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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番外二 京畿之地(下) ...

  •   夜里的那声额外熟悉的女子声音夹杂着惨烈的痛楚搅得云墨霄一宿没睡好,隔日清晨起来还心中恍惚不安,心绪难宁,也分外的惦念着昭九,就连朝会也在云里雾中的糊弄了过去。只听闻有朝臣说什么京城出现了狐妖,恐生异象,或有天灾之类云云,他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民间的百姓总有愚昧之人,对于一些现象总会衍生诸多想法,惹出事端来。

      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半晌,心中始终突跳不停,烦躁莫名。最后站定下来,命高远替他备好便装,就打算出宫走走。
      “皇上,一会儿本是丞相大人和大理寺的张大人还有苏大学士请在上书房与皇上提请事宜,几位大人已在偏殿等候,此时出宫,会不会……”高远一边命宫娥去取来便装衣衫,一边犹豫着询问。
      “那就让他们回去吧,就称朕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议。”云墨霄由着宫娥替他穿戴好衣衫,想也不想就让高远去回绝那几人,他们,都是他不愿见的。

      澹台明夜这个老狐狸,最近扯着他议事说来说去也就一些寡淡的话题,不提蔚家,亦不提武臣,扯着秋闱的准备事宜与他叨叨不休。那苏学士则是为了那些吃饱了撑的的酸秀才的卫道诗文与他议论皇家在民间的声誉,以及民意民心所向问题。不过今日连大理寺的张幕遮也跑来凑热闹倒是稀奇,他素来是个冷清铁面的性子,朝臣多不喜他,唯有蔚战怀对他多有照拂,哪知这家伙却不记恩情,这些日子蔚家连番出来些案子,他俱是铁面无私,秉公处理,一点情面都不留,绝无手软。

      这个人倒是个人才,由蔚战怀一手提拔上来的文臣,想到蔚战怀,云墨霄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为自己所做之事不用言明,他皆放入心中,只不过,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让他恼怒,甚至憎恨自己。他毕竟不如先皇有魄力。

      正皱眉寻思心中之事,身后跟着的高远轻声开口提醒了一下:“皇上。”
      云墨霄这才知晓自己已然到了怡红楼外,虽然知晓这青楼烟花之地晌午之前没有那般热闹,可缘何今日竟门窗紧闭。走进了瞧看,却发觉那门上竟然贴了官府的封条。
      心中原本就困扰了一夜的不安迅速扩大,云墨霄提起衣衫拐进一侧的小巷,匆匆地朝后院跑去,就瞧见那后院门倒是开了,只是里面被翻得一片狼藉,尤其是昭九住的小院,更是东西散了一地,一片荒凉之色。

      他的心倏地被捏紧,耳畔恍惚响起昨夜那凄厉的女声,那熟悉的感觉令他心慌地揣测,莫不是昭九么?
      忽然听见后院有女子的嘤声哭泣,他连忙命人去将那女子寻来。不一会儿,高远便领着一个掩面抹泪的女子到云墨霄跟前。
      “我家公子有话要问你,你须据实回答。”高远低声嘱咐了句,然后退到云墨霄身后。

      “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女子见云墨霄拧着双眉,脸色黑沉,迫于他凌人的气势,瑟抖得更是厉害,哆嗦地回答道:“这儿被官家抄了。”
      “这我知道,也看得出来。我问的是出了何事会如此。”云墨霄见她答不到点子上,本就烦躁的心更是蹿起了急火,语气便也冷硬的很。

      “昨、昨日怡红楼的花船上发、发现了狐妖。”女子的眼瞳中流露出一丝害怕。
      “狐妖?”似乎今日听朝臣提起过,竟是与怡红楼有关联?
      “嗯,可不是么。平日里借着姿色勾引男人,傲慢的目中无人的怡红楼头牌原来真真正正从骨子里是个狐媚货子,不知是碰上了哪家仙人异士让她显了形,被人乱棍打死,正挂在京畿府的大门口示众呢。”女子的言语中多了几分刺耳的嫉妒,似乎又有大出恶气的畅快,说着就变得絮絮叨叨起来,“她这下可是害死了一群人,这怡红楼封了,姑娘被遣散了,钱妈妈也被关进了大牢,如今都四散了,哪里还有往日的那般风光……”

