身大事,举目望这朝廷上,与苏郡主最为般配的,可不就是戚将军么?倒别坏人家姻缘才好。
      戚从戎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苏竹取的面前,苏竹取抬起头,面纱掩去半张面,仍是艳丽不改;她轻摇羽扇,媚眼如丝,千缠百绕,见周遭无旁人,开口便是一句:“戚将军,还活着呐?”
      “托福,托福,还活着。”戚从戎含笑回答。
      人是活着,可是差点累掉一层皮。
      宫里有人闯入,明里文廷玉不说,暗里却有无数人在查,为首的那个季苓,就不是好相与的,虽则还不曾查到自己,但也有不少事要应付。
      再者行动失利,皇后的病历册子全然不见,他连夜令楼中手下传书而回,送回来的书信只得两个字。
      胡、闹!
      这两个字把戚从戎砸得头晕脑胀,这都什么事儿?不是你们要叫去宫里取册子么?怎么一转眼儿成他胡闹了?
      这楼中之事,仿佛也混乱得很。

      两人坐了下来,挨得是不远也不近,用极低的声音说话。
      “你是水君,你要册子,我便去取;现在又说我是胡闹?”
      戚从戎觉得自己作为男人的面子都被削得一干二净。
      “我是水君,我再大,也大不过楼主,楼主说你胡闹,我又没说你胡闹,我是无辜的。”
      苏竹取义正辞严,仿佛那个说要去拿册子的人不是她。
      “那你没事瞎安排什么任务!”
      “我大不过楼主,又打不过楼主,就只能差遣你了。”
      水君之下,惊燕君为四君子之首,能为最高,身居庙堂之高,乃一步绝好的暗棋。
      戚从戎看她算计的眼神,只叹圣贤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实在很有先见之明。
      当下又是忍怒,道:“私下行动,如今失利,你躲在宫里不出,受苦的都是我。”
      苏竹取一笑,人偎了过去,羽扇在戚从戎面前摇:“承你的情,赔你便是。”
      戚从戎冷着脸把她推开。
      “做什么?不喜欢?”
      “这么多人瞧着,改天别人瞧不见的时候你再赔。”
      苏竹取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
      “你真是个……”
      她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坐直了身,别过脸看另一方。
      戚从戎觉得有异,望她:“怎么又不说了?”
      苏竹取笑了一声。
      戚从戎忽想起另外一件事:“话说回来,你怎么成日遮着脸?”是怕宫里的有谁曾见过怡红别苑里她的本来面目?但她不是易容高手么?
      苏竹取回过头来,眼神已冷:“我生得丑。”
      “谁信?”
      露出来的那半张面目,已可算得天姿国色,与谢轻容的艳丽相较,别是清幽韵味,各有不同。
      于是戚从戎便叹道:“你若算生得丑,这世间别的女人,可要怎么活?”
      饶是苏竹取的性子,也总难抗拒男人的夸奖,听了这话,她心头微微一动,最后却仍是道:“你又知道什么?女人的面目,你能看得真?”
      从前在怡红别苑之时的一张脸,现在在宫中的一张脸,哪样是真,哪样是假,又或者都是假。
      戚从戎根本不知,还敢如此笃定。
      “你是入宫来做什么?”
      “来瞧皇后。”
      苏竹取想,果然这个男人,讨厌死了。
      “劝你别去,太后如今在皇后那呢。”
      说完,她摇着羽扇,满意享受戚从戎那忧虑的神色。
      瞧这傻样子,苏竹取想,果然世间是有百样好,唯有情字不想要。

      入夜之后,文廷玉忙完国事,到了皇后那,谢轻容正在亲自点香,目光很认真。
      她似是刚沐浴过,发端还湿润,浑身都像散发着迷蒙水汽,别有一番风情。
      文廷玉上前去,握着她的手,将那香点着,不消片刻,满室幽香。
      “哎呀皇上,本宫又没去迎你,你怎么就进来了?”谢轻容嗔道。
      文廷玉笑:“不敢劳烦皇后。”
      二人对坐,文廷玉又问:“太后来过了?”
      谢轻容点了点头,将今日说的闲话又说了一遍,文廷玉看她面上淡淡笑容,忽想问她是不是觉得很累。
      皇后难为,就像皇帝一样,从前以为站在顶端,呼风唤雨,真到如今,却发现许多事,是身不由己,任性不得。
      谢轻容说完了,等着文廷玉说话,可文廷玉只定定看她,她忍不住觉得奇怪:“怎么?”
      文廷玉摇头笑。
      “是夜里还有事儿,要走么?”
      文廷玉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啄了一口,道:“无事,今夜就陪你。”说完又道:“这几日忙得要命,肩酸背痛。”
      谢轻容打了个呵欠,只道:“那我给你捏捏。”
      文廷玉当真背过身去。
      谢轻容捏肩的力道,不轻不重,恰恰好,捏了一会,文廷玉只觉得她依偎过来,他道:“怎么?”
      谢轻容不应。
      文廷玉转身,只觉谢轻容歪到了一边,仔细一瞧,沉沉鼻息,竟然是睡着了。
      哭笑不得地刮了刮她鼻子,谢轻容似觉是痒痒,把头换到另一边,继续睡。
      绿袖见了,上前来:“皇上……”
      “怎么困成这样?”
      “吃了些胡太医开的药,还有这香也是定气安神……”
      文廷玉点点头,这里事无巨细,他都有留心,太后也来过,宫中别的太医,也瞧过那香,左不过就是木香、安息香、冰片之类;如今亲试,不觉有异,倒难为胡为庸一双妙手,确实出众。
      “奴婢伺候皇后……”
      文廷玉却挥挥手,叫绿袖下去。
      他自己帮谢轻容脱了外衫,褪去鞋袜,掖好了被子。
      看她睡得香甜,他自己反而没了想睡的意思。
      叹啊,这美人,美人,是如花胜玉,天下无双。
      这么近在眼前,回想当年,却还觉得好似做梦一样,只怕梦醒。
      文廷玉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久久都不觉有倦意。
      烛影摇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见谢轻容又翻了个身,面朝着他。
      “嗯”的一声,似是在说什么,文廷玉极想知道,这个人,梦里都是何种景象。
      声音太轻,文廷玉听不分明,只好凑近去听。
      “救……救我……”
      细细一声,令得文廷玉面色陡然一变。
      “大哥……”
      这一声,文廷玉当下呆愣,再回神之事,回袖一掌,屋中烛火悉数灭去,屋内一片漆黑。
      谢轻容又嗫喏了一声,似是幽幽转醒。
      “文……廷玉?”
      果真还未全然清醒的声音,文廷玉立时应道:“我在。”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谢轻容“嗯”了一声。
      以为她还要说什么,结果她就真么被握着手,又睡了。
      文廷玉这下当真睡意全无。
      她说的,要救的是谁?究竟是她自己?还是谢轻汶?
      文廷玉只觉头痛得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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