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桂花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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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日光缓缓地铺洒进来，落在纪禾的床前，犹如一只圆盘。
门外，行事风风火火的小伙计盘珠没好气地催促道：“老板娘，你若是再不起，我就要去向我家公子告你状了。”
“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拿出那么多钱与你合伙开酒肆。”盘珠碎碎地念着，清脆干净的嗓音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
里面的纪禾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
“那是因为你家公子清楚，我酿的酒乃世间少有。”
纪禾缓缓地掀开被子，随意地取过不远处的衣桁上悬挂的一件烟蓝色的齐腰襦裙。襦裙的袖口不同于这个时代普遍的宽大，而是特意做了裁剪、收缩成窄圆形。
穿好衣服，她又找了根近色的发带，将满头的青丝高束在脑后。
青丝如瀑，伴随着窗外吹进的风，微微地飘扬。
接着，她才去给盘珠开门。
名唤“盘珠”的小伙计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着尖尖的瓜子脸，一双吊梢三角眼，让她看上去有些冷漠和刻薄。
她淡淡地瞥了纪禾一眼。
纪禾的身材要比寻常的女子高大些，虽然也是瘦瘦条条的，但是丝毫没有柔弱感。如果说寻常女子纤细如扶风弱柳，纪禾就是挺拔若芝兰玉树。
不过纪禾长得还是很好看的。
算不得太尖太圆的脸，约莫只有巴掌大，一对远山眉掩映漂亮的桃花眼。桃花眼较杏眸狭长，除却有些妩媚外，更让她显得精明聪慧。
盘珠的视线越过已经看得习惯的纪禾，望向更深的室内。
室内并不宽敞，至少和盘珠家的公子的寝居比起来，仅有方寸地方。一览无余之处，远方的床榻，棉被与软枕乱飞，床单凌乱，如若狂风吹过湖面，惊起阵阵涟漪；近处的几案，摆放着妆奁和账册，妆奁里的首饰散开，账册上的字迹潦草，一些盘珠没有见过的符号，就像爬虫一样弯弯曲曲。
盘珠叹了口气，瓜子脸皱巴着，怒其不争地说道：“老板娘，你看看你，哪里有半点女儿家的精致模样？”
不说这仿佛被人洗劫过的房间，就是她自己都打扮得随性恣意。
“在我们这里，女儿家是要挽髻的！”盘珠郑重地提醒，望了一眼她英姿飒爽的马尾，总觉得有些雌雄难辨，想着她也不是一两日如此了，又妥协道，“即使慵懒些，不梳发髻，也会低低地弄个坠马样式。”
除了纪禾，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束马尾的。
纪禾很清楚，坠马髻应该是汉代最时兴的发样。她之前和盘珠说过自己来自异域。不过，盘珠不知道的是，她所谓的异域是一千八百多年后的现代。
在现代，纪禾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打工仔。
一次意外的穿越，来到了正值皇室衰微的东汉末年，也即三国建立之前。她变成了因为江淮饥荒而涌入国都许昌的难民。
在京兆尹府衙门口，被盘珠家的公子所救。
那位公子发现她会酿乱七八糟的果酒、米酒，便就出资与她一起开了如今的这间酒肆——琼酿轩。虽然名字听上去像是正经酒楼，但说到底不过一间小作坊，在门内外摆了几张桌子。
而纪禾遭那位公子津津乐道的酿酒技术，其实也只是之前闲着无聊跟网上学的，然后举一反三，稍微改良罢了。
纪禾才不在意盘珠对自己的评断，摇了摇头，径直绕过她，到庭院里的水井旁边，打水洗漱。
盘珠跟着她走了出去。
纪禾询问：“昨日让你开封的那缸桂花酒可开封好了？”
盘珠点点头，“自是开封好了，你昨日不是说了吗，今日就指着它狠赚一笔。别说，那桂花酒还真的是很香。”
盘珠想起自己早晨闻见的味道，清甜里带着浓香，仍是觉得沉醉。
纪禾欣然地颔首。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的酿酒技艺并不出色，真要让她用纯正的稻谷酿出上品的琼浆，她根本做不到。因此，她选择剑走偏锋，多酿造一些古人少见的花酒、果酒。
等单品种的花酒、果酒出得差不多，她再随机结合，酿造新的品类。
反正这世上的鲜花、瓜果那么多，短时间内，穷不到她。等她赚够了钱，就一路从许昌南下，先去荆襄见见历史上闻名的卧龙凤雏，即诸葛亮和庞统。然后再跨长江到东吴，看看大小乔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么美。