      她正兀自啰嗦言语,哪知云墨霄的神色早已黑沉如铁,周围的气氛也冷到令人寒颤,总算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立刻休住了口,讷讷地看着云墨霄怒而不发的脸色,双腿颤颤,不知所措。
      云墨霄如今没什么心情跟她计较太多,方才从她口中听来的消息已经令他脑中轰然炸开,狐妖,姒昭九,乱棍打死,曝尸衙门,这些词突跳在云墨霄的脑中,身子一阵发凉,昨日他叫姒昭九误会了他与婉舞,今日他本想解释,却不想听到的竟是这么个消息。

      姒昭九是妖,是狐妖,是朝臣百姓口中天灾异象的祸端。再不理睬那惴惴的女子,云墨霄几乎是冲出了院门,径直奔向京畿府衙,他要去看看,他们口中的狐妖,姒昭九究竟是何般模样。

      一只毛皮银雪般的狐狸正悬挂在衙门一侧,只是那身子上斑驳着的全是累累血痕,如果当真是昭九,即便是妖,如此光景,他的心就如刀绞般一样疼,什么狐妖不狐妖,他现在满心的只是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凌辱了,而他却没能保护。

      几乎是怒恨盈满心头,云墨霄癫狂般的冲上去想要将那只凄丽的银狐取下,奈何被府衙门口的守将拦下。
      “你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么?这可不是普通的狐狸,而是狐妖。我看你最好还是不要靠近,免得被这死了的狐妖勾去了魂儿可是得不偿失的。”守将轻蔑地瞟了眼使劲盯着银狐瞧看的云墨霄,言语讥讽。

      “唉,确实得不偿失,不像那小东街的屠户刘,不就一杀猪的,有那么一点小财却可以一亲这京都有名的,传闻就算是皇帝亲临也不能近其身的头牌书寓,虽然被她突然变成狐狸的模样吓个半死,但也值了。比较这昭九姑娘长得可真是美而不媚,媚而不骚啊,你说是吧,兄弟,哈哈。”

      听着那二人调侃猥亵的语气和神色,云墨霄几乎捏碎了拳,眼见着就要冲上去狠狠揍那二人,却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高远连忙附耳说道:“皇上,不宜惹人注目,毕竟昭九姑娘与皇上的关系本就隐秘,如今这昭九姑娘成了狐妖,这……”

      “住口。”云墨霄狠声厉色地喝住了高远的话,那些字句听入耳中那般刺骨,仿佛一个一个都在控诉着他是个无能的人,他无能保护每一个他想要珍惜的人。

      眸子隐忍着酸涩,看着那毛发在风中轻颤的银狐,此事他定要查个清楚。昭九当真是这只银狐么,或许她只是逃走了,只是被陷害了,她真的是狐妖么。

      忽然想起他与昭九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昭九,不管我们之间横亘了什么样的沟壑,我都愿意与你在一起。就算你是妖……呵,不,你不会是的。无论如何,我唯一认定的妻子,就是你。”
      “如果我说我就是妖呢?”
      “那我也要,只要是你。”

      她那时便算作是承认了么?而他不过以为那是赌气之语,如今想来,她的神色,她的眉眼透着询问,异常认真。

      敛了周身不断散出的戾气,云墨霄最后再看了一眼那银狐,吩咐高远他走之后,无论以谁的名义,也要将银狐带回宫中。而他,要查清此事。
      小东街的屠户刘么?云墨霄的眼中浮起浓重的阴鸷之色,叫身侧的高远一阵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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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户刘扶着桌子有些站立不稳的看着破门而入的男子,周身凌厉的气势压制得他心中恐慌不已。
      “你问的我可都回答了,如果你们……没、没什么事了,我,我就不送了。”屠户刘惴惴地打量着丝毫没有离开意思的男子,只觉得双股颤颤,冷汗涔涔。

      “你可知姒昭九是什么身份?”云墨霄凉凉的声音令屠户刘一个激灵。
      “妓、妓女。”屠户刘结巴地说道,不说还好,一说云墨霄的眼刀便狠狠地剜在他身上。
      “她是当今皇上最挚爱的女子。”撇回眼神,云墨霄朝身后的高远抬了抬手,他立刻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木桌上。看着屠户刘惊恐瞪圆的眼睛,云墨霄用折扇推了推那瓷瓶,“所以,你该如何做,你明白了吧?”

