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伊里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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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奇迹，真正的彼得潘。”三浦先生在NHK负责解说青年组比赛多年，此刻也不吝于为一颗小小新星的诞生献上赞赏。
“来自薇薇安俱乐部的小选手，向我们展示了不亚于冰舞前辈们的滑行与表现力，在男子单人滑的赛场上。我敢打赌他在定级步法上得分不低。”
直播中，刚刚完成短节目的小男单给了他的教练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的跳跃技巧同样可圈可点，开头3A的完成度也还算不错......”镜头里薇薇安自如地送给男孩一个面颊吻，男孩却羞赧地红了耳朵，三浦先生不由得被这幅画面逗笑。他接下未完成的话，“3A、3S+3Lo、3Lz难度配置在青年组也属于上游，让我们期待易菁选手能得到一个满意的分数。 ”
易菁坐在K&C区时仍觉得飘飘然，大概是运动后的低血糖会导致脚步虚浮。他倚在薇薇安的身侧，尝试着平稳呼吸，无果。他相信这是因为刚才的消耗过大导致的，而不是紧张或担忧什么。视线停滞于虚空中的一点，他感受到薇薇安揽住了他的肩。
隔着一层薄纱似的，广播的声音朦胧，叫人听不太清。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易菁这才清醒过来。
他伸头去看自己的分数，72.88，后面写着“个人最佳”。
是薇薇安拥住他，在他耳边提醒，“笑一个，孩子。”她的声音里充满快活和喜悦。
大奖赛分站，中国站青年组，易菁依靠外卡来到这里。他在第一组最后一位出场，紧随其后的、正在六练的第二组里，有本赛中的最后一位中国选手——可见中国男单在人才储备上实在有些捉襟见肘，易菁初出茅庐便能拿到参赛资格，大体也因为此。
刚离开内场易菁就被拉去做了一通检查，毕竟是青春期正在发育的身体，谁也不敢大意。
随队而来的赵医生是朱先生所住华人社区的家庭医生，几次易菁偷偷在家陆地练习而崴了脚后，都是由他包扎的。这次俱乐部的队医临时走不开，更是被他们软磨硬泡着，来做易菁的限定专属医生。
“血糖还是有点低啊。”赵医生给易菁递了块巧克力，易菁苦着脸咽下了，然后就开始顿顿地喝水。“慢点喝——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吃糖和吃药似的——哎，别动！”
赵医生拍了一下小孩的脑袋，然后继续给他的小腿按摩排酸，手法娴熟地帮他按压关节。
易菁有些低血糖，又不喜欢巧克力，此时只好努力忽视那股在喉头经久不散的黏腻甜味和被搓揉得酸麻的肌肉，趴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盯着前方的转播屏幕痴痴发呆。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组出场时，易菁的排名仍在第一位，但他心知这样的名次不会保持多久。
因为——俄罗斯最万众瞩目的天才，十三岁的伊里亚·彼得洛维奇·斯别洛斯基小先生就要上场了。
小少年的金发被扎成高马尾的一束，垂落在肩上，雪白的考斯藤衬托得他越发矜持傲慢，像挺拔的白桦树。
天鹅湖的旋律里，他完成了一个在这个年龄几乎可说是奇迹的完美3A，单手高举的姿态让他的GOE得分直逼至5。
真厉害啊，易菁趴在手臂里闷闷地想，世界大赛，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呀。
自由滑的音乐，是薇薇安为他挑的芭蕾名曲胡桃夹子——易菁好像是那种天生适合与童话色彩相伴的孩子，微卷的黑色短发和琥珀色的眼睛、挺翘的鼻尖，让人想起在沙漠里迷路的小王子。
“是的，他看上去十分可爱。”三浦先生也承认，“但我们必须要说，易菁选手不止能用可爱来形容。在昨天的短节目里他最终排名第二，这意味着他只要稳定发挥，就有很大的希望站上领奖台。”
刚说到这里，易菁就在一个3Lz上错刃，被打了一个大大的红灯。
有一瞬间他露出苦恼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甜美大方的笑容，引起观众席上诸多女性一声怜爱的叹息。
好在接下来的联合旋转和接续步都顺利完成了。静止在结束姿态时，他长舒出一口气。可以想见，下了冰以后又要被薇薇安指着额头说教，不过好在作为国际舞台的首秀，他没有再因为体力不支而摔倒。
“——所以你这样就满意了吗？”薇薇安用力点着他的额头中央，贴在他的面颊边小声反问。
易菁不敢说是，连连摇头，把两指放在太阳穴上发誓以后一定好好练体能，至少不再因为体力问题做错动作。
“这是当然的吧，你看你接续步的用刃，要从冰上飞出去了。”薇薇安抱胸，“所有跳跃都在前半，已经是最考虑你那体力问题的配置了。”
但她终究不忍心过分斥责这个孩子，毕竟只是第一次参加大赛，他的表现不可说不好。她温柔地又往易菁的口袋里塞了一把巧克力，带着他往K&C区走。
幸运的是，易菁保住了短节目的排名，作为初战的成果，这已经足够令人惊喜了。
颁奖的时候他站在第二高的台子上，用余光偷偷瞄身侧、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上的伊里亚——很显然他还没开始发育，易菁不需要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金发少年几乎是瞬间撇开了脑袋，过一会又狠狠拧回脖子瞪他，易菁冲他笑笑，他立马就像恼怒的猫一样哼哧了一声，转头假装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摄像机。
拿到铜牌的选手是一位来自比利时的青年，短节目只排第六，但自由滑滑得又稳又好，据说他已经参与过几场成年组的比赛了。小道消息里这人足有一米八，不知真假，但他的身高的确在一众男单选手中鹤立鸡群。
三人一起站上最高领奖台合照时，他一个展臂就能搂住伊里亚和易菁两人，摄影师甚至请他稍稍蹲下一些，好照顾旁边两位选手的角度。
自此，中国站之旅可说是顺利结束了——本该是这样的。
易菁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一连串嘈杂的人声，薇薇安出去看了看，而后焦急地跑回来，拎走易菁刚理好的包。
“他们说伊里亚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那孩子在这里语言不通，你去车那边等我，我去帮忙找找。”
“等等，”易菁抢回自己的包，甩到肩上，“我也去。”
——虽然说得信誓旦旦，这要怎么找啊。几乎是走出门的刹那，被外面的寒风一吹，易菁过热的大脑就清醒了。
他完全是漫无目的地找过几条街，一边小声地叫“斯别洛斯基选手”，刚比完赛的身体很快又开始感到疲惫了，肚子里发出不满的饥饿声响。口袋只摸出几块巧克力——薇薇安放进去的，易菁果断把它们塞了回去，在最近的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两盒牛奶。
路灯微弱的光线里，易菁叼着吸管蹲靠在那台售货机上，无聊到全神贯注地阅读盒子上写的添加剂名字。
他开始期待电话什么时候响起来召唤他回去，甚至思考要如何向薇薇安讨到一顿夜宵。他太过专心致志，以至于当一个人影靠近抽走他攥在手里的另一盒牛奶时，把他吓了一大跳。
物理意义上的。
易菁吃痛地捂着他的额头，怨怼地盯着突然出现的俄罗斯美少年。伊里亚同样捧着他的下颚，他敢打赌那里青了一大块。
“就算我偷走了你的牛奶，也不用这样报复吧！”那人说。
易菁委屈。这么些年来在莫斯科训练，他能听得懂俄语，说起来却很囫囵。
“那本来就是给你的——是你出现的方式太粗鲁了。”他把喝完的牛奶盒揉皱了扔在垃圾桶里，暗戳戳地表达不满，“那么，斯别洛斯基选手，回去吧，所有人都在找你。”
“等等！”伊里亚拽住他，踌躇了一会，说“……伊纳。”
“什么？”
伊里亚努力把头埋进背光的阴影里，不让任何人看清他的表情，“我说，叫我伊纳就好。”
的确是个猫科动物，易菁想起论坛上冰迷们的评价。“好吧，伊纳选手，”他尝试着变得更加循循善诱，像薇薇安那样，“你好像对我有什么不满，是吗？”
这话像是触到了天才少年的哪个逆鳞，他肉眼可见的急躁起来。“你，我知道你能跳四周跳，你明明可以打败我的。”
易菁大概摸清了这家伙在闹什么别扭，虽然这其中的逻辑实在有些费解。
“呃……其实是我休赛期又变重了，跳四周的时候找不准重心，所以薇薇安不让……唔！”
“等一下，这种事情不要对我说啊！”伊里亚急急捂住他的嘴，“我可是要光明正大的打败你的。”
其实你已经做到了，易菁暗忖。他摸了摸耳朵，理智让他不再由话题尽情发散下去：“好吧，我等着你。”
“——那么，我们可以回去了吗，伊纳选手。我已经饿到不行了。”
当然，叛逆出逃的伊里亚小选手少不了一通来自教练组的批评。
他的总教练是个头顶半秃的老头，把拐杖敲得震天响，听见这学生还敢和他顶嘴，胡子一瞪就要抽小孩屁股，被组里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拦了。许是气急，老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周围人又七手八脚地递水拿药，伊里亚此时却也别扭地凑过去，帮老教练拍背顺气。
等到伊里亚被全教练组压着，对所有的帮忙找人的志愿者们一一道过歉后，薇薇安才迟迟赶回来。
“我还找赛方借了辆车来，不过还好没事。”她手指套在钥匙圈里把金属甩得叮当响，冲易菁抛了个媚眼，“明天我再还给他们——走，姐姐开车带你回去。”
在薇薇安自称姐姐的时候反驳她的人下场通常是非常惨的，所以易菁选择乖乖附和她：“好吧，薇薇安，姐姐。”
坐进车里以后，薇薇安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
“在想什么，小青？”
她把手腕搭在方向盘上，点火。
“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易菁回过神来，把目光从外面的街景上挪开，他犹豫着问：“我以前......是不是和伊里亚见过？”
薇薇安惊讶：“那孩子小时候在我们冰场待过两个月，以前还总跟在你后面跑呢。”
这下易菁也惊讶了。
“已经忘了吗？也难怪之前他和你打招呼我看你也没什么反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于是易菁把之前的事这样一说，感叹道：“我只在去年的挑战赛上过一次4T吧。”
“足周但是摔了。”他的教练补充，“这么说那孩子还挺关心你的。”
“可是我忘了。”
“是的。”薇薇安说，“你好渣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伊里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