人活在历史的长河间，既得了机会，便不能错过看热闹。
纪禾洗漱完，顿时觉得神清目明。又伸了个懒腰过后，便领着盘珠到前堂，打开门做生意。
纪禾的店铺位置选得好，斜对面的街道中间便是巍峨庄严的司空府。古色古香的原木色宅院，一年四季大门都是洞开的。许多纪禾叫得上名字的历史人物都曾在这期间进进出出。
最闻名遐迩的还当属司空府的主人——曹操，曹孟德。
纪禾在门口坐了一会，望见里面好半晌都是稀松平常，没什么特别的可看，便进去开始清点今天要卖的东西。酒类，除了先前和盘珠说过的桂花酿，还有寻常的青梅酒、竹叶酒……伴随着酒类，纪禾也会卖一些吃食，比如卤牛肉、馄饨、炊饼一类的。
她心情好，也会自己开发未来见过的菜式；心情不好，就直接从附近的饭庄进货。
清点了约莫半个时辰，到饭点，店里开始上第一批顾客，有无意中经过的，也有来了好几次的回头客。其中有三位，刚从司空府里出来。
这三位，以居中的那个方面大耳的中年男子为首，男子的嘴角总是挂着温和良善的笑意，说话做事也是雅量从容的。他左边的一人挺拔颀长，略微泛红的面容上蓄着长长的、打理得柔顺的须髯；右边的另一人则是魁梧高大，眉飞色舞、手足飞扬得像是刚由丛林入人间的泼猴。
“泼猴”率先找了个位置坐下，笑嘻嘻且熟稔地喊叫道：“纪老板，快，快把你们店里各种各样的酒菜都上来一份，往后我怕是好长时间都再也吃不到你的手艺了！”
他甫说完，红脸长须的和方面大耳的都忍俊不禁地露出嗔怪的眼神。还是方面大耳的怕纪禾为难，好心地阻止道：“纪老板不用在意我三弟的胡言乱语，慢慢地按次序来就是，我们也不急。”
听到方面大耳体贴的话语，纪禾特意接过盘珠手中的茶壶与杯盏，亲自上前接待。她喜笑颜开地给三位斟满茶，而后不解地询问那“泼猴”，“张将军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往后都吃不到我的手艺了？”
原来那“泼猴”不是普通的什么人，而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张飞张翼德是也。
与他一起的方面大耳是未来三国蜀汉的君主刘备刘玄德；红脸长须的则是忠肝义胆的关羽关云长。
他们如今都是司空曹操的府中客。
前不久，刘备驻扎在徐州的小沛，被下邳的吕布击破。这才不得不入许昌来向曹操求救。看这样子多半是求救有结果了。
张飞没有顾忌地坦白告知道：“纪老板还不晓得吧，曹司空他同意借兵给我大哥了，等明日我们便能领着一万人马攻回小沛，打他个吕奉先落花流水。”边说，张飞边莽悍地挥了挥拳头。
而奉先，正是温侯吕布的表字。
纪禾自认还是通晓些三国历史的，虽然是《三国志》与《三国演义》混着知道，但是张飞所说的这件事，她有些印象。尽管，他们现在是借到兵了，也能夺回小沛，但是不久后还会被吕布攻破，甚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寄居许昌，无处可去。
纪禾了然地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张将军不用怅惘，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着，为了显示自己和他们的关系不错，也为了讨好他们日后在荆襄可以帮衬自己，纪禾想也没想地便豪爽道：“既是如此开心的事情，今日的酒食我请三位便是，恰好昨日刚开封了一坛桂花酿，临走，再给三位带上一水囊。”
和能与刘关张结交比起来，损失的这一点酒水钱，对纪禾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纪禾方说完，便立马转身去柜台拿酒。
她还吩咐盘珠多给这三位上些卤牛肉。
当封盖桂花酿的酒塞被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伴随着馨甜的桂花香气弥漫开来。香味由纪禾的手边，一点一点地飘传出去，路过堂中的顾客们，落到室外途径的旅人的鼻间。
顾客们纷纷沉醉地说着：“纪老板，这是什么酒啊，给我们也来一点。”
旅人则是突然顿住脚步，笑着告诉前面引路的好友，说道：“文若，我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先去用些酒食，再去司空府面见司空大人？”
说完，旅人也不管好友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径直甩开手中的缰绳，向着纪禾的琼酿轩走来。
“老板，给我也来一斤这样的酒！”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桂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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