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红颜》九十六夜

124、生产

　　分娩带来的剧烈疼痛促使陈楚雨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比起身体上的疼痛，陈楚雨心中的痛要比多过千倍万倍，她一遍又一遍喊着高庆佑的名字，可是她最爱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产婆在她的身边不停地冲她喊着“用点劲啊！”，可是陈楚雨身上没了一丝力气，如果不是生孩子的疼痛，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
　　“主子，你可千万不能睡啊！”雁雁紧握着陈楚雨的手，一声声呼喊着陈楚雨。
　　陈楚雨歪着脑袋，嘴里有气无力的又念叨着“云儿！”雁雁俯下身子听了听，赶紧告诉她云萝无事，正好好的被禁足在院子中。陈楚雨听罢，闭上了眼睛，似乎又要昏睡过去。
　　“哎呀！这产妇身上没一点力气，这孩子可是生不下来，快用参汤吊着！”产婆又急忙对着外头忙做一团的太医说道。
　　太医进来，用针灸扎了陈楚雨的人中，陈楚雨再次醒了过来，哭着喊道：“殿下，云儿！”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已经离她而去，另一个被关押起来生死未卜，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尔虞我诈的京都根本无法立足，又想到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父亲，陈楚雨更不愿生下这个孩子。
　　常嬷嬷走了进来，站在床头，她看出来了陈楚雨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她用近乎冷漠的语气对陈楚雨说道：“这个孩子是齐王殿下唯一的血脉，若是你不想要他，你觉得齐王殿下会不会同意。陈氏我不管你怎么想，这个孩子你必须生下来！”常嬷嬷说完便不再理会陈楚雨是否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她快步朝外面走去，这些日子与陈楚雨相处下来，陈氏什么样的性子，常嬷嬷一清二楚，她不得不请一个人帮忙。
　　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了絮絮扬扬的大雪，云萝站在廊下，目光呆滞地看着院外，她已经站了许久，从陈楚雨离开到现在。明婵心疼地给云萝披上一件厚厚地斗篷，小声说道：“公主回房吧，这里冷！”
　　云萝摇头说道：“陈姐姐都生了这么长时间，我好担心！”
　　“不会有事的，那边有很多人照顾她！”明婵轻声劝慰云萝。
　　“不！你不知道，常嬷嬷答应过我，不会将殿下去世的消息告诉陈姐姐，可是陈姐姐却不知道从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有人混入了王府，趁着常嬷嬷外出将此事告诉了陈姐姐，我根本放心不下！”云萝呆呆地说道，她知道常嬷嬷对她恨之入骨，可是关乎齐王子嗣，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陈楚雨，如今这个局面，云萝只好在心里不停的祈祷常嬷嬷早点回府。
　　过了许久，一个身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对云萝说道：“公主，常嬷嬷回来了，陈主子的情况不太好，孩子一直生不下来！”传话的是周亭，他趁着守卫换防的功夫偷偷溜了进来。
　　“什么人？”守卫发现了周亭，立马出声呵斥驱赶他。
　　周亭低眉弯腰陪着笑脸地说道：“军爷，这就走，这不是来找一找陈主子落下的簪子！”
　　“快滚！什么地方你都敢来！”守卫粗鲁的将周亭赶走，回头看了一眼云萝，发现她竟还站在那里，嘀咕了句“真是个怪女人”便打着哈欠去值守了。
　　在听到陈楚雨难产的消息后，云萝的心瞬间沉了下来，整个身子晃了晃，跌入明婵的怀中，她彻底乱了阵脚，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看着明婵，眼神中满是慌乱。明婵不知道怎么安慰云萝，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陈主子没事，可是云萝什么也听不下去，只是不停地哭泣！
　　奶娘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她们的身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生孩子本就是女人命中的一道坎，一切都看个人的造化了！”
　　“不会的！陈姐姐那样好的一个人，老天爷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只要陈姐姐平安无事，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她的！”云萝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扑倒奶娘的怀中。
