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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铁链子贴着地面擦出微弱的火花。彪形大汉移动起来似是一座南墙。站定在秦落衣面前一甩链子,地面上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凹槽。

      “秦大人在大理寺的时候也见识过“十八泥犁”的厉害,就是不曾尝过想来也可惜。人世一遭,甜酸苦辣怎能不一一尝尽?皇上旨意,既然秦大人一心助敌,这等不忠不孝的臣子日后往生必定入十八泥犁受尽折磨,既然如此不如就由在下先叫大人尝尝个中滋味,来日小鬼缠身的时候也不必惊慌了。”葛书承的青面抖了抖,枯槁的手指拍了拍秦落衣的肩。

      皮包骨的手指硌得肩膀生生作疼,落到葛书承的手上就算阎王爷招手,这人也入不得地府!此人的手段毒辣极尽折磨却不会叫性命忧伤,绝对是嗜血修罗。

      “皇上说见大人今日来似乎腿不好,怕是得了风湿受不了寒气就不必到大理寺的地牢里受苦了,特拨了这座甘露殿让大人所用。春风甘露皇上恩泽呀,秦大人。”葛书承双手捏紧对方肩胛一点点将脸凑近。

      发髻撞在墙角上,玉簪子掉在地上碎成了三段,一头青丝披散而下:“叫葛大人费心了。”

      雪白的墙壁几乎冰凉,秦落衣被葛书承按住肩胛,青面人的脸在瞳孔里放得硕大。烛火随着一声冷笑应声而灭,身体被牢牢地控住,黑暗里秦落衣还在分辨着方向,却听啷的一声,随即是一声响彻九霄的惨叫。

      “啊——!”

      那叫声凄厉无比,秦落衣抬手擦掉嘴角的鲜血还是不愿相信这一声竟是自己叫出来的。肩胛上传来挫骨断筋的疼痛,硕大的铁钎泛着赤红微光自肩胛骨下刺穿身体,自背上而出钉入白墙中。铁锤在空中连抡了两下,铁钎戳出的石灰纷纷沿着墙壁划过。

      秦落衣咬紧了牙关,闷哼了两声,缓缓抬起头展唇微笑。朱红的唇齿上留下青紫的齿痕,血水沿下巴流淌不止,血水粘连着长发形似恶鬼般。身体每一次微微的牵动,肩胛处都会做出巨大的反应,似有巨兽咆哮般撕心裂肺!

      短鞭扬起秦落衣苍白若纸的脸,葛书承很是满意地笑道:“锥心刺骨,皇上叫秦大人记得被背叛的感触远胜过打穿肩胛的痛!第二枚铁钎呢?”嘴角往两边扯开,眼里里充满了兴奋,第二枚铁钎自左肩胛一下下敲入墙壁。

      雪白的墙壁上染开鲜血一片,似忘川边的曼珠沙华般红艳非凡照亮荼蘼光道。

      秦落衣咬紧了唇齿,口鼻里已经尽是鲜血。身子被半吊在空中,完全依托于肩胛上的铁钎支撑着身子,身体的重量化成万分疼痛,终是昏死了过去。

      在沉寂的黑暗中,秦落衣觉得自己彷佛睡在偌大的云层上,虚无缥缈的感觉叫他能清明地呼吸了。但不过是须臾的松快一股热流自肩胛传来。刺啦啦,小吏手持两根蜡烛用火焰烤着铁钎。受热之下,铁钎被烧得通红,热腾腾的气息在铁钎上传递,肩胛上的肉已开始吱吱作响!

      葛书承鼻翼微动:“我便是喜欢鲜血的味道和着人肉半分熟时候的香味,自从第一次闻到就叫我兴奋不已。秦大人,你呢?”乌发垂肩,张开眼睛看着如今的自己,秦落衣滴血的青衣,想说上一个字,却已没有半点力气。

      甘露殿,曾经伴君侧与君共饮三千杯,击节而歌便是在这甘露殿里。曾经陛下拍着他的肩道:“落衣,有你助朕真乃上苍对朕的眷顾!”那年夜深,秦落衣垂头而笑,一世清风吹动了衣袂,话在嘴边却终没能出口:“只要陛下与敦煌秋毫不犯,我秦落衣自当肝脑涂地!”

      一世君臣,一对莫逆,之间是谁负了谁早已说不清。即便是天下为公也少不了一丝私心。秦落衣于天子也算是心力憔悴。许是陛下也曾扪心自问过于秦落衣是臣是友,然登临帝国高位的君主终是他最重的身份。

      重重岑楼之外,有人缓步登楼手持长箫,吹一曲《落梅花》。梅花月白,赤血花瓣跌落苍茫白雪,怎能不叫眼前晃晃?而这一年又是谁在为谁披发仗剑睥睨天下?

      月上中天,乌云掠过。葛书承比拟恶鬼的手段从油炸爆石到兵刃汪洋不过使了两三种,秦落衣早已招架不住。起身拍拍手,吩咐了三两个小吏守在门口,自己就去歇息了。

      春风一阵,吹得繁华落了满地。鸢尾红衣掠过雕梁画栋,足尖点在玉砌石阶上,水袖而笑。单手一挥三枚银针自小吏脖子处刺入,扎了一针睡穴估计一觉到明早绝没有问题。红衣女子面带薄纱,莲步缓缓步尽游廊,推开甘露殿的大门。

      一股呛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彷佛是葛书承在大殿中结下的血雾结界。女子起袖掩鼻,一步步走进秦落衣身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溯水谷里气若寒梅,形似修竹的秦大人竟会变成如今地府恶鬼的模样。

      猩红的指尖触上男子的脸颊,一双透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秦大人几日未见,怎么落到了这般田地?”