      “你,你骗我。一、一个妓女,怎么可能会、会是……”他话还未说完,一侧的高远从怀中掏出一枚纯金的龙腾祥云令牌,看着上面的字,屠户刘一屁股便跌坐在地上,恐慌地伸着手想指着云墨霄,口中的“你你”还未喃出,就听着云墨霄语气极淡地说着:“如今,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如若你不选择这条路,那么,死的便不仅仅是你……”

      “皇上,他已经断气了。”高远看着瞪着眼睛僵硬在地上的屠户刘,轻声禀报。
      云墨霄斜睨了一眼地上的汉子,那隐忍的恨意如同烈火,仿佛还要将尸首焚烈,可他不能纵情如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他若可以,定要杀光所有侮辱她,伤害她的人。

      她果真是妖么?
      云墨霄轻笑,眼中水光盈盈,即便是妖,他亦爱入骨。因为她是妖,所以才不敢接受自己么。何其傻,何其痴,如果早一日说破,或许不是这般的结局。
      屠户刘说是有人事先安排好了他去那个房间,知道昭九会饮酒,会被下药,甚至会被逼出原形,这个人是谁,若被他查出,定要将那人挫骨扬灰。

      可即便如此还有何用,她已经不在了,如何也挽回不来她。

      不,她是妖,她有法力,她一定有办法逃掉的,是么?或许那个银狐不过是幻化的,或许她早就逃之夭夭,而他们,还能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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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她拼命逃出后,便隐匿在了京城之外的一处小村中,断尾之疼,她永不会忘,这断尾断的不仅是一条性命,更是她飞升成仙的路,九尾缺一,便是破了精元。婉舞,你的心中可曾待我如亲人过,姊妹之情,你可曾念过。

      今日本幻做别的模样进城看看情况,却偏巧去收回她那一尾化出的银狐时,碰上了在府衙门口横冲直撞的云墨霄,那么悲痛的身影,即便知道自己是狐妖,因失去而带来的痛楚也不减分毫,那时的她几乎忍不住要上前去拉住他,告诉他,她还活着,就在他身后。

      只是,她打定了索性借此次机会断了云墨霄的念想的主意,忍着心中的酸涩,悄悄地尾随在他身后,看着他萧索的背影,眼中胀疼,泪满腮。

      回到宫中的云墨霄更是令她担忧,沉默地坐在桌案前,不吃不喝,枯坐着看烛火跳跃,红烛滴泪,就这般直坐到天明。匿了身形就站在他身侧的姒昭九看着他失神的模样,清晨一脸憔悴还要勉为其难地去大殿,默默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替他收拾好桌案上凌乱的纸笔,然后留恋地在大殿外看着鸾殿上他那张英挺的脸庞,缓缓抽身离去。

      她没有收回那条银狐,因为她知道,他一定有办法把那只狐尾取回,权当作她给他最后的一样东西,

      虽然说要放下了,该放下了,可还是忍不住每夜去看他,看他是否安好,今日正欲出门,却碰上展迭,这倒令她惊诧不已。
      他总是带着柔美笑意的脸第一次覆满霜色,显然寻她有要事要说。

      “你说,玄蟒他们已经知晓了蔚如璟的真实身份?”姒昭九听了展迭的话后,眉目拧起。
      “嗯,而且他们其实不过听命于婉妃。”展迭微微颔首。
      略有狐疑地扫了一眼展迭,姒昭九轻挑了眉尖。
      “我要如何信你?”
      展迭回以展颜一笑:“您已经信了,不是么?”

      姒昭九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说展迭聪慧,蛮蛮高强,二人合力,自然无敌。这件事,我们必须尽快通知冉白,而且要开始着手准备,想必一场妖界的动荡劫难是在所难免了。”
      想到日后的纷争,姒昭九的神色沉下,她不知,这个妹妹究竟如何才肯罢手,她的心中永远只有自己,自私冷漠,不择手段。

      “你和蛮蛮……”姒昭九知晓婉舞于蛮蛮有恩,蛮蛮无论如何是不会背叛婉舞的,那么,展迭与他便从此背道而驰。
      展迭清淡地弯了一缕薄翼般的笑容:“他会明白我的。”

      “嗯,今日我去办些事情,明日我便回乌孙妖界,而你则去边疆通知冉白。”姒昭九吩咐了句,然后起身离开。
      展迭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无奈地叹息,情之一字总是惑人,人间情爱,往往只是憧憬的美好,现实的残破。
      并非是谁都承受的起爱与不爱,得与失的变幻。