　　“傻孩子，这些话可不许胡说！”奶娘轻声说道。
　　“是我害了齐王哥哥，我不能在害了姐姐！”云萝泣不成声的说道。
　　“孩子这怎么能怨你呢，争权夺势又哪能是你能左右的！”奶娘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柔，更带着心疼，这个孩子总是将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可是又有谁为她想过一星半点。
　　云萝没有说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没发现常嬷嬷就站在外面，听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过了片刻，院门被打开了，常嬷嬷站在外面，盯着云萝，眼神依旧凌厉，冷冷地说道：“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若是陈氏和孩子出了事，我一定会把你再次丢入地牢！”说完便带着云萝急匆匆的赶往陈楚雨的房间。
　　刚进了院门，云萝便听到陈楚雨一阵接一阵痛苦喊叫声，云萝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房间，扑到陈楚雨的床前，带着哭腔一声接着一声喊着陈楚雨的名字。
　　陈楚雨疼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歪过头看着云萝，眼泪止不住流，虚弱地说道：“云儿，你不要难过，我就要去见他了！”
　　“不！陈姐姐，我不许你这样，你不要离开我，殿下已经走了，我不能没有你！”云萝紧握着陈楚雨的手，哭喊着说道。
　　“好云儿……”陈楚雨只说了这一句又昏了过去，吓得云萝立刻拼命地去摇她。
　　常嬷嬷看到云萝过来之后，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半点没劝住陈楚雨，不由得着急起来，猛地拽起云萝将她拖到大厅，狠狠得甩到地上，指着云萝说道：“殿下在朝堂上因为维护你，更不愿将你送往前线慰军，撞柱而死。齐王府流得血已经够多了，你若还有一点大玉公主的风范，就给我打起精神，护住齐王殿下这一丝的血脉，否则滚回你的院子，老老实实等着皇上将你送往前线慰军！”
　　常嬷嬷的一番话让云萝清醒过来，是啊，这些天她一直沉浸在齐王离世的自责与痛苦中，完全忽略了齐王府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才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惊扰了陈楚雨。云萝擦干了眼泪，站了起来，大步朝里面走去，她不能倒下去，如果这个时候她退缩了，陈楚雨母子的性命都难保全。
　　云萝趴在陈楚雨的耳边，不停地呼喊着她的名字，终于陈楚雨再次睁开了眼睛，云萝立马对着她说道：“姐姐，这个孩子是齐王哥哥留给我们的希望，无论如何，你都要把他生下来，你忘了你还要我给他起名字呢！”
　　陈楚雨摇了摇头，她已经报了必死的信念，有气无力地回应云萝道：“殿下不在了，留下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活不了！”
　　“我不许你胡说，你还好好的在这里，没了殿下，还有我，还有贵妃娘娘，我们都在，对了还有苏远！”云萝忽然提到了苏远，果真陈楚雨在听到苏远的名字后，眼睛一亮，随即却又暗了下来，云萝趁机接着说，“你和苏远好不容易相认，你怎么舍得离他而去，为了这些活着的人，在乎你的人，姐姐你也要撑下去！”
　　“阿远哥哥！”陈楚雨喃喃道，随后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流了下来，是啊，她还没见到阿离，还有少宇，少宇那是姑母留下的孩子，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就这样下去见殿下，更无法去见姑母，父亲母亲，还有义父！”陈楚雨想起她和义父一起过长水时，苏鹤投水而死，她差点跟着投水，是义父的一番的话惊醒了她，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我要生下这个孩子！”陈楚雨对自己说道，她听到产婆在对着她喊着“用力啊！使劲儿啊！”身体便跟着开始发力，产婆高兴地喊起来“夫人有力气了，快在送些参汤进来！”
　　云萝这才安心下来，随后眼睛扫视了一周，雁雁一直听从云萝的话寸步不离地守在陈楚雨的身边，现在产房有些混乱，分不清什么人混了进来。
　　云萝接过参汤，想着若是侍月在身边，一定能察觉出这些东西有没有问题，正在出神之际，常嬷嬷说道：“这参汤是我亲自盯着人熬得，一直未离开我的视线，太医更是宫里专门侍奉贵妃娘娘的人！”常嬷嬷也察觉出了今日有些蹊跷，她前脚回宫复命，后脚陈氏便早产，只是齐王府可信赖的人不多，她分身乏术，只得将云萝请了出来。
　　“好！有劳嬷嬷盯着这里！”云萝站了起来，生孩子这件事情，云萝半点忙也帮不上，有雁雁和常嬷嬷守着不会出问题，她走到外面看着满屋子忙做一团的大夫丫鬟，明白了自己改怎么做。
　　过了一会产房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云萝急忙走了进去，产婆高兴地说道：“是位小王爷，母子平安！”云萝将娃娃大哭的孩子抱在怀中，喜极而泣。