      女子的声音轻似良梦,秦落衣微微抬眼:“主尊真是有法子,连进太极宫也如入无人之境。”气若游丝,早已到了极限了吧。

      “秦大人,不是要追查九莲座之死,誓要捉住我吗?怎么自己反倒身陷牢狱了。”女子勾笑,顿觉有什么不对,低头去看,竟是秦落衣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自己的手臂,“秦大人舍不得我走?”

      “顾培清是我杀的,你为什么要认下所有罪责?”看着对方的眼睛,秦落衣一字一句挤出。

      女子的脸凑近,沁着淡淡甜腻的气息落在男子的脸上,眼神转而暧昧道:“哦?竟然是秦大人所为?”擦着他的耳垂,女子将头靠在秦落衣的肩膀上,双手渐渐环上他的腰身:“桃李春风,只念秦郎。我看不得你受这般炼狱之苦,你随我走吧。”下巴抵着她的青丝,秦落衣十分肯定女子身上有迷醉药粉,自己的神志本就混乱又被这一绞,心里更是跳得飞快。

      双手沿着腰身往上,女子将眼睛眯起似狐狸般笑道:“秦郎,我喜欢上你,怎么办?”

      全身各处经络被挑断,如同人偶一般的秦落衣冷哼了一声:“你喜欢被我追逐的感觉,所以不断地挑衅我的底线引我来找你,是吗?”

      女子倏然仰起头,笑意莫名地看着他,手指撩动起他的长发:“病态的追逐,不好吗?秦郎,你知道我不是为了将九莲座通通杀尽,不然——”秦落衣极尽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一句叫他原本摇摆的猜测再一次坚定:眼前的女子,一定是主尊!

      “好,那你我就这样追逐下去,直到我揭开你的面具。到那时,还请主尊还我一个夙愿。”

      “一言为定。”红衣翩然,女子要走,回头看了一眼被架在铁钎的人,反手放出四枚银针,“我接通了你几个大穴,然后将痛感封闭。葛书承下手太狠,你要是能有命活下来,等到你找到我的那一日,我必定偿还你一个愿望!”

      话音仍缭绕在耳旁,鸢尾红衣已经不见了踪迹,黑夜深深火烧似的女子竟然叫他的心里有了一丝撩动。

      第二日天未亮,葛书承一早就过来报到。见小吏们歪歪斜斜躺了一地,心中暗喜之余又实在惋惜多好的皮囊才玩了一天就被人救走了。打了一个哈欠,推门入内却见秦落衣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钉在墙壁上。他背后的血迹已经干涸,颜色赤黑宛如修罗场铩羽而归的阿修罗。

      葛书承拍打了两下脖子,扭动手腕道:“哼,竟然还没走?正好,葛爷我还没玩够。今日,来尝尝什么好呢?”一边翻动着地上的刑具,一边冷颜看着秦落衣静如湖水的脸。从地上的木盆里挑起一盆铁砂:“既然秦大人膝盖冷,在下就为大人暖暖?”

      甘露殿里支起了一只红泥小炉,本是烹茶煮酒的器物,却见葛书承架上一口小锅倒了一碗铁砂进去,又扔了一块蜡。热气腾腾冒起,在葛书承的手里万事万物都被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蜡融化之后混着铁砂变成了浓稠的液体,葛书承在茶壶中盛了一些,左手捡起一把腕骨尖刀:“秦大人,请享用。”尖利的刀锋划破长衫,划开皮肉在膝盖处露出一道小口子。茶壶嘴细,刺入开口处将蜡一点点灌入。

      滚烫的蜡里混了大量的铁砂,尖利的利处刺着骨头和皮肉生疼。而这一招的巧妙之处,便是蜡油烫人,人本能之下必定挣扎,在蜡还没有凝结之前,皮肉就会磨着铁砂扎在肉里骨头里。待蜡油凝结,剖开膝盖将整块蜡取出,不留一点铁砂。

      咯吱咯吱的声音是铁砂磨骨的声音。秦落衣咬牙不语,熬了片刻就疼得叫出了声来:“葛大人好聪明能想出如此省力却痛快的刑罚!”

      葛书承阴沉一笑:“秦大人身为大理寺卿的时候自然是对我这种手段看不上,不想现在我手中执鞭,你要做我鞭下之鬼时,反倒能瞧得起我。”一边说着,一边打来桌上的锦盒,取出一支形似人身的地精,一片片切好好,取下三五片塞进秦落衣嘴里:“人参吊命,皇上说了秦大人不能死,我葛爷尽人事,你秦大人可不要先走一步。”

      雕花宫门外,白衣人手执长箫,直视着葛书承的背影,睚眦尽裂。掘地风掀起衣袂,袖里剑落进手中。秦落衣眼看着澹台音之站在朱红门槛之外,怒目而视着执鞭的小人,一道杀气从眼中绽出,他微微摇头却依旧不见音之后退半步。

      “落衣,你受苦了。”澹台音之心里默默念道。

      秦落衣已没有力气做出更大幅度的动作,青丝随着脑袋晃动着:“音之,莫要中了皇上的圈套!”心里嘶喊着,可喉咙里似灌了沙一样叫不出半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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