      当她匿了身形,却发觉今日时辰尚早,而云墨霄却早早的就卧床休息,而房内围了一圈人,她这才知,是他病了,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太医诊断退下了,宫娥伺候着喂下了汤药亦退到一侧守候,余下的,便是她满是心疼地望着床榻之上,唇瓣干裂,双颊因高热而绯红的云墨霄,他何苦这般折磨这自己。

      “姐姐此时想极了陪在他身边吧。听闻这皇上昏了还牙关紧闭着不进汤药,看来是抱着寻死的念头了。”一个娇媚的声音在耳畔拂过,昭九冷冷地撇了一眼身侧的婉舞,显然,她也匿了身形。

      “你在这宫中也需匿形了?”姒昭九凉凉地搭了句话。
      “姐姐,你待我可不如往日好了。以前就算我过分了,你也从来不会冷冰冰的对人家。”姒婉舞软软地趴在昭九的肩头,勾起她的发丝绕着把玩,撅唇不满,“况且,人家是来帮姐姐的。”

      她轻声笑了起来,长袖拂过姒昭九,就听见一侧的宫娥暗暗低呼了句:“叩见婉妃娘娘,不知婉妃娘娘何时到的,恕玉芹不敬之罪。”
      姒昭九脸色僵硬地示意她无事,退下便好。
      “嗯,看来姐姐做妃子游刃有余么?”婉舞依旧轻巧地笑着,然后朝床榻上的云墨霄轻轻地吹了口气,“呐,他可就要醒了。不过说起来,姐姐断了一尾后,这妖力似乎大减呀,八尾似乎还且不敌我六尾呢。”

      不去搭理婉舞,昭九平静了神色,缓缓地走到云墨霄的床榻之前,恰逢他缓缓睁开的眼眸,两人相视许久。
      “昭九,我可是死了?”云墨霄笑得有些惨兮兮的,“朕还没有子嗣就死了,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握住云墨霄的手,他的眼眸微微睁大。
      “墨霄,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昭九声音宛若叹息,轻轻抚上他满是虚汗的额头,满满的都是心疼和关切。
      “昭九,你还活着么?”感觉到那手心传来的温度,云墨霄几乎激动地坐起了身子,却惹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姒昭九连忙从一旁端来茶水,让他抿一口润润喉。

      看着他乖顺的模样,又命外面候着的宫娥去热汤药来,一匙一匙地喂了他喝下,看他喝下药后缓和的脸色,姒昭九这才缓缓地开口说着:“墨霄,你是一国之主,由不得性子胡闹的。”
      “我与你是孽缘,孽缘结果必是孽果,会害人害己的。该舍的时候,要舍了才行。”
      “今夜,你当做一场梦也就罢了,明日,遍当我已经不在这个世间。而你,需固守你的位置,做该做的事,如璟,冉白,还有大将军,他们所能依靠的,可就只有你了,你可明白?”

      看着昭九柔和的神色,她第一次这么温柔待自己,明明眸中满是情意难舍,话语却字字清晰地扯断二人的关联,那些劝告他听了,懂了,本就明白,只不过心灰意冷时,心中只有随她而去的执念。

      凝视许久,云墨霄才极轻极缓地嗯了声,他明白,他答应了就意味着她要永远离他而去。执手而笑,昭九最终消失在天空鱼白的晨晓中,而云墨霄沉沉地睡去。
      醒来时,慌乱地朝床沿一抓,攥着柔软的锦衾,空叹昨夜不会真的是一场梦吧。

      “皇上醒了?皇上终于醒了,可要把玉芹和高内官急坏了。”看着云墨霄醒来,气色恢复了不少,玉芹激动得走到云墨霄的床侧,关切着他需要些什么,然后补了句,“多亏了昨日婉妃娘娘守了您一夜呢。”
      婉舞?那不会是婉舞,虽然二人容貌相仿,宫娥会认错,他不会。那,昨夜她当真来过。忽然在身侧摸到了一张纸,拿起瞧看。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叫辛苦做相思。”

      那娟秀的字迹在最后那一笔陡然凛冽,无声的挥笔断情,从此是路人,最好不相见。

      他与她,当真缘尽于此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番外二 京畿之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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