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洛夜听笙

15、第十五章

　　那一战昏天黑地。
　　顾遥只觉头上是发不完的箭枝。
　　身前的战马嘶叫着倒地，山样的身子插满了箭，一下下抖着。
　　他们十三个人根本冲不出去。
　　嵇云很快发现了战法的失误，留了半数人上箭不发，其余的带了长刀，忽然攻来。
　　顾遥大惊失色，混乱中拖了郭旭尖叫：“怎么办！！！”
　　郭旭按下她的头掩在马后：“等他们过来！”
　　那亭长也是异常的冷静，十一个人静静掩在马后，狼一样的眼睛瞪向来敌。
　　近了。
　　步兵的身形完全挡住了后面弓箭手的目标。
　　那亭长忽然一跃而起：“跟我杀——！！！”
　　“老四常青攻左！青子柱子往右！！其余的跟我顶上！”那亭长狠狠挥刀冲上，“老子就是死，也要拖你们二十人垫背！！”
　　青子和柱子知道他是在故意引开敌人注意，向右佯攻了几下，偷偷退出战局。
　　这边斗得益发激烈。
　　铻国的士兵将他们几人隔开，各自为战。那亭长带了几人围成一圈向外奋力死战，世国的士兵几人为阵，拼力抗敌。
　　郭旭挡了顾遥，含光剑剑势吞吐，将众人挡在身外。
　　顾遥哆嗦着拿着一柄捡来的长刀，背向着郭旭站好，手脚不停发颤。好在郭旭本就不愿伤人，含光剑出只是砍断对方兵刃，随即左手以内力震伤众兵，否则若是刀刀见血，顾遥自小未见过这般血腥混战，只怕早已吓得晕过去了。
　　铻国士兵人多势众，步步紧逼，竟将众人向来路逼去。
　　郭旭明知他们是要逼迫众人离开战马尸体掩护，然而寡不敌众，只能被迫一步步向后退去。那亭长等人并未想到这层，拼得血起，大砍大杀，全然不顾局外。
　　郭旭暗暗心惊，含光剑急，想要杀回原处。可是那百人队伍多半数重重压上，一时竟被拖住，动不了身。
　　其实，若只他一个，对抗这些武艺平平的兵士只如儿戏。只是多了顾遥在身旁，郭旭时时要分神照顾她，不免处处被制。
　　眼看众人越打越远，郭旭只得高声提醒：“陈平！不要离开战马！！”
　　那亭长陈平一怔，猛然醒悟，叫道：“都跟老子上！不能……”
　　话音未落，忽听嵇云一声冷笑：“弓箭手！”
　　所有步兵忽然向路两旁撤开，众人瞬间被孤立在路面上。几十挺箭齐发。他们身后浩荡的队伍里，路过的士兵饶有兴致张望，自豪的眉眼里有些许的轻蔑：对付世国的散兵，用一个百人队都是浪费。
　　场中众兵没了掩护，只能慌不迭用长刀护住头脸，掩向战马，然而箭雨立刻又将众人逼回。
　　郭旭挥剑护住自己和顾遥，趁了空挡回目四顾。
　　失了马尸的掩护，余下众人纷纷中箭，血流遍地。
　　顾遥紧紧捂住眼睛，不停发抖。
　　“郭旭……我们……我们逃吧……”
　　“男子汉大丈夫，生便生死便死，逃什么！”
　　又来了……
　　顾遥几要哭出声来：“但是你若是光荣了，我怎么办……”
　　郭旭一怔。
　　顾遥连忙续道：“而且你说过要送我回仲梁的，怎么可以半路……”
　　忽然有人悠闲策马走近，向了嵇云笑道：“这么久还没搞定？”
　　嵇云忙躬身见礼：“将军！属下失职！”
　　“没没——”那将军摆摆手，眯起眼来，“我看看——”