　　陈楚雨听到孩子的哭声，虚弱地张开手臂，嘴里呼唤着：“孩子，孩子！”云萝急忙将孩子抱给了陈楚雨，哭着对她说：“姐姐，是个男孩，和殿下长得一模一样！”陈楚雨听闻，更是泣不成声。
　　众人眼见得孩子生了下来，刚准备松口气，产婆双手是血的跑出来，惊慌地喊道：“不好了，出大红了！”一时间，众人又跟着慌乱起来。常嬷嬷担忧惊扰到孩子，便命人将孩子抱到一旁。
　　在众人都忙着救治陈楚雨的时候，一个小丫鬟悄悄将孩子抱了起来，她发现没人注意到她，急忙用披风遮住婴儿，趁机溜了出来。云萝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并没有上前制止，而是一路尾随。
　　小丫鬟显然对王府非常熟悉，一路绕过府中巡视的守卫，来到一处墙角，只听见她与一个人悄声说道：“把这个孩子立刻带出王府，小心照顾，不得有半分闪失！”
　　“这么麻烦，干脆我现在就送他见阎王爷！”接头的人是名男子，他明显有些不耐烦。
　　小丫鬟冷笑一声说道：“你懂什么，这个孩子很可能便是北燕皇室唯一的血脉，只要这个孩子在我们手里，何愁北燕的人不乖乖听命于我们！”
　　云萝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隐隐看到接头的人似乎是府中的守卫，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立即现身大喝一声：“什么人？”
　　小丫鬟没想到云萝竟一路跟踪至此，急忙低声说道：“快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云萝现身，王府中的守卫将二人层层围住，此刻二人插翅难逃。
　　“别过来，否则我立刻摔死这个孩子！”男子高举着孩子威胁云萝。
　　云萝轻蔑一笑，仿佛没有听见他话语中的威胁，挥手让守卫上前捉人，小丫鬟急了起来：“你还真是铁石心肠，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也不和你客气，临死了能拉着一个垫背的，倒也不亏！”
　　“孩子？你说的是你怀中的那个吗？”云萝带着嘲弄般的眼神看向他们二人，男子听完大惊失色，急忙将包裹婴儿的棉被揭开，发现里面竟是一个枕头，顿时慌乱起来。
　　小丫鬟见状，抽出袖口的匕首，一刀结束了男子的性命，随即自刎在云萝的面前。云萝没想到这个小丫鬟竟如此刚烈，她知道落入云萝的手中是什么下场，为了不暴露身份，毅然决然选择了自尽。从她选择自尽那一刻，云萝便知道了她的身份，除了仙女城的死士，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的细作会毫不犹豫赴死！
　　云萝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无比痛心，难道她们非这样不可吗？就没有其他的选择途径吗？云萝此刻也陷入了迷茫，她不知道她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人抓到了吗？”常嬷嬷的声音响起，云萝停止了胡思乱想，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常嬷嬷皱了眉头，又说道，“没问出什么东西来？”
　　“什么也没说！”云萝说道。
　　“你怎么想！”常嬷嬷又问道。
　　“淑妃！”云萝毫不犹疑地回答。
　　“什么？”常嬷嬷有些吃惊地看向云萝。
　　“我在地牢的时候，有人送了张纸条进来，上面写的人便是淑妃！”云萝并不打算隐瞒常嬷嬷，只不过她没有将淑妃的真实身份告诉常嬷嬷。
　　“就是这个小丫鬟，趁着我给陈主子去厨房拿点心的功夫，进来不知道对陈主子说了什么，才惊了陈主子！”雁雁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小丫鬟说道，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陈主子现在怎样？”常嬷嬷顾不得对着云萝刨根问底，面露担忧之色地向雁雁询问陈楚雨的情况。
　　“主子没事，这会儿已经命厨房熬了乌鸡汤给主子补补身体！”雁雁说道。
　　“那就好！”常嬷嬷终于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派人将陈楚雨生下男孩的消息禀告给宫里。
　　云萝跟着众人失魂落魄地回到陈楚雨的房间，陈楚雨正好端端地搂着孩子躺在床上，一切不过是为了引出细作而演的戏。陈楚雨看到云萝进来，一双眼睛噙着眼泪，笑着说道：“云儿，你看他在冲着我笑呢！”
　　云萝走了过去，看到孩子的一瞬间，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年幼的孩子尚不知父亲已不在人世，只是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遭的世界，他看到云萝，吃着小手笑了起来。
　　“我想叫他楚楠，云儿，你说好不好！”陈楚雨看着孩子说道。
　　“好！”云萝止住泪水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