　　此时场中只剩顾遥郭旭二人，所有箭枝都转而向他们射来。眼看将军到来，军心更是振奋，弯弓搭箭，迅捷无比。
　　郭旭木然打落箭枝，心中矛盾异常。舍生取义与言出必行，交替争锋。
　　顾遥心里拼命祷告：郭旭你可千万不能扔下我啊！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女主出现在乱军里，并且男主男配都不见了的话，多半就会被将军所救然后日久生情啊！但是……
　　这个将军大叔太老了……
　　黑马上的黑衣将军有落拓的笑，已近不惑的年纪，一副事不关己的惫懒。
　　“郭旭……”
　　郭旭阖了阖眼。
　　“郭旭……”
　　挡在面前的人有轻轻的叹息。
　　许久。
　　“知道了……”
　　郭旭抬起眼，眼里有一瞬间的冷厉。含光剑忽然暴起，雪亮剑气光华夺目，“斩岳剑法”剑势开阖。
　　一瞬间，仿佛时间都是静的。
　　银亮的剑气瞬间撕破箭雨。
　　“走！”郭旭左手拖过顾遥，向后掠去。
　　漫不经心的将军，眯起的眼中忽然有光芒一闪而没：“斩岳……”
　　嵇云离得近了，回首问道：“什么？”
　　那将军望着两人身形，仿若自语：“世国军中——竟有御峰堂门下？”
　　黑色身影忽然拔地而起。嵇云惊叫：“昌夜将军！”身侧士兵生恐误伤将军，立刻停箭。
　　挺拔的人影如同黑鹰，瞬间掠至郭顾二人身后，一掌推出。
　　郭旭右手反剑回挡，左手将顾遥向前推出一步，反身向昌夜迎上。
　　昌夜狭长的眼底有微微笑意，漫不经心的目光里渐渐有了认真。
　　郭旭挡了几下，愈看愈是心惊，皱了眉惊疑看向昌夜。
　　昌夜空手来抢他兵刃，招招却是杀手。郭旭不敢大意，含光剑滴水不漏，紧紧护住二人。昌夜手上招数越来越沉，仗着内功深厚，不时故意将郭旭长剑引开，迫他与自己对掌。掌上内力也是渐渐加重，从三分竟直加到九分。
　　郭旭身后还有顾遥，明知自己若是倒下，顾遥一定没命，只能苦苦支撑。斗了半盏茶时分，被迫与昌夜对了十余掌，震来的内力越来越重。他与昌夜年纪相差十余年，内功修为自然无法相比，斗至后来，只觉体内内息翻涌，脸色慢慢涨红，胸口也一阵阵发起闷来，摇摇欲倒。
　　又斗得十余招，昌夜忽地一笑，嘲道：“他快没命了。后面的小子，怎么不见出手？”言罢忽然自郭旭右侧抢过，左掌连出三掌避得郭旭不得不挡，右手却直拍向顾遥。
　　郭旭一惊，转身方欲阻止，被昌夜掌风压住，胸口气血一滞，向后退了一步，忙拿桩站定，身子一晃，咳出两口血来，眼前发黑，又晃了两步。
　　顾遥大惊，转身便逃，昌夜足尖一点，复又抢上，直取她背心。顾遥只觉身后一股劲风，百忙之中回身看了一眼，准备改变方向，方一回头，昌夜手掌已在眼前，顾遥避无可避，只来得及侧过身子，这一掌正击在她左臂上。顾遥只觉一阵大力传来，站立不稳，向后跌倒。好在昌夜本是想试探她武功，没有用上全力，否则重击之下，顾遥心脉早已难保。
　　顾遥摔倒在地，立刻撑起身来继续想逃，左臂方一用力，突地一阵刺痛，重又仆倒。
　　昌夜略一皱眉，踏上一步又再出手。顾遥翻身坐起，却无处可逃，眼见昌夜立掌击来，只会徒劳将右手臂挡在面前，尖声叫道：“郭旭！！！